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多么浪漫的婚期。
苏绣穿着长长的黑色晚礼服站在镜子前,像披了一身星辰,太过流光溢彩。这衣服更衬得她瘦小的脸,最近真是瘦了许多,一双眼睛显得大而亮,眼波盈盈如秋水,犹豫再三临到出门她终于下决心披上了一件普通的外套。她实在不想太醒目,这场宴会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夜色降临,苏绣穿过羊肠小道坐上了黑色轿车,望着车窗外渐次掠过的一排排树木,苏绣神思恍惚。
“我能给你最好的,你为什么不要。今晚,你一定是最漂亮的。”
“我能给你最好的,你为什么不要。今晚,你一定是最漂亮的。”
苏绣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这句话,一想起来头就会头痛。
曾经却是他最喜欢说的一句,他那样桀骜不羁的性子,笃定一切的自信。好像世界都在他的手掌之中。他以为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他喜欢的人自然该拥有最好的。就是因为这样,她的背叛才更有张力。她当初不就是看重了这一点么。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对她念念不忘吧。可是念念不忘的确是恨。
藤佑谨的初恋,是她。这样的人不会轻易爱,一旦爱了,就如烈焰岩溶炽热汹涌,中途受挫只会是粉身碎骨。她的确是伤了他,久治难愈的伤。
第二次来司令府,距上次已有月余。灯火依旧辉煌,珠光更耀眼,宾客更雍容。
顾何与晚晴双双立在白色高大的石柱边,像白玉融成的一对壁人。苏绣走下车,身上的外套早已有侍者接过。肩上一轻,苏绣还是有些不适应,微微瑟缩了一下。一步步走上台阶,感觉有一道目光始终追随她,按耐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她步不能移,就那样站在十级台阶上看着场中从容走来的人。黑西服白衬衣,领结也不打,眉目淡如远山。
“苏小姐也来了,好久不见!”藤佑谨风度翩翩的伸出手,像第一次见面的绅士。
苏绣努力平复悸动的心情,将手放在那只大手上面,却不敢抬头看他,但是很快藤佑谨只微微握了一下便收回。苏绣愣愣绻起五指,黑色西服的一角变得看不见。
这才转身,正看见方仲扭头看她。他一身白色收边西服,栗色头发已经剪短了许多,表情严肃,俨然没有了往日的稚气。
苏绣慢慢朝大厅走,看着那个身影不曾留恋的回头直到没入人群,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顾何走过来,看到苏绣的时候似乎是愣了一下,那种表情仿佛若有所思,藤佑谨的脸上在那一瞬间好像也出现过。苏绣脑中努力搜寻着,又看了看自己,毫无头绪。
“苏绣,怎么来晚了。”晚晴眉眼弯弯道。
“嗯,可能是路不太好走吧。”实际上苏绣觉得路上并没有耽搁的。
“今晚一定要玩的开心。”晚晴笑着说。
“嗯,我先进去了。”
“你先去偏厅歇息,大厅的客人你都不太熟悉。”顾何叮嘱。
顾何还是如多年前一样,洞察一切,体贴入微。
穿过长廊,侍者在一处僻静的厅室前停下。“苏小姐,先生吩咐您先在此处稍作歇息。我们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苏绣点点头便在沙发上坐下。
透过右侧的窗户可以看见后院的景致,廊下树影摇曳,依稀可闻潺潺水声。藤佑谨怎么又来了呢?不是说司令专程下请帖他都推辞不去。他是越来越难懂了。没过多久,有说话声渐渐走近,其中一个声音好像是晚晴。
不多会晚晴便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她穿着白衬衣,外一件黑色马甲,长皮靴,步伐从容。
“苏绣,这位是宇文小姐,宇文卓。可是靖平顶级的服装设计师。”晚晴浅笑着介绍。
“大家都称呼我宇文。”宇文卓笑着补充。她有一双精明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古人说有摄魂术,苏绣觉得宇文卓一定有,多看一眼,就会被全部看穿,她不喜欢这种赤裸的目光。
“我是苏绣。”苏绣神色自若道,直视她的双眼。
“噢,我忘了说最重要的了。苏绣你这件礼服可就是宇文亲自设计的呢,她一直追问礼服到底给了谁,我这才带她过来看看。”晚晴笑看她。
宇文卓从进门就一直盯着她,似笑非笑,眼中了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宇文卓说完微微一笑。
原来这礼服远远比她想像的更珍贵,看着宇文卓的身影渐渐行的远了苏绣若有所思,宇文卓似乎没有理由必须见她一面。
“苏绣,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晚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暗影。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说吧,什么事?”
“本来这次是我张罗的,请了一些熟识的同事朋友,当然也请了藤佑谨。本想着父亲都没请动他,这次他也必然不会来。谁知道——”
苏绣看了看傅晚晴,不知道她眼底藏着什么心思,只淡淡道:“没事,我和他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过去了。”
晚晴轻轻拉着她的手,“苏绣,你听我说。今天父亲可能要趁这个机会把思简和他的事定下来,这我也是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笃定藤佑谨和思简的事不会办成,这样的想法苏绣自己都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说话,已有一个声音插进来。
“苏绣,晚晴的确是不知情的。”顾何站在门边,眼里都是担忧。
苏绣苦笑,点点头,难道她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人,顾何还要亲自来解释。
顾何走到晚晴身边,轻声说:“父亲正在找你,今天的事,你就不要怪他了。”
晚晴感激的冲顾何一笑,看了苏绣一眼便出去了。
只剩下顾何与苏绣两人,苏绣问他:“你认识宇文卓吗?”顾何道:“只是听说过,她是游学归来的服装设计师,与傅家、藤家关系都很好。”
苏绣想不出所以,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出去罢。”
大厅里一片笑语喧哗,有许多达官显贵,富家太太,宾客显然也是司令重新拟定过的。
苏绣随着顾何去大厅,总觉得一路上总有奇怪的目光追随着她,等她回头去看,人群里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找不到蛛丝马迹。反复几次,苏绣终于不耐。目光一冷,回头扫视周围。
人群里一个白衣女子正向这边看过来,待看清楚,苏绣便如何也挪不开视线了。眼睁睁看着她笑意盈盈一步步朝她走过来,那个称呼几欲呼啸而出。那女子在她面前站定,在她古怪的目光下依旧笑的从容。一样的齐肩长发,温柔眉眼。
“苏绣。”这一声才让苏绣看到女子身旁的人——姚郑钧。一瞬间的释然,原来如此。
苏绣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了。”
姚郑钧显然是心有揣测,看了她一会才说:“这位是林牧,是我朋友。”
林牧,简直是湘绣的翻版,连穿衣服的风格都一样。苏绣又仔细打量女子一番,竟有七分的像,连这笑容都像,如莲花的开落。是了,苏绣突然记起那一次在餐厅里看到的那个背影,应该就是林牧吧。姚郑钧对湘绣的感情,看来她是不该怀疑的。
“你好,能见到你很高兴。”苏绣说。
林牧看着她,“我也是,你的礼服真漂亮。”随后的气氛有些尴尬,苏绣对着这样一张脸总是失神,后来有人过来同姚郑钧打招呼,姚郑钧便带着林牧走开了。走了好久,苏绣仍然看着那个背影暗自出神。
“苏绣。”
“嗯?”苏绣扭头,顾何立在身后,这么多年,仿佛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总是站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只听顾何清润的嗓音娓娓道来,“为什么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心里却还是觉得怅然,眼见你这样不开怀,整日愁眉不展,我却爱莫能助。”
侧头看苏绣,瘦的让人心疼,纤细的五指握着杯子,手腕上青色的血管毕现,蹲下身看着苏绣:“我越来越不懂你了,你不像几年前,什么事都跟我说,也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苏绣了。如果你想求得藤佑谨的原谅,你大可以直接把事情摊开来说,至于他如何反应那是他的事,如果你回来意不在他,你可以走的远远的。”
苏绣心中恻然,抬眸看他,“没有这么简单。”
顾何叹气,“事情本来就这么简单,我却不知道你们两个要扭捏在什么时候。”
此时晚晴走了过来,正巧从花厅走过来一名年轻的侍者递给苏绣一个纸条。苏绣展开一看,清秀的字己映入眼帘:可否后厅一续,署名,故人。苏绣疑惑,不知道是谁。傅晚晴看了一眼字条也是一脸茫然,而那年轻的侍者已经走远。
顾何道:“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傅晚晴拉住他,“李家伯伯刚才就说要我带你过去,一屋子长辈等着与你叙话呢。”
苏绣左思右想,心中实在好奇,对顾何笑笑,“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