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走了两个,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僵在了那里。
日光镐看事不谐,拉着荆齐心进入内室:“荆大哥,这如何是好?”
荆齐心道:“堡主不需焦虑,兄弟们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蓝谷主跟廖寨主都是出了名的直肠子,过会子就会好的……咱们继续喝酒,说不定两杯酒喝不下他们又都回来了呢。”
日光镐摇摇头:“我看没这么简单,就怕是他们早就结下梁子了……咱们鬼门堡向来上下同心,铁板一块,不该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啊!”
荆齐心道:“上下同心也并不就是不会产生分歧或是矛盾,人说唇齿相依,这嘴唇跟牙齿关系够同心协力了吧,但一个不小心牙齿还会咬破嘴唇呢,堡主说是不是。”
日光镐有些一语双关:“道理是这么说,但牙齿将嘴唇咬破了,总是要付出疼痛甚至流血的惨痛代价的。”
荆齐心似乎听出了日光镐的弦外之音,沉默了一下:“堡主想要怎么做?”
日光镐道:“我当然是不想唇齿相争了。但今天齐山兄弟这事如箭在弦……”
荆齐心道:“堡主的意思是先将这事冷处理一下?”
日光镐点点头:“是的,就怕齐山兄弟跟支三哥不配合啊。”
荆齐心想了一想:“支三弟的事可以交给我,关键是齐山兄弟……堡主可有什么说辞将齐山兄弟稳得住吗?”
日光镐道:“说辞倒是有,但需要荆大哥说出来……”于是跟荆齐心耳语了一番。
两个再次回到席上坐了,荆齐心道:“各位兄弟,少堡主这事实在是完全没有料想得到。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咱们就应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商讨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争吵,更不能相互任性使气,这样的话不光于事无补,还会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当然,刚才各位兄弟说的话是各有各的道理,但再有道理不还是有分歧的吗?这分歧不解决,问题就不能解决是不是?所以,堡主的意思是,咱们今天不妨先把这事放一放……”
“放?这事能放吗?要放到什么时候?堡主不会想要回避这事吧!”牛齐峰表示不同意。
荆齐心向牛齐峰示意了一下:“齐峰兄弟先听我说完。堡主说的是暂时先放一放,没有要拖的意思,更不是要回避。这既然是暂时放一放呢,当然不会放的太久。刚才堡主私下对我说,他想要去鬼门密室日光煜老祖宗那里证实一下少堡主跟沈姑娘这事的真假,如果没有此事正好,回来就张罗少堡主跟伊人订婚事宜。如果确有此事,堡主打算尽量说服老祖宗让他老人家收回成命。退一步来说便是不能说服老祖宗收回成命,等堡主回来咱们再继续商讨这事也不迟。但不管怎样一种情况,各位兄弟今天都不要再议论这事,更不要将这事搞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这样的话可是对谁都没好处的。各位兄弟以为如何?”
“谁知道堡主跟老祖宗都会说些什么?”牛齐峰小声嘟哝了一声,但牛齐峰的声音虽然不高,所有人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日光铉耐不住:“牛谷主还不相信堡主吗?”
牛齐峰正要回话,荆齐心制止住:“去鬼门密室老祖宗那里,不是堡主一个人去,我也去。一人为私,二人为公,齐峰兄弟不该再有什么疑问了吧!”
牛齐峰悻悻地道:“我也没说不相信堡主啊!”
荆齐心道:“那就好。各位兄弟也都知道,鬼门密室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地方,要不然,堡主还真想让各位都去那里亲耳听听老祖宗怎么说。”
牛齐峰道:“荆大哥和堡主几时去老祖宗那里?几时回来?”
荆齐心道:“今天下午便去,明天就给各位一个答复如何?”
众人都道:“好!”
日光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端起酒杯:“各位兄弟既然没什么异议,那就接着喝酒。来来来,干!”说完将酒干了。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举起杯来干了。牛齐峰端起酒杯要干,看见骆齐山没有动杯,将酒杯又放下:“齐山哥,你……”
骆齐山低下头:“兄弟,这酒哥哥喝不下。”
牛齐峰道:“荆大哥也陪同前去,哥哥还有什么不放心?”
骆齐山再不说话,荆齐心看见,站起来,来到骆齐山身边,将酒杯端起来递给他:“兄弟,不是哥哥说你,你这么一个稳重心细的人,今天这事就有些冒失了。兄弟今天可真是给堡主出了难题了!这事也怪哥哥我,早知道如此,哥哥不光不会答应你来,也会劝你不要来了。来吧来吧,喝杯酒,明天再说。”
骆齐山似有羞愧之色,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红了脸将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摔,正见伊人从进到院子里来,纵身而出,拉了伊人就走:“荆大哥,我听你的,明天再来听堡主怎么说!”
黑暗森冷的鬼门暗道石室之内,日光镐跟日光煜相对而坐,桌上,一支白烛发出寂寞阴柔的光辉。
“我想你会来找我的,所以我在这里等着你,一直没敢死。”日光煜声音平静而微弱。
日光镐一惊:“祖父何出此言!”
日光煜拿手掌在烛火火头上轻轻地扇了两下,火头剧烈的摇摆着,差点熄灭。日光煜指着火头,目光熠熠:“我已经九十多岁,本就是行将就木的人,所有功力又都传给了凝儿,在这暗无天日的石室之内,我的生命之火其实就像这烛火一样随时都会熄灭。”
日光镐动容道:“祖父几十年来一直在这石室之内受苦,孙儿实是惭愧。要不,孙儿在外面山上寻个好地方另建一座屋子,祖父秘密地搬出去住吧。”
日光煜道:“我搬出去,谁来这里值守?”
“这……”日光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更不能解决。
日光煜微笑一笑:“其实,为了鬼门堡的子孙能够平安幸福,我便是在这里受再大的罪也是心甘情愿,更何况咱们日光家族的列祖列宗哪一个不是在这里走向生命的尽头的!所以,镐儿的心意我领了,但要我搬出这里,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是万万不肯的。”
日光镐感动地道:“祖父铁石意志,实乃孙儿榜样。”
日光煜将手轻轻摇摆:“咱们就不要来这一套虚的了。镐儿是因为凝儿的事来这里的吧?”
日光镐道:“正是。”
日光煜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我虽然没有听你们说起过凝儿婚约的事,但我想凝儿应该是有婚约的……我堂堂鬼门堡的少堡主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还能没有婚约!”
日光镐道:“祖父既然想到了这一层,为何还……祖父不知,我遇到大麻烦了。”接着将骆齐山纠集众人去鬼门堡“逼婚”之事简述了一遍。
日光煜沉吟了一下道:“我之所以做主在这石室之中为凝儿主持婚礼,一来是为了凝儿跟沈姑娘两个的心愿,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咱们鬼门堡的未来着想啊。”
日光镐道:“祖父是看到了沈姑娘背后的那座银山?”
日光煜道:“镐儿没有看到吗?”
日光镐道:“孙儿当然也看到了,如若没有看到,我还会为此事犯这么大难吗?”
日光煜道:“你来找我,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在沈骆两家之间难以抉择了。这是自然的,换做谁也不会对沈姑娘背后的那座巨大的银山无动于衷,但是骆家又毕竟是一道无论如何也绕不过的坎儿,这不仅仅因为骆家世代忠心,又对日光家有恩,你跟骆齐山的那纸婚约也确实是无法赖掉的。”
日光镐道:“这正是孙儿的难解之处,还请祖父指教。”
日光煜悠悠地道:“镐儿,其实这是我故意给你出的一道难题,目的就是想要测试一下你的最后理想。你之所以为此事纠结很难下决断,这正说明你的最后理想还不甚明确。选了沈姑娘自然就是失去骆家的支持乃至一部分人心,放弃了沈姑娘却又等于放弃了鬼门堡将来可能的光辉前程。”
日光镐道:“正是如此。”
日光煜语重心长起来:“镐儿,自古以来,任何一个人想要成就一番伟大事业都要付出巨大的甚至惨重的牺牲,这牺牲必要的时候还包括自己的生命、名誉、道义、尊严,一句话,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不计成本。问题的关键是,你的事业是什么,你的牺牲值得还是不值得。也就是说,在做出必要的牺牲之前你要先定位准确你的事业!这是你做出牺牲的前提。比如咱们日光家族的列祖列宗都要来此石室之中受尽苦难的折磨煎熬,而我们之所以能够义无反顾的作出这样重大的牺牲就是为了我们的后辈幸福平安……”
日光镐道:“这个孙儿理解。”
日光煜的目光变得灼灼起来:“那……你的事业、你的理想是什么?”
日光镐慨然答曰:“祖父。日光镐作为日光家族的正宗嫡传,志向自在天下,孙儿自从做上鬼门堡堡主的第一天起就发誓要发扬光大鬼门堡的事业,期待有朝一日重现建文皇帝的辉煌,向昏君皇帝讨回本应该属于咱们的帝位和尊严。”
日光煜赞赏地道:“镐儿不愧是建文皇帝的嫡孙!”
日光镐神情却又随即黯淡下来:“可是,这些年来孙儿感觉就鬼门堡的现状来看,距离光复建文皇帝大业的最终目的恐怕要越来越远了。这一方面昏君朝廷明里暗里都对鬼门堡步步紧逼加强了防范,一方面咱们鬼门堡内部早就不像当年建文皇帝时代铁板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