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剑士倚着剑,双目微阖,似在闭目养神,只是他眼睑下不停抖动的眼珠显示着这个男子不安地沉浸在梦靥中。
“师兄!”睡梦中传来少女熟悉的声音,带着甜腻的欢喜,这个声音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呢?年轻的剑士努力回忆着,同时走上前去,想看清楚迷雾背后,那个开口呼唤他的少女的容貌。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无论他怎么想靠近这个少女,看清楚她的样貌,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浓雾后少女的身影带着一股捉摸不定的飘忽,每当他想靠近的时候,她就会退开几步。他们之间永远保持着一段距离。
“你到底是谁?”年轻的剑士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压低着嗓音询问,对于这种类似于躲猫猫的游戏很是烦躁和排斥。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看不清楚少女的样貌而急躁还是因为这个无聊且枯燥让人揪心的游戏而烦躁。
“师兄!”少女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的传来,只是此时她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哀伤和悲怆。
衾梓寒觉得自己仿佛可以看到迷雾后少女蓄满泪水的眼睛,带着楚楚可怜的动人。
“啊……”英俊的剑士奋力吼叫着从梦靥中醒来,他的声音带着野兽发狂般时的痛苦和无能为力。他用力地甩了一下头,似乎想将那个梦靥中的少女从自己脑海中抛开。
但是不知怎么的,少女盈盈的双翦带着晶莹的泪水,像是烙印般深深地印在剑士的脑海中,怎么样也挥之不去。
劲装的剑士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接着无奈地大大的吐了口浊气,对于自己这一阵子这样诡异的情况很是揪心和纠结。
他随手抓起身侧的长剑,看着身后已经淹没在黑暗中的木塔里格群山,暗沉的天际预示着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雪,心头不知道怎么的,有什么东西在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是也只是转瞬间的事,接着毫不犹豫地大步跨进那片黑暗。
也许就是所谓地投暗弃明吧!
严寒的冬季已经到来,即使是处在北方的沅江一带的幽州城,也不可避免地落入寒冷的环境里。
寒冷威胁似的呼啸着,路上的行人形色匆匆,束起衣领,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不让这个如刀子般的寒风吹过脸颊。
“他怎么样?”看着病床上身形已经淡泊的妖媚男子,一袭白衣的男子从门口走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焦急,他随手解开裘衣领口的纽扣,将厚重的裘衣脱下,一边忧心匆匆的询问着。
奢华的房间,只是些微燃烧着一些取暖的炉火,但是房间的里温度却带着一丝暖和的暧昧,房间的地下,安圣杰早已命人造好了地垄,房间里即使不燃烧任何取暖用的炉火,也是像春天般万物复苏般温暖。
床榻上的妖媚的男子虽不见有丝毫的消瘦,但是他虚弱的神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紧皱的眉头间都是疲倦和痛苦。
床沿边一直守护的头发花白老者只是叹息的摇着头,表示自己对于当前的情况已经无能为力了。
“现在,云傲所做的事情都只是出于本能,人类的道德伦理已经无法束缚他,做任何事都是依凭他的心情或是说是生物生存的本能,他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他不也会有杀人的罪恶感。”满脸褶子的老者微微感慨般诉说着,对于前阵子,云傲暴戾的行为和怪异的举止大概地描述着,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个父亲对于陷入迷途进而迷失自我的孩子的深切沉痛和无能为力。
“虽然他现在维持着一张人的面容,还能像人一样思考,但在某些地方又已经不一样了。”转过头,老者伸出已经干枯瘦弱的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云傲妖媚而出色的样子,神色间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痛恨。
听着他的述说,安圣杰何尝不纠结、不闹心,云傲会变成这样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原因。虽然已经拿到了所谓的云罗书卷,但是从未见过此物的他们根本不会破解。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但是自己和南宫唯在破解这个东西方面却没有丝毫的进展,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但是现在云傲的情况已经有些严重了,虽然南宫唯当年用宁神合魂术将已经死去的云傲复活,但这只是暂时的,从最根本的意义来说,云傲已经不是人类,是一只死灵。
即使南宫唯用了其他的术法,让他拥有着一个可以被人类看到的实体,像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归根结底,毕竟不是人类,这个可以看到的实体也是有期限的。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期限会这么快。没有了实体的云傲会恢复死灵的凶残,那种出于本能的杀戮,是他们最大的特点。就像没有想法和受人控制、调遣的恶灵一样。而且说不定就没有机会复活。
看到此时云傲虚弱的样子,安圣杰怕他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而旁的老者只是黯然伤神,他的口吻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祈求,希望这个白衣男子能帮助他的儿子度过这一难关。
“这个孩子继承了他母亲惊为天人的美貌,却是所有灾难的开始。”叶天喃喃地说着,似乎在感慨,只是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光彩,似乎也是回忆起那段遥远时光中的美好回忆。
毕竟谁都年轻过,谁都经历过那些所谓的英雄和美人,做着那些最寻常不过的美梦,带着一腔的热血。
不过所有的美梦都会破碎,所有的英雄和美人都会老去,而那些热血也会在江湖的阴谋和诡计中慢慢冷却。
白衣男子走到床榻前,仔细查看了云傲的情况,发现并没有恶化,才微微松了口气。
即使已经不再爱这个人了,但是心底有些事情却还是不能抹灭,那份这个男子曾经给自己带来的美好,是安圣杰心底的感伤。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叶天的声音有些许的哽咽,满布绉布的脸是一个父亲的慈爱,似乎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离去。
“办法当然是有的。”突兀的,原本暖如春季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发寒的冷风,神秘的声音响起,诡异而捉摸不定。
“谁?”白衣男子警觉地环顾四周,手中的折扇瞬间化为一把锋利的刀刃,对着声音的来源,毫不犹豫地招呼上去。
折扇带着呼呼的风声很快没入房间东南角落里的阴影里,之后房间化为一片死寂。似乎只有床榻上的美艳男子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盲若无睹,依旧像是没事人般安静的沉睡。
“‘夜之王’安圣杰?”角落中传来低低的嘲笑,带着不屑的奚落,仿佛这个男子肮脏不堪。
神秘人从阴影的角落里跨出一步,宽大而竖起的斗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他整个人也笼罩在斗篷的阴影中。
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神秘人,安圣杰和叶天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心底都有着抑制不住的惊愕。
叶天也当下明白安圣杰的示意,但是神秘人下一句却残忍地打破了他们所有的计划和机会。
“你们还是专心点,不要指望别人。”神秘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混合,像是低沉的男声又像是沙哑的女声。
“阁下登门造访,不知所谓何事?”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现在他并不清楚对反的身份和目的,能这样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进入紫薇宫的最中心,可见来人不是等闲之辈。
安圣杰一直是一个精明的人,他现在拥有的权势都是自己一脚一手打拼下来的,对于任何事情,他带着天生的敏锐感应。
“当然是来解决你们的烦恼。”神秘人轻轻地说着,似乎在说的时候,他微微地张开嘴笑了。即使他全身笼罩在阴影中,但是安圣杰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扫向了床榻上的云傲。
安圣杰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向床榻,将身后的男子掩盖住,希望他不会成为这个人的目标。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神秘人,那种无时不刻散发出阴暗的气息,让这个一向自信的男子也有些紧张。
他目光警惕地看着阴影中的神秘人,似乎在思量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安圣杰当然不会急忙答应这个神秘人的话,虽然对方提出的条件很诱人,也正是他急需的。
但这个白衣男子一直保持着应有的理智,他看不清楚对方的幻力指数,对于毫不知情的对手,他从来不会盲目的相信。
况且,他觉得对方也不会这么好心肠的来帮助自己,一方面会淡淡地质疑对方的话,但如果对方真的是对这件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那他在整件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身份。
“你最好不要质疑我的话。”仿佛读心术般,对方轻而易举地看清楚了安圣杰的想法,即使这个男的努力维持着自己平静的神色。
“阁下的目的,条件?”安圣杰言简意赅的开口,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得到的东西,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成为我的人,为我扫清楚前路所有的障碍。”阴沉带着霸气的声音传来,却让安圣杰瞬间为难地蹙眉。
这个白衣的男子一直像是一个神灵,领导着其他的人,在权利的最高处俯瞰整个大地,看着那些跪倒在他脚下的生命如蝼蚁般卑微,他噙着的温和笑意却带着冰冷的错觉。
现在要他匍匐在另一个人的脚下,他的自尊和骄傲让他难堪、羞愧,不能忍受这样侮辱般的条件。
“事情结束后,你还是紫薇宫的主人。”似乎看到对方脸上带着忍辱般羞愧的神色,神秘人淡淡地提出退步。
但即使这样,白衣男子温和的脸上带着纠结和挣扎的细微变化,他回过头,看着床榻上静躺着的美艳男子。
眼眸深处有着愧疚以及深深的坚定闪过。
其实在这场谈判中,他本来就处于弱势,对方似乎将所有的情况都了解清楚,而自己根本没有翻牌的机会。
“好!”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安圣杰闭上眼,脸上带着一种赴死时的决绝,脸上的肌肉突突地跳动着。
“东西给我。”神秘人走上两步,从斗篷中伸出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那只带着病态的手却握着天下多少苍生的生命和富贵。
安圣杰当然明白对方要的是什么,他当下不再犹豫,手探进衣襟,将一直贴身放的那刻血红色的珠子掏出,小心翼翼地放进对方略有干枯的手掌中。
珠子在躺进神秘人苍白无力的手掌中时,忽然像是有生命般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看着这个圆润而美丽如血珊瑚的珠子,神秘人似乎有片刻的恍惚。这是这样的恍惚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安圣杰来不及细细探究时,就双手捂着血珠,微微并拢。
神秘人低垂下头,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颊,脸上是一片浓重的阴影,显得模糊不清。
忽然紧握住的血珠红光大振,而那些耀眼而炫目的光芒居然穿透过神秘人苍白的手掌,那一瞬间,似乎可以看见他皮肤包裹下的细小血管以及错综复杂的经脉落。
而那一瞬间,安圣杰也被惊愕住了,无法抑制的红光隐隐映照出对方那张苍白而美艳的脸,紧闭的眼,笔挺的鼻梁,细柳般的眉,细腻的肌肤,还有几缕金发柔软而安静地垂在他神色安静的脸颊旁。
那是一张中性的脸,虽然美得不可方物,但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性别。这种是美是超出了人类极限,带着一种神圣不能亵渎侵犯的高贵。即使是美艳的云傲,依旧不能比拟。
红光之后,神秘人将那颗已经恢复原样的珠子还给有些呆愣住的安圣杰。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样貌。只希望主人来快点来找他,他已经孤单寂寞了太久,久得急需一个陪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