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南眯缝着小眼睛,一个硕大的脑袋上面五官很是舒展,虽然车厢颠簸不堪,但他的身体明显跟颠簸的律动保持一致,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就在刚才,赵四儿的“第三只手”碰撞的硬物明显便是项南的小脚,只不过由于时间短暂,还没等赵四儿来得及反应过来,项南便已经阻止了赵四儿的行窃。
缓慢的转身,扶稳身体,伴随着车厢的摇摆,赵四儿的身体很自然的随波摆动。
赵四儿定睛一瞧,一个眯缝着小眼睛的大头小子正诡异微笑的瞧着自己,不知怎的,他对对方那不屑、戏谑的表情很是不爽,同时也有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赵四儿是扒手,不是劫匪,扒手讲求的是“和气生财”,即便是被抓了也很少有反抗的,更不会为了一时用事索要对方性命,而劫匪则不同,绝大多数时候,劫匪都会明抢不成反害命,道上有句话叫“扒手要财惜命,土匪要钱不要命!”,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小朋友!你叫我有何贵干呀?”
赵四儿依旧装成老迈的嗓腔。
项南翘起二郎腿,朝赵四儿摆手说道。“过来坐!我有话要对你说!”
薛亮贾和刑长都不知道为何项南会忽然对这个“不小心”撞过来的“老大爷”感兴趣,只是在他们眼中,项南是老大,肯定是他想干嘛就干嘛!
赵四儿心在打鼓,他根本就无法判断眼前这个小家伙是否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如果对方知道了,刚才把自己撞得眼冒金星的大个子可是人家一伙的,搞不好自己的小命就玩完了,可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知道了自己想行窃,但自己并未得手,没有抓到现行就不是罪,哪怕是到了警察局,自己也有理说。
想到这里,赵四儿的心平静了下来,朝前走了两步,微笑道。“不知道你想跟我说些啥啊?”
“坐下再说!”
薛亮贾很识趣的给赵四儿让出了位子,却把之前数的那一叠钞票忘在了桌子上面,这让刚刚坐定的赵四儿眼中精光闪现,这是他的本能,而并非“见钱眼开”。
项南看到赵四儿那有意装扮出来的老人模样,得意的笑了。
半晌,项南说出了一句让赵四儿受宠若惊而又心惊胆颤的话语。
“你如果能当着我的面,把桌上的钱拿走一张!我就让你走!”
“嗡……”
赵四儿惊呆了,敢情这个不起眼的大头小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可是对方是如何知道的?以赵四儿的阅历,这个小子明显不过十岁年纪,尤其是他穿的那个绿色棉袄,明显是普通农村人家的小小子,虽然面孔白皙,但也并不出奇,也没有大户人家孩子那种天生的傲慢不羁,相反显得很是随和可爱。
赵四儿犹豫了!他开始担心对方是在对他使诈,于是收起目光,摇头叹道。“小朋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不知道吗?”项南收回翘起的二郎腿,盘腿坐在了足以容纳自己娇小身躯的椅子上面。“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那么我一丁点也不介意让亮甲把你从车窗扔出去!现在的车速还不算快,估计把你扔出去,你也顶多是瘸腿断胳膊,并没有性命之忧!”
“唔……”
恐吓!这TM的绝对是赤裸裸恐吓!赵四儿不是吓大的,早年行窃他并不是没有失手过,被一大群人像过节的老鼠一样爆踢爆打的时候也曾有过,虽然已经好些年都没有被抓过了,但他绝对不会畏惧一个小孩子的恐吓。
“呵呵!我说小朋友!你可知道中国有句俗话说的非常好吗?”
项南眼皮一挑,说道。“说说看!”
赵四儿板起脸孔,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哈哈!这话我爱听!可是我并不想再见到你啊?”
“唔……”
赵四儿愣了一下,心想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就在他有些胆颤的时候,忽然发现对方还是个孩子,就算站在身旁的大高个个子高,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尤其是其脸上木讷的神色,赵四儿判断不是傻子就是低智商,所以他暗自在心中给自己打气道。“几个孩子!我怕他干嘛!”
想到这里,赵四儿的神色变得坦然多了。
“我说小子!你家长辈难道没教育过你要尊老爱幼吗?”
项南满不在乎的说道,“如果你要是长辈的话,我反倒不会为难你,毕竟做扒手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搞不好被人抓到了,送警察局事小,被打一顿也得有个硬身板不是!”
赵四儿此时算是认栽了,对方明显已经把自己给识破了,这让他不得不神经兮兮的想着是否是同道中人想要玩弄自己。
赵四儿的脸色开始变得坦然,单手摘下帽子,长吐了口气,朝对面的项南双手一抱,说道。“朋友!既然下了道就应该懂得道上的规矩,我先自我报下名号。在下赵四儿,承蒙道上兄弟厚爱,给在下取了赵四手的名号,今天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等到一下站我便下车,这趟车我不再打猎!”
赵四儿的声音很大,完全不在乎其他旅客的表情,似乎是有了一种坦然面对一切的心念。
项南抱着小胳膊,微微一笑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一丁点都不感兴趣!”
赵四儿紧皱眉头,他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黑吃黑他也遇到过,对于扒手而言,只要交了钱便不会有血光之灾,可是看架势今天对方是不想那么容易放过自己了。
“那你想怎样?”赵四儿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能从桌子上拿走一张钞票,我便让你离开!”
“……如若不然呢?”
“呵呵!很好办!留下你的一只手就可以了!”
哗……
项南这话说得声音并不大,可还是被周围的旅人听到了,许多比较临近座位的人都纷纷将头朝向这边张望。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尽管一个孩子信誓旦旦的手要人的手也足够引人耳目的了。
刑长坐在赵四儿左手边靠窗的位置,眉头微皱,打从项南叫住这个名叫赵四儿的男子时,他便有所感觉,可仍旧没有看出这个男子是扒手,最后被项南道出之后方才恍惚,一时间他对项南的智慧竟然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想法,只不过这种想法并非敬佩。
赵四儿断定自己今天不从了对方恐怕是走不了了,仅仅那个大高个就够自己摆弄的了,虽然多年下来他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可也比不过身高两米的大块头,尤其是之前相撞的那一下,他的胸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一个小毛孩,会有多大本事?就算他全家都是行窃的,还能比得过我赵四手?赵四手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叫的,看来今天还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只是不知道这小家伙的家人是否也在这趟车上!”
赵四儿心中嘀咕了一番,他并不怕项南,也对项南向他提出的挑战不为所动,他本身就是行窃的行家,知道哪怕是再天才的人练就一手“手活”,没个三年五载也是不可能的,眼前的小子才多大?顶多不过十岁,要他赵四儿相信项南手上的功夫能抵得过他,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成!今天我就跟你比划比划,可是我事先要声明,如果是我赢了,你可不许再为难我!”
项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深吸了口气,听着从车窗外传来的轰鸣声,赵四儿整个人陷进了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只有当他百分百投入精神力之时才会有,往往这种时候都是赵四儿遇到了肥鱼,肥鱼肥到足以让自己逍遥快活个一年半载的那种,只不过,如今赵四儿为了仅仅从桌上取走一张钞票便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