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就在海面上,随后便升起,海面的色彩随着太阳高度的不同,呈现不一样的层次。木船上的贾童体内有某种力量支撑,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洁净,他向着太阳出发。
假如一个人始终生活在一个地方,如果这个地方只有这么一个人,他与外界交流的几率有多大呢。当一个人可以上网,那么他便与世界沟通了。网络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在水城的这段日子里,贾童将自己的日记贴在网上,还是有些人看的。木船今天前进的速度很快,难得的顺风。在船上的贾童,回想很多事情,往事在内心堆积,反反复复堆积,他的内心堵,得慌。有一段时间,贾童如疯子一样,见到人傻笑,否则是一副愤怒的样子,像整个世界欠他什么,似的。那时贾童在晚上唱歌,用奇奇怪怪的调子唱,他唱的歌曲全是以前唱过的,现在多半忘了歌词甚至调子,唱起来有催魂夺命的功效,有住户实在受不了贾童的歌唱,声称要搬家,那么更合适的是,别让整天**呵呵唱歌的家伙住这里了。从这这件事情上看,贾童孤独疯癫荒唐的生活可见一斑。
船是快速向前进,风包裹贾童,风中的贾童思绪也随着风跌宕起伏,这一路水程,贾童思考了人生的很多问题,他想,如果佳佳愿意,可以和她结婚。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贾童觉得,一个文物,真的就比假的有价值,恋爱的话,真心比假意有价值,可见,真,是多么珍贵。那么,贾童觉得,真诚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一种情愫,万事万物面对上帝,都要真诚,真诚加真诚,便是虔诚,我们都要虔诚,虔诚是上帝所喜爱的。
船开始急速颠簸,这里风浪很大。这鬼区域,怎么这个时候不安分了。贾童用力拨浆,可是,好像无济于事。风浪大得惊人,但是,贾童面不改色,他相信风浪很快会平和。贾童这些年来改变了不少,我们从衣食住行上来一一说说,若是有人觉得叵烦,可以跳过不看。幼年贾童的妈妈没奶,贾童却要每次喝个饱足,贾童妈妈每次都是心里不好受,似乎有点恶心想吐的意思,但即便是如此,贾童还是没有吃饱肚子,还是要吃。贾童妈妈想办法,给贾童做了奶嘴,妈妈总是要贾童闭上眼睛吃,贾童也听话地闭上眼睛吃。当贾童闭上眼睛吃奶时,妈妈就换了奶嘴,贾童便开始喝奶壶里的奶粉水。奶粉水到底是不如人奶的,贾童很快发觉味道不一样,睁眼看见受骗,就嚎啕大哭。以后妈妈换奶嘴时,贾童总哼哭一下示意不要换,换了我会不高兴的。小时候的贾童不爱把奶粉冲着喝,总喜欢干吃奶粉。干吃奶粉奶粉会消耗得很厉害,奶奶总喊叫着说,不让你干吃奶粉,你又干吃奶粉,小心干吃奶粉屙不下,你忘了你屁股疼了。贾童听见奶奶唠叨时,总大叫一声,别吵了,再吵出去,叵烦死了。贾童除了喜欢干吃奶粉,还喜欢看动画片。武侠电视剧也喜欢看,他说,我可爱看武打片了。当自己看电视时,贾童会制止周围的人说话,他看电视很专注,盯着电视一动不动,一有人说话,他就不耐烦地大喊别吵了。冬天下雪,贾童觉得是烤红薯的好时光。很多年以后,贾童想要描述出童年雪地里独自烤红薯的情境,但是,无论怎样努力,都难以写出那种感觉。贾童就会说,那种感觉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是无法形容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贾童很高兴自己有一件毛衣,毛衣后面有自己的小名,当然是拼音了,有人问起,你后面的名字是怎么有的,人家加工场做的还是你妈给你织的,贾童总要开心地说,是我姑姑给我织的。贾童还得意于自己有一身皮衣,皮衣是枣红色的,他在几岁那年在雪地里照了一张相片,这张相片里有很多雪,雪上有些枯草,还可以看见小巧沧桑的山,还有后面结冰落雪的小坝,这是表哥给拍的。当时在场的有散发亲香的姑姑,有英俊的表哥,还有好几位漂亮的姐姐。这一切被后来的贾童定义为美好。同样地,贾童用一万个笔触也没能形容出当时的情境,他恨自己无有能力。贾童身上的那枣红色的皮衣,在他的记忆里永恒。有意思的是,学校里滑梯下端有处铁皮撬起来了,划裤子,有个学生不小心把手臂给划伤了,贾童想,自己不喜欢这个滑梯,而学校又不能换一个滑梯,索性不在学校滑了。他找到渠边,见渠里没水,就觉得这渠的侧面是美好的滑梯,就在上面滑。当时,贾童穿着背后有自己小名的枣红色毛衣,还穿着枣红色皮裤。如此地滑,被下到河坡底的妈妈看到了,妈妈大叫着浑虫,将上来的贾童打哭了。妈妈是边打贾童边教训他的,说,这裤子能在那上面滑吗,一滑不把裤子给滑坏了吗,你看看这裤子给滑成什么了,你看看这还能穿吗。贾童只顾哭,他不清楚,他十分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想要滑滑梯,在这里滑滑梯,就被妈妈打骂。
贾童的老家是一种土制的老屋,这老屋永远散发独特惹人深思的味道,这老屋,贾童曾在这里度过童年。贾童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北房,北房里当然地陈列爷爷奶奶的洗脸架,这是旧的洗脸架,东方妈妈和爸爸的洗脸架是新的。不仅洗脸架是新的,毛巾也比北房的心,香皂也比北房的块头大,更重要的是看起来洁白干净。贾童总不愿意在北房用油油的毛巾,总要跑到东房用自己认为更好的毛巾,而爸爸反感贾童跑到东房来用这里的用具洗脸,总是说,北房就有,在北房洗,妈妈似乎也不情愿自己在东房洗,贾童很生气。初中贾童住在亲戚的办公室内,谁让亲戚是校领导呢,贾童这算是特殊待遇了,贾童在这里一个人住,他需要在冬天封好炉子。小煤球炉子让贾童在心理上觉得累,妈妈怕贾童晚上煤烟了,就说,你这样封炉子,贾童知道,妈妈说,晚上把窗户开个缝,贾童知道,但是,贾童就将窗户大开,有冷风全灌进屋子,但当时贾童身体硬朗,不得风寒感冒。亲戚就说,窗户大开,你不怕感冒啊。贾童说,不怕,我习惯了。后来,由于贾童不事打扫,使得屋子里布满灰尘,亲戚似乎也不想让他住下去,一天,一个校领导在学校广播里宣布,不是老师子女的学生,请搬出老师办公室,这话只针对有限的几个人,其中就有贾童。贾童只好搬离办公室,去和其他同学住在一起。贾童的不讲卫生让同样不讲卫生的其他同学中的一些同学极为反感,同学在贾童面前表达过反感的意思,他们说,你让我很反感,你,贾童,让我很反感。贾童很悲伤,他终于知道什么是悲伤。有这样一段时间,贾童和同村的大自己三岁的人见面了,他上初三,贾童上初二。贾童就被鼓捣住进了他们的宿舍。其实床铺是不多的,但由于贾童见到的这位哥哥是全学校数一数二的人物,也就是老大,扛把子,所以,贾童在这里住了好长时间。
贾童作为一个初二的学生,住在初三的宿舍,这就是新闻。贾童吃饭竟然也在初三宿舍吃饭。这都是新闻。贾童吃饭都是吃很便宜的菜,这种菜是打锅里的,说是炒菜,就是水煮的,油分少,吃着也很不好吃。有一次,大哥的同学过生日,请客吃饭,大哥带上了贾童,贾童吃到了久违的韭菜炒鸡蛋。贾童看到了他们喝二锅头,学校虽然禁止学生饮酒,可他们还喝酒。当时,贾童觉得,他们是不一样的人,与自己不一样的人。
木船颠簸的更厉害,贾童完全从思绪中拔出来,正在自己划动浆的时候,突然地一声巨响,贾童感觉天昏地岸,木船翻在了巨浪里,贾童被大海吞噬。
大海更凶猛地咆哮,仿佛将要吞噬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