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金道:“嫂子说的不是真心话吧,嫂子要是说的真心话,我倒真想看着你们去跳崖,看看你们怎么捆在一起的。要不你们这就去跳?我帮你们一把,捆得结结实实的……”
日光凝道:“沈孟金,能少说几句吧?现在天可不早了,你就不饿的慌?”
沈孟金道:“知道我饿,还不弄吃的去?”
二牛道:“我们也都没吃饭,这样吧,我看见那边山坳里面有几家人家,你们在这里等,我去那边弄点吃的。”
竹花三妹道:“我也去。”
二牛道:“你不是累的跑不动了吗?你在这里歇着吧,我自己能行。你去了,我来去反而不方便了。”
竹花三妹撅嘴道:“这就嫌我了?”
二牛急忙道:“哪是嫌你啊?我敢嫌你吗?我不是怕你累着吗?”
竹花三妹禁不住一笑:“看你傻样,人家不是跟你开玩笑吗?你就当了真!你快去快来,不要让我们等久了。”
二牛答应一声“放心”,于是就走,竹花三妹又在后边嘱咐道:“你可机灵着点,小心给他们撞见,又把你抓了!”
二牛道:“兔子都未必能撵的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能比兔子跑的还快?你就放心吧!”
竹花三妹嬉笑道:“知道知道,快些回来。”
二牛一溜小跑跑向山坳,转眼就没影儿了。竹花三妹则不无关切地望着二牛消失的背影,出起神来。沈孟金招呼道:“嫂子就不要看了,你的二牛哥没有事的。”
竹花三妹便回过脸来:“你这位兄弟,只管叫嫂子,我跟二牛哥还不是……”
沈孟金笑道:“还不是夫妻是吧?那你们既然私奔出来了,还不就已经私定了终身了?哦,对了,嫂子能不能将你们的故事讲给我们听一听?”
竹花三妹脸上现出甜蜜的神情来:“你要是叫我竹花三姐我便讲给你听,再叫嫂子我再不讲给你听的。”
沈孟金笑道:“那就讲吧,竹花三姐嫂子。”
竹花三妹假装生气道:“又叫嫂子了?我不给你讲了。”
沈孟金道:“我也叫你竹花三姐了嘛!”
竹花三妹道:“你这个小兄弟嘴巴真是会说,都快比上山上的花喜鹊了。”
沈孟金道:“我才不跟花喜鹊比,能比过竹花三姐就行。”
竹花三妹道:“我这张笨嘴哪能跟兄弟这张巧嘴比?幸亏兄弟不是妹妹,要是个妹妹的话,肯定能比得上山上的花喜鹊了。”
沈孟金一笑:“先不说花喜鹊,竹花三姐先说说你这名字吧,你爹妈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竹花三妹道:“我们瑶家的孩子出生时,爹妈差不多都是用出门第一眼看见的事物给孩子起名字……”
沈孟金抢过来道:“你是说你出生时,你的爹妈出门第一眼看见了竹子开花,二牛出生时,他的爹妈出门第一眼看见的水牛?”
竹花三妹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子的。不光如此,差不多起了名字后还要将排行再带上,头胎女孩就称作‘一妹’,下边就是‘二妹’‘三妹’。”
沈孟金也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这么说你是老三,二牛在他家是老二?”
竹花三妹道:“就是这样子的。”
沈孟金道:“竹花三姐跟二牛可是一个寨子长大的吗?”
竹花三妹道:“不是的。我家在西山寨子,二牛哥家住东山寨子,东山西山之间隔着桃花江,桃花江江流最缓也最宽阔的那一段叫做鳌头浦。”
沈孟金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竹花三妹一笑:“好吧,我就讲讲我们的故事吧。其实我跟二牛哥认识也才不过两年多,两年前的端午节,十里八乡瑶寨的乡亲都聚集在鳌头浦赛龙舟。赛龙舟那天,鳌头浦两岸的山上山下都是人,赛龙舟的结果呢,当然是二牛哥的东山寨子拿了头名,二牛哥又是龙舟队的舵手,当时可风光了。那天我也在江畔看赛龙舟,也是合当有事,正当瑶老准备向东山寨子的龙舟队发赏时,我脚下踩着的石头一滑,我也一个不稳就跟那石头一起滚落江水里去了。二牛哥看见,二话不说就钻进水里将我救了起来,也正是从那一次我认识了他也喜欢上了他。”
沈孟金道:“二牛也喜欢上了你是吗?”
竹花三妹道:“是的,二牛哥也喜欢上了我。从那次之后,我们两个便每逢赶场的时候偷偷地见上一面,每次见面二牛哥都送我一些小东西。再到后来,我跟二牛哥一天不见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多少年都没见过的那种感觉。”
沈孟金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竹花三妹道:“对,就是这种感觉。还是兄弟你会说。”
沈孟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古人说的。诗曰: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竹花三妹道:“兄弟,我没读过书,你说的什么诗我可是不懂。”
沈孟金道:“不懂没啥,后来呢?”
竹花三妹道:“后来我们就一天一见,每天见面,都是二牛哥从那边过来看我。除了遇上刮风下雨确实来不了。”
沈孟金道:“二牛什么时候过江见你,你可知道吗?”
竹花三妹道:“知道的,二牛哥每次过江看我,都会藏在我们寨子后边山坡上的竹林深处唱几句山歌,我一听见他的山歌,就会到约定的地方去找他。”
沈孟金道:“你也会唱山歌吗?”
竹花三妹道:“会的。我们瑶家儿女可都是唱着山歌长大的,不会唱山歌都不敢说是瑶家人。”
沈孟金道:“能唱支山歌给我听听吗?我还没听到过你们瑶家的山歌呢。”
“行啊……你只要不嫌我唱的难听就行。”竹花三妹说着就唱起来:“苋菜红来花椒青,哥妹二人谈知心,要学苋菜红到老,莫学花椒藏黑心……”
唱了一支,竹花三妹像是意犹未尽,接着又唱起来:“小妹生得白又白,情哥生得黑又黑,黑字写在白纸上,你看合色不合色……”
聊了一阵子话,竹花三妹渐渐地不再生分了,她瞅着沈孟金:“看兄弟细皮白肉的,真像个女孩子。”
沈孟金一笑:“是嘛……好多人都说我像女孩子呢。你想我是个女孩子吗?”
竹花三妹道:“你是个女孩子倒是不错,跟这个哥哥倒是天生的一对。”竹花三妹说的这个哥哥就是日光凝。
沈孟金道:“我要是个女孩子,你倒是问问这个哥哥愿意要我吗?”
竹花三妹道:“怎么不愿意要你?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会说,我要是个男的我就要你。”
沈孟金道:“你就甭做这样的好梦了,你也不是男的,我也不是女的……你要是变成了男的,你那二牛哥可到哪里找媳妇去?”
竹花三妹嬉笑道:“找不到媳妇就让他打光棍!”
“让我打光棍,你可真是狠心!”突然听到洞外二牛在说话,两个朝外看时,这才发现二牛回来了。
“你跑哪里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我们都快要饿死了!”竹花三妹抱怨二牛道。
二牛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瓦罐小心的放在地上,又将一个小竹篮放下:“饭是现做的,这又提着米汤,走快了,怕洒了。”说着将竹篮上盖着的碎花布揭开,拿出两只黑碗来。
日光凝也跟了过来:“就两只碗啊!”
二牛道:“山坳那里只有一家人家,一位老翁,一位老婆婆,总共两只碗,都拿来了,我们吃过了再给他送回去。”
竹花三妹已经捧起瓦罐里将米汤倒在了两只碗里:“这两只碗够用,我跟二牛哥用一只碗,你们两个用一只碗。”
日光凝端起碗来尝了一下,直接送到沈孟金嘴边:“孟金,来,你先喝。”
沈孟金道:“不热了吗?”
日光凝道:“刚刚断了热,你就放心的喝吧。”
四个很快吃了饭,二牛将瓦罐、碗筷放进竹篮里,又用花布将竹篮盖好:“我去给他们送去。”
日光凝道:“请二牛兄弟带我多多谢谢两位老人家……哦,对了,还是给老人家捎些银两去吧,两位老人家过的挺不容易的。”说着掏出了二两银子。
二牛道:“多谢老人家肯定是要多些的,这些银两就不要捎了吧,就是捎过去两位老人家也不会收下的。我们瑶家人从来帮人不收人家银子的。”
二牛飞快的下山走了,沈孟金又接着刚才的话头跟竹花三妹聊起来,竹花三妹道:“我跟二牛哥见面多了,这事到底让我们寨老知道了,寨老差遣赵三爷来我们家兴师问罪……”
沈孟金道:“兴师问罪?为什么?你们东西山寨不通婚吗?”
竹花三妹道:“我们都是瑶家儿女哪有不通婚的?问题是……”竹花三妹有些羞于启齿了。
沈孟金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偷偷摸摸干了什么事,让寨老知道了,要惩罚你们?”
竹花三妹脸便红了:“我们也没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只因我在见到二牛哥之前是已经有了婚约的。那家便将我跟二牛哥告到了寨老那里,寨老就……”
沈孟金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敢情你已经是有夫之妇,这又跟二牛偷偷摸摸的来往,违背了你们的族规乡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