和白瑾南分手后的第六天,阳光依旧很好,顾惜磨磨蹭蹭起床,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人,头发杂乱,脸色苍白,像是营养不良兼长期不照射阳光。
身后的向阳凑到林清耳边,嘀嘀咕咕道:“要不我们把白瑾南绑架了,让顾惜抽着玩儿?”
林清莞尔,邪恶道:“你确定不是他抽着你玩?”
“……”
“不要做些无谓的事情,这时候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她。”林清虽然嘴巴这么说,但是酝酿在眼底的阴霾却久久不散,她登上校园论坛,一张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惊出一身冷汗,正准备关上电脑,顾惜已经一脚踹开了要拦住她的向阳,按住了电脑屏幕。
顾惜的指甲狠狠掐进了肉里,骨节被攥地发白,好样的,白瑾南,你还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麻烦。
帖子的ID是白瑾南的,顾惜认识,名字叫《论分手的真相》,点开来看,图片像素很好,竟是那天自己和张裕见面的情景,张裕黯然的样子,惊喜的样子,自己厌恶的样子,怜悯的样子,以及被放大的顾惜手上拿住的文件,上面赤裸裸地写着财产过渡书几个大字,然后配了洋洋洒洒几千字,其中被背叛以及隐忍表露无遗,任谁一看,都以为顾惜之前踹了白瑾南是为了照片里的男人,不用说,顾惜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
血液猛地冲向了脑袋,随着呼吸的节奏,喉咙火辣辣的疼,白瑾南啊白瑾南,你真是要斩草除根吗?
向阳担忧地扶着顾惜坐在板凳上,“深呼吸深呼吸,别动气。”
林清合上电脑,看着顾惜冒冷汗的额头,“完全死心了?”
顾惜抓紧扶手,木然点点头。
“死心了好。”林清蹲下身,凝视着顾惜涣散的瞳孔,“死心了就可以忘记了,不要恨,你恨不起。”
顾惜像是刚刚从陷阱里逃出来的小兽,她绝望地钳住林清的臂膀,语无伦次道:“是不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傻的,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什么都给他了,他为什么连自由也不肯给我?”
旁边的向阳听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混蛋,白瑾南就是个混蛋。”
“你没有错,你爱的是你认为的白瑾南,现在真正的白瑾南回来了,你爱的就消失了,你爱的是已经消失了的人。”林清异常认真地说道。
“惜惜,走,我们去找白瑾南,我们把话说清楚。”向阳擦擦眼泪,想要把顾惜拽起身。
顾惜猛地挣开,从衣柜里拿出几天前从张裕那里拿来的东西,扔到向阳面前,“该说的都说清了,他不欠我,倒是我真坐实了见财起意爱慕虚荣勾搭富二代的罪名,所以,不要去。”
向阳不敢相信地拾起地上的东西,“惜惜,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接受这些?”
向阳不知道张裕是谁,林清是知道的,她压制住向阳暴走的趋势,解释道:“那个男人,是白瑾南的助手,这些是白瑾南的补偿,顾惜需要这些。”
“需要就要拿自己的尊严去换吗?”向阳几乎是在咆哮了。
第一次见到向阳这么激动,顾惜心下一暖,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她努力让自己笑得正常一些,“为什么不拿呢?已经这么吃亏了,我不能再吃亏了啊,名誉人品带来的问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就烟消云散了,所以我不在乎。”
向阳刚抑制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涌,她死命地搂住顾惜的脖子,小手不停拍打着顾惜的肩膀,“笨蛋,还骂我是笨蛋,你不是笨蛋,你是智障。”
顾惜嘿嘿傻笑,满嘴苦涩。
林清背过身去,擦去流出的泪水。
那组照片被爆出来后,校方立即删除了照片,并公告是有人恶意盗取白瑾南的号,与白瑾南无关,并且照片也是有疑问的,呼吁大家不要盲听盲从。
顾惜只是一笑了之,她紧了紧外套,走着走着有些累了,入秋了,文苑的长椅上一对对都是让你羡慕的情侣,自己以前也常常和白瑾南坐在这里,相依相偎,耳鬓厮磨,想着想着眼睛就发酸了,顾惜一张休息椅上坐下,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感在凉风和冷日下渐渐袭来。
顾惜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骑着单车穿过长长的梧桐树林,金灿灿的阳光调皮的跳跃在她的睫毛上,风吹鼓了自己的衣服,前方有一个人,神情怡然,眼眸幽深,俊朗的面孔让顾惜有种心动又心痛的奇异感觉,就像是把心放在石磨上碾压,慢慢撕磨拉扯,可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那个男孩是谁了,于是她单脚撑地,眼神纯净温柔,好奇地歪着头笑问道:“你是谁?”男孩的笑容像是最醇美的红酒,他伸出手,“顾惜,我们结婚吧。”
情景再次转换,顾惜站在大大的金色镶边的镜子前,镜子里的人身穿纯白的婚纱,面若桃花香腮雪,有种说不出来的勾魂欲望,她失魂地伸手想触摸镜子里的人,手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男人微微的喘息声回荡在顾惜耳边,顾惜蓦然转头,撞见了自己在对方眼里的样子,无限娇羞无线可人,这是自己吗?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身边的男人用低沉的嗓音问道:“我们结婚了,开心吗?”顾惜听到自己略带颤抖和哽咽的声音,“瑾南,我很开心。”瑾南?谁是瑾南?她奇怪地想到,男人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下,滚烫地快要灼伤她的感官,顾惜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一片冰凉在蔓延,自己哭了,为什么哭呢?是太幸福吗?可是,为什么心痛越来越强烈,有什么在抗拒男人的接触,顾惜挣脱了男人的束缚,她看到了男人眼底的疲惫与受伤,顾惜急忙上前一步,张口欲说,男人只是沉沉叹了口气,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顾惜被巨大的恐慌感袭上心头,她大声呼喊着,喊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一转身,自己的影子像是要一辈子刻在镜子里,苍白的,无力的,孤独的,落寞的。
顾惜猛地醒来,大口喘气,路的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渐行渐远,顾惜甩甩头,自己真是魔障了,再想起刚才的梦,她笑了笑,有些释然,有些难过。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
白瑾南,我原以为你爱我,所以我也努力地爱上你,努力地让你更爱我,我们相亲相爱耳鬓厮磨,期待儿孙满堂白发齐眉,可是,你不爱我,你只是假装爱我,自始至终都是我做的一场关于爱情的白日大梦。
林清和向阳最近回宿舍都回地很早,李锦城和韩骐难得大度了一次,不吵着闹着说是被冷落了。
今天两个人一开门,顾惜笑语盈盈地看着她们。
向阳拉拉林清的衣袖,低声问道:“你派人去刺杀白瑾南成功了?”
林清斜了她一眼,“你还在这儿,说明还没刺杀成功。”
“……”
林清一脚踹在向阳屁股上,“去,买酒去。”
向阳正要去,被顾惜拦了下来,她盯着顾惜粉嫩的嘴唇,听到顾惜说,“我不能喝酒,我怀孕了。”
向阳倒退几步,像是被五雷轰顶了。
林清狠狠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对哦,我都忘了,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向阳被风吹成了齑粉,灵魂散落到天涯。
“确定了,怀孕近一个月了,应该是那次在宾馆。”
向阳“嗷”一声扑过来,“谁的!是谁的孩子?”面目狰狞地好像在质问自己出轨的妻子。
林清忙扶住顾惜踉跄的身体,瞪了向阳一眼,注视着很是顾惜平坦的小腹,语气很复杂,“上次惜惜不是说胃老不舒服么,而且大姨妈也晚了好几天没来,我就陪她去检查了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怀孕了。”
向阳颤巍巍地抖出一个答案,“是……白瑾南的?”
顾惜点点头。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你准备拿他去威胁白瑾南?”
林清和顾惜齐刷刷地瞪着向阳,顾惜不客气地说道:“这是我的孩子,与他有什么关系,我绝对不糟践我的孩子。”
这种护犊子的母亲情怀深深刺痛了向阳脑子里关于《甄传》的记忆,她想起了眉庄背着皇上与温太医有了孩子的情节,她扑倒在顾惜脚边,泪流满面,“眉儿,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静和公主!”
顾惜额角神经抽搐了几下。
林清失笑,戳几下向阳的额头,“你个死妮子。”
出国日期正在临近,顾惜行李打包地差不多,向阳纠结地看着顾惜的肚子,“惜惜,要不,你不去了,你要带着孩子上大学吗,以后生出来一个张口地道美式英语口语的小奇葩?”
顾惜笑得和弥勒佛一样,“我的孩子自然不一般。”
无论向阳怎么劝,顾惜都雷打不动,再看林清和没事人一般,只是盘算着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以及认干爹干妈的事情,向阳也就怏怏作罢了。
林清安慰她道:“其实出国是对顾惜最好的选择。”
向阳红了眼眶,“可是我不舍得惜惜。”
林清笑容发苦,“我也是。”
为此向阳越发讨厌白瑾南。
“顾惜明天就出国了吗?”
“是的,白先生。”张裕一丝不苟地回答道。
“查出拿我的账号发帖子的人谁了吗?”
“是的,是徐晴小姐。”
白瑾南手指敲打着桌面,冷笑道:“这个女人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
“白先生明天真的要和徐晴小姐结婚吗?”
“有什么问题吗?和徐晴结婚是最好的巩固商业地位的手段不是吗?”
张裕忍不住问道:“那么顾惜小姐呢?那天白先生回去后和顾小姐说了些什么?”
白瑾南呼吸顿住,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顾惜憔悴地睡在椅子上,在睡梦中眼泪颗颗落在,却砸在他的心房上,然后他吻住了她,然后他逃了。
“什么也没有,我回去只是为了商量资金启动的事情。”
张裕欲言又止,算了,这些事情,他哪里有资格来说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