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暖坐在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自己黑亮的发丝,她呆呆的望着自己映在铜镜中的眉目含情的人儿,似是不相信什么似的,抬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明明就还是原来的自己,明明就还是这样的一张脸,可是总能感觉到什么地方真的不一样了。
苏玉暖拿过桌上放着的簪子,挑起一绺头发,松松的挽了,用簪子斜斜的插在上面,对着铜镜看了看,又摇摇头,将簪子摘了下来,把头发重新散开,梳顺。
似乎是不想继续坐着,苏玉暖站起来,走到窗前,伸手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从外面吹进来清凉的风,让人的头脑一下子就变得清醒了起来,苏玉暖满足的吸了满满一大口,才关上窗户。真是不敢想象,自己居然真的和风存相爱了。
苏玉暖想起来在送她来这里的时候,唐潇策对她说过的话,谁能够想到不过是一场交易,结果她居然和自己要完成任务的对象发生了感情。
如果不是风存奋不顾身的相救,现在的自己早就已经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冰冷的尸体。苏玉暖怎么也想不到生性薄凉寡情的风存居然会对自己动心用情,更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对他情根深种。
想到风存,苏玉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了温柔的笑意,紧绷的面色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快步走到铜镜前,捞起铜镜重新细细打量自己的容颜。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自己哪里不一样了,她用手伸向铜镜上映出的人的眉眼,一点一点的抚摸着,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被胸口的阵阵暖意驱散。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苏玉暖的眉眼一直是冰冷而且凌厉的,这种神态并不是苏玉暖有意做出来的,而是一个人在经历了失去亲人,爱人背叛然后再被安排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下本能的回避危险的反应,可是,苏玉暖看着铜镜中眼角含笑的女子,哪里像是心灰意冷的自己,这分明是一个在幸福中无限沉浸的新婚女子!
她看着镜子中的人,好像不多时风存就会从后面出现,将她拥入怀里。苏玉暖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扩大,说起来,她还着实有些想念风存怀抱里的温度了,那个温度,好像是幸福的味道。
苏玉暖被自己这么放肆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快放下镜子,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像是要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拍掉,眼睛也滴溜溜的四处乱瞄着,害怕这屋子里会悄悄藏个人,把她刚刚那些羞人的想法看了去。
还好还好,今天她起来的比平时偏早一点,刚才又轻手轻脚的,没有将意秋给吵醒。要不然她现在不知道该去哪个地缝里面躲着了!
苏玉暖的眼神犹自惊魂未定似的到处偷瞄,直到看到了桌面上淡蓝色花纹的茶盏。脑中不由得精光一闪!
蓝珊瑚!
她还要找到蓝珊瑚!
苏玉暖心跳加快,不自觉的握着有些清冷的袖口,宽大的袖口上绣着精细的图案,细细的丝线在柔荑抚过是时候传来凹凸的感觉,让柔滑的缎子增加了一些阻力,能够稳稳的停在苏玉暖的手掌中。
这种衣服是从她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开始穿的,起初还觉得一点都不习惯,现在好像在她的脑海里,衣服都应该是这个样子,就像一开始苏玉暖根本没有见到过风存,却在和风纠缠的过程中爱上了他,苏玉暖笑了笑,世事难料啊,就像当初自己的家族一夕之间败落,青梅竹马的唐潇策居然想要送自己来当细作。
苏玉暖的手微微缩紧,将手中握着的袖口的衣料压出丝丝皱褶。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找到蓝珊瑚,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她绝对不会利用或者伤害风存,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行为是她下意识的本能反应,那么现在,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对风存的情感,她就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可是,这无疑给自己完成任务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苏玉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自己家族还没有败落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景。
心像刀割一般的疼,她的家人还在受苦,还在等着她蓝珊瑚去相救,而她,来到这里也是有目的的,也不过是以一个细作的身份接近风存的,这样的她真的可以奋不顾身的和风存相爱吗?这样的她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
苏玉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缓缓的坐在床边,低着头,盯着地面上的砖缝,仔细的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意秋轻轻推开,她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看着苏玉暖已经醒来,遂绽开一抹笑,“主子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三殿下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奴婢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思绪被意秋打断,苏玉暖的脑子里出现短暂的空白,愣了一会儿方才答道,“睡不着,就早些起来了。”
意秋上前服侍苏玉暖更衣,一边熟练的抚平苏玉暖身上衣服的皱褶,一边向她说着,“三殿下说今日有些事情,所以午饭让主子自己记得吃。”
边说,边拿带笑的眼角飞快的掠过苏玉暖微红的玉面,意秋看着苏玉暖含羞的模样,更是调笑了一句,“主子,奴婢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听谁说过三殿下是个细心的人儿,不过,奴婢觉得,三殿下真是心细如发就是连主子的午饭都……”
“就你知道的多!”记起自己一早脑子里想到风存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思想,苏玉暖哪里经得起意秋这么调笑,当下打断了她的话,威胁到,“再敢在我面前乱嚼舌根,说些有的没的,仔细我罚你月钱!”
意秋看着自家主子羞涩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哪里会不明白她根本就是没有生气,胡乱的吓唬自己呢!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讨饶到,“主子饶命啊,奴婢一个月统共就那么些个银子,还巴望着吃口热饭菜呢!”
意秋的饭哪里还要用她自己的月钱买?苏玉暖佯装生气不去理她,“油嘴滑舌!快来给我簪发!”
意秋吐了吐舌头,乖巧的给苏玉暖挽了一个平日里喜欢的发髻,然后开口道,“主子,方才四殿下身边的人来过了。奴婢瞧着,那人倒不像是宫里面的人,面生的很。”
听的这个话,苏玉暖心下晓得,那应该是风身边的人了,不由得疑惑,四殿下?风?若是有事情打发身边伺候的人来一趟就可以,干嘛要用自己的人呢?遂开口问到,“来人说什么了?”
“那人说,让主子今天得空去小树林一趟,不见不散,。”
得空?小树林?苏玉暖的疑惑不禁更盛,没有说明时间,也没有说明地点。小树林,这皇宫之大,小树林何其之多,又不说明时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还说了旁的什么没有?”
“没有……”意秋摇摇头,“奴婢本想要问个明白,可是那人突然间就不见了,就什么都没问到。”
是了,倒是她心急了,风身边的人不论是头脑还是身手,个个都是拔尖的高手,意秋一个小丫头,怎么能够从他们嘴里讨到什么好处。
“行了,我知道了。”苏玉暖有些烦躁的挥挥手,怪不得今天一早她就睡不着了,原来真是有麻烦事。
“主子……”意秋咬咬下唇,看着苏玉暖有些烦躁的神情,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事情就说。”
“回主子的话,奴婢觉得,主子莫不如就……不要赴四殿下的邀约了吧,或者……提前和三殿下说一下。”
苏玉暖一挑眉,“你觉得会有危险?”
“奴婢看那来人,着实……着实不像好人。”
苏玉暖被她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的神色一暖,这个丫头,连关心自己都不敢底气十足的说出来。不过,这件事情,她自有计较。来人确实看着不像好人,一个整日里都做些暗事的人,身上自然会带有一些肃杀之气,只是这赴约的时间和地点……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饭,苏玉暖就打算去外面走走,看着要跟上来的意秋,挥手让她不要再跟着自己。
苏玉暖要去哪里呢?她要去第一次和风遇到的那个小树林。如果没有说明地点,那么,就一定会是一个很容易被人想到的地点,不然也不会说出“不见不散”这么一句话。
果不其然,刚一踏进树林,就看到风长身而立的背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风回过身来,几日不见,比起刚刚受过惊吓的苏玉暖,他反倒是消瘦了不少,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色。苏玉暖心中尽管是怪他的,看到他这幅憔悴的样子,也不由得软了几分语气,“既不说明时间,又不说明地点,三殿下的邀约真是让人费了不少的脑筋啊。”
听到苏玉暖不善的语气,风也不恼,温然一笑到,“我这不是等到你了吗,为了你,多久我都等得。”
听着他的语气,苏玉暖如何不明白他是想要为了刺杀的事情道歉。
“我是真的爱风存的。”不想要再听到风暧昧的语气,苏玉暖突然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
不是四殿下,不是四皇子,她苏玉暖爱的,仅仅是风存,是那个会为了她不顾自己安危的男人,是那个明明就对周围的人漠不关心,却独独惦记着她的午饭的男人。
为了这个男人,不管前面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困难,是什么样的危险,她都不会畏惧,她都会拼尽全力,呆在他的身边。
说出这么一句话,苏玉暖郁结了一早的一口气像是突然间就舒缓过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代替了自己曾经的不安。
被苏玉暖没头没脑的话一噎,风准备好的赔罪的话,就那样被堵在了胸口,闷闷的,疼的厉害。
看着苏玉暖眼神中的勇气雨认真,风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住,说不出话来,只能直直的看着苏玉暖的眼睛。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有风无声的吹过来,见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也识趣的放轻了脚步。
良久,风才开口,声音干涩的像不是自己的,“玉暖,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了惊吓。你要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是绝对不会取你性命的。”
不会取我性命?苏玉暖听着这句话居然想要笑出声来,什么叫做不取我性命?还说的像一个施恩者一样?不取性命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即使我当时受了点轻伤也无所谓,还是说,只要还有一条命在就可以?
“你是不是故意挑我也在的时候,才下手的?”苏玉暖看着风的神色,淡然的开口。
风看到苏玉暖的表情,在这样冰冷的注视下,他根本没有勇气承认,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知道这次让你难过了,你和我走,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真的在意你的。”
风心下着急,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口才在这里丝毫派不上用场,看到苏玉暖的表情,那冷冷的眼神像是能够看透他心里的算计,让他不得不别开自己的目光。
他这是默认了。苏玉暖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删了一耳光。亏她之前还觉得风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