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季骁从英国回来以后,季骁的脸色就变得很沉重,感觉像是天要塌了一般。安怡从没见过季骁有这样的神色,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安怡很担心。
“要世界末日了?”吃午饭的时候安怡看着眉头紧锁的季骁担心的说道。
季骁另有深意的看了安怡一眼,他给安怡夹了一大块肉。
“你笑一个好不好?你这样愁眉苦脸的会影响我吃饭的心情的。”安怡放下筷子,两只眼睛盯着季骁,他这样她实在没有胃口。
“吃饭吧!”季骁勉强撑出了一个微笑,他目光忧伤的看着安怡,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对安怡开口,这个秘密藏在他心里都快要把他逼疯了。
季骁让人去打听了安怡养父母的近况,他原本打算带安怡回家,他想要解开安怡和她养父母之间的恩与怨。季骁认识安怡的这些年,他一次都没有听安怡说起她的父母,关于安怡父母的消息,他只是从井默那里听到过一些。井默就是安怡口里的大叔,那个在安怡发生不幸的时候照顾着她的大叔。季骁找过井默两次,都是在安怡不知道的情况下。井默说安怡恨她的养父母,恨他们像丢一件垃圾一样抛弃了她。他们给过安怡最幸福快乐的童年,也给过安怡最伤心绝望的青春。季骁知道不管他们曾经怎么过分的对待过安怡,安怡都还是放不下他们,他们毕竟养育了她十八年,这十八年他们对安怡视如己出,他们给安怡的关心与呵护不比亲生父母的少。季骁好几次和安怡说起过要带她回乡下看看养父母的事情,可是安怡不是转移话题就是避而不答。每次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安怡会一反常态的悲愤。季骁从安怡忧伤的眼睛里,看出了那埋藏在她心底里无法言喻的伤痛。可能在安怡的心里,这道旧伤愈合不了。
季骁派去打听的人回复他说安怡的养父母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季骁从井默的嘴巴里知道了关于安怡的养父母抛弃她的真相,他们狠心抛弃,只是为了不拖累安怡。安怡父亲在安怡十八岁那年检查出患了肝癌,还是晚期。为了医治安怡父亲的病,安怡父母已经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安怡父亲知道自己没有多久时间可以活,他和安怡母亲商量,他们决定把安怡的身世告诉她,他们要让安怡对他们没有一点留念。他们不想拖累安怡,安怡考上了C大,她很快就要出人头地风光无限了,他们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成为安怡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于是他们故意让安怡看见那张领养证明,故意狠着心把安怡赶走。他们知道安怡住在酒吧,知道安怡受得所有苦,可是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再也不能为安怡撑起一把保护伞。他们最后可以为安怡做的,就只能是去求开酒吧的井默好好照顾安怡。他们最后一次给安怡的疼爱,是忍着痛放手让安怡恨他们。安怡的父亲在安怡刚上大学的那几天就去世了,安怡母亲卖了老房子也只还了一部分的债,她没有办法,她被逼的自杀,她随安怡父亲而去。井默买回了安怡的老房子,帮他们还清了债务,替安怡料理了他们的身后事。井默不忍心向安怡开口,他做不到亲口告诉安怡这个残忍的真相。井默选择缄默,他选择用加倍的好来弥补他对安怡的愧疚。井默没有说出口的,季骁同样也开不了口。安怡父母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给安怡一个轻松快乐的人生。
季骁深沉的看着安怡,他动了动嘴巴,他想告诉安怡事实真相,他不想安怡继续怨恨着她的养父母。可是季骁看了一眼自娱自乐无忧无愁的安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安怡看着若有所思的季骁,夹了一大块糖醋排骨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她不明白季骁为什么一直这么沉重的看着她。季骁不说,她不想问。有些事情毕竟还是不知道的好。
“吃饭的时候想事情会消化不良。”安怡双手抱胸,她瞪着季骁。
季骁看了一眼安怡有些生气的表情,乖乖的吃起了饭。也许井默说的对,太赤裸的真相安怡接受不了。
安怡带着季骁逛着超市,季骁的粮仓已经被安怡这个蹭吃蹭喝的食客给腾空了,粮仓需要补货!季骁看着安怡尽挑了些她自己喜欢的东西放进购物车里,他感觉自己这些年未免对她太好了一点。
“我不喜欢可乐,薯片,而且最讨厌巧克力!”
季骁边说着边把这些零食一件一件的全拿了出来。安怡谄媚的伸过手去阻止,她可怜巴巴的望着季骁,慢悠悠的把那些零食又放回了购物车里。季骁凌厉的看了安怡一眼,安怡会意立马把这些东西全拿了出来,一副恭敬不敢轻慢的样子。
安怡和季骁买完零食,两个人走在路上。他们路过一家卖乐器的小商铺,安怡看着里面买吉他的一对父女红了眼。
“爸爸,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小女孩拿着吉他不肯松手,她对着她父亲撒娇。
“好,就要这个!答应爸爸买了以后回家一定要好好学!”小女孩的父亲宠溺的看着小女孩,大方的买下了那把吉他。
小女孩拽了一句韩文的我知道,她爸爸笑着背起吉他,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季骁看着安怡站在原地不动,她的眼睛有泪水躺下来。在那一刻,安怡童年的记忆很突然的冲进了她的脑子里。
“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新来了一个音乐老师,他很会弹吉他,他弹吉他的样子很帅。我很喜欢那个老师,而且他说我音乐方面有天赋,于是我就回家求着我爸妈要买吉他。我求了他们很久,他们一直都不答应我。他们说乡下的小孩学这个干什么,以后又不能靠它来吃饭。过年的时候他们没有钱买新衣服却送了我一把吉他。虽然那把吉他很小,音质也不好,但是你不知道我当时拿着那把吉他心里有多么高兴。有时候我觉得他们是那么的爱我,可是他们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不要我?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包养来的孩子难道就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安怡看着那对父女走远的背影,她的眼睛红红的,那是她奢求不来的温暖。
“或许是有苦衷吧!”季骁心疼的看着安怡,他忍不住想告诉她真相,他要愈合安怡心底的旧伤。季骁拉着安怡的手,他要带她回家。
在车上,季骁告诉了安怡背后的隐情。安怡只是摇摇头流着泪说不信。
“你哪里看来的故事,你在骗我,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安怡捏着季骁的手,她不相信她父母已经离她而去了。他们当初赶她走的时候力气那么大,才这么几年,怎么可能不在了呢?
季骁抱着安怡,他紧紧的抱住了她,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故事,一个骗人眼泪的故事。可是这是真的,这就是赤裸的真相。
安怡跪在她父母的墓碑前,她伤心欲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当谎言被撕碎,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安怡的心像在被针扎。季骁陪着安怡跪在她父母的墓前,他所能做的,只是这样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安怡觉得自己好可笑,她这些年所怨恨的父母,所怨恨的不幸,原来都是假象。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为什么要瞒着她?在他们承受痛苦承受折磨的时候,安怡她在哪里,她在拿着他们所谓的抛弃为理由的不幸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背弃养育了她这么多年的父母!安怡恨自己,她恨自己没有在他们最后的时间里尽一个做女儿的本分。安怡想着想着,心里的愧疚痛苦重的压的她踹不过气来。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季骁慌张的抱起安怡送她去了医院,还好,只是伤心过度晕倒了而已。如果安怡出了什么事,他原谅不了自己。井默说的对,有时候是需要谎言才能巧妙的度过这一生。
安怡昏睡了一天一夜,她梦到了她的父母,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他们依旧殷勤的在地里撒种子种庄稼。安怡也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她帮着他们锄地,割草。她还是什么都不会的帮着倒忙,她在锄地的时候把种子翻了出来,她在割草的时候把菜割断了。他们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安怡,耐心的教她认识什么是菜苗,什么是杂草。太阳大的下午,安怡会给他们倒水喝,会贴心给他们扇扇子。一晃安怡已经长大成人,安怡看到他们痛苦的把她赶了出去,却笑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们拿着那条安怡亲手织的围巾,痛哭流涕。
“要好好生活,要照顾好自己!”他们舍不得的看着安怡,这是他们最后想对安怡的一句话。他们希望安怡快快乐乐的,健健康康的。
季骁看到安怡醒来,抑制不住的高兴。季骁陪着安怡回了她的家,那栋自从安怡的父母不在了之后就没人进去过的老房子。安怡打开屋子,里面全都是灰尘。家具还是原封不动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一如他们还在的样子。安怡的吉他还妥帖的放在她的房间里,她房间的东西和她离开之前一样。安怡拿起床头蒙了厚厚的一层灰的一家人的合照,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它,安怡抱着那张照片,依偎在季骁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她失去了最爱她的父母,永远的失去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