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寒晴扫视一下旁边的三人,冰释血还是一副“我很冷漠,不要理我”的欠揍表情。戾凌疾呢,压根就装没听到,跟冰释血一样耍起酷来。白伊呢,什么时候都不能指望她。
左寒晴蓦然发觉自己不应该跟他们一起出谷,想看戏,应该偷偷跟着,现在什么烂事都摊自己身上。
“久仰狄凤庄,今日有幸前来讨教,这狄凤庄果然名不虚传。”左寒晴收起所有的感慨,说着客套话,可此刻他的墨绿的眼眸更冷,与平时嬉笑的他完全判若两人,冷得要把对方吞噬。
“那—请。”目无表情的男子侧过一边,伸出手。即使是这个动作,摄魂师的背依高傲地挺直。
白伊胆战心惊地望着这个全身散发着寒气的异发男子,渐渐往后退两步。这个人虽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少女感觉他面目狰狞、让人发指。
戾凌疾回过身,揉了揉白伊的头发,一脸的温和,“如果怕的话,我们可以不进去!”语气中尽是疼爱。男子太了解她了,对于三百年来从未见过江湖凶险的单纯少女如何能承受。自己的事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调查。
“不!”少女永远倔强的像个孩子,一口坚决地回拒。
白伊笑了笑,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真的没事。走吧!”说完就自己就跨到了他身前,走在左寒晴的后面,戾凌疾还想说什么,冰释血强势地开口:“我能保护好她。”接着跟了上去,戾凌疾也只好不放心的最后跟进山庄。
庭院里甬长的走廊,狄凤庄的仆人恭敬地立于两侧,但所有人只是一个表情——扑克脸。刚才门口带路的就是蓝细烽,此刻他在前面安静地带路,四周的气氛寂静地让人恐怖。
风划过,留下丝丝刺骨的寒冷,初夏却让人感觉已是寒冬。“你们统统都走不出去。”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诡异地笑。书房里一片昏暗,男子嗜血的目光在幽幽的亮着。
儒雅的摄魂师走进昏暗的书房,仿佛能看得见般轻松的走到桌前,点亮了桌上的烛火。火苗亮起那刻,映出一张俊美又阴森的脸,蓝细烽就算看过了这张脸三百年,还是忍不住地手抖了一下。男子神色木然地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开口。
“左—寒—晴?”烛苗不安地跳动着,俊美的男子木然地盯着前方,书房里杀气四起,“居然破了你布下的阵?”
“是!”立侍一边的人恭敬又小心的回答。此刻的狄傲幽诡异、恐怖,那幽深的目光仿佛能看到你心底的最深处,看穿你的灵魂。
“毫发无伤?”男子的嘴角渐渐上扬,笑着发问,书房里的杀意陡然更浓。
“是。”额头因紧张而微微沁出一层汗,此刻那个门口冷漠孤傲的蓝细烽变成言听计从、恭敬的仆人。他畏惧地站立着,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慢慢滚落、划过嘴角,却不敢抬手擦拭。
阴沉的男子看到他如此小心翼翼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的身份?”
儒雅的男子头低得更低,像是犹豫了好久,才嗫喏:“不……不清楚,我……”
狄傲幽随手扬起袖口,他的话蓦然被打断,蓝细烽修长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两下,嘴角缓缓沁出血丝,他咬紧唇畔,不让口腔中腥甜的血液喷出。
“不要找理由,你应该明白,我最讨厌做不成事还找借口的人。”阴森的男子波澜不惊地笑道,带着羽毛的轻柔,让人不寒而栗。
“你下去吧!”好久,俊美的庄主挥了一下手,书房的杀气渐渐散去。
“是,庄主。”蓝细烽咽下口中的血沫,恭敬的应承,迟疑了一会,他还是谨慎的开口:“他们在客厅等着呢!”
“嗯,我马上去。”狄傲幽麻木的神情渐渐褪去,像是忽然清醒过来。
谈话结束,当蓝细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庄主俊美的脸庞忽变得狰狞可怕,“左—寒—晴!”指甲已深深陷入手心,血如细流般汇聚,然后缓缓滴落,他却毫无知觉。恨,他永远只有恨,“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逃脱。”
四百年前族人所受得迫害,他会一一还回去。“这一次,你们是自投罗网。”火苗中他狰狞的面容猖狂地笑着,却无半点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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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昏暗的殿宇,细微的阳光带着希翼溜了进来,他背对格窗,望着地上因日光不足而略显黯然的身影,嘴角缓缓的扯动。
“自大!”纤长的十指缓缓转动手中的酒杯,宽长的袖口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只看得到一只闪烁着野兽光芒的眼睛。在那片压抑而沉闷的殿宇中,只有他一个孤单的居住。
“我亲爱的主人,我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你一定要等我哦!”嬉笑的言辞,让人在本就阴森的殿宇中不寒而栗。他举起手中握住的酒杯,向上举起,他动作虔诚,像是举行古老仪式时向上天贡献祭品时的庄重,“圣啊!我把我最敬爱的主人献给你,愿你将神圣的光辉赐予她,她不再人间受苦。”
他的话,让人感到诧异,同时又带着生生的寒意。
富丽堂皇的客厅中,熏香炉里飘出的渺渺青烟里,映出浅浅的四个凌乱散落在屋内各角落的人影。
两道瓷器摩擦的清脆声响,左寒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用茶盖轻撂了几下浮在上面的茶叶,动作优雅、神情惬意,配上他异色的眸发,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幅画。
对面的戾凌疾显得就没他这么安定了,他锁着眉,郁郁寡欢的样子,叶天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想到一会可能也问不出什么来,就莫名的烦闷,心中积压的焦躁苦闷都得不到宣泄。
三百年不涉及江湖的他并不想多生是非,此次出哈马里沙漠一方也是白伊的原因,他不可能锁她一生一世。他只想带着白伊去做她想做的事,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虽然知道遇到冰释血,但他终究不愿再违背白伊的心愿。但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他无心江湖,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他之前也想过为了白伊,这件事不彻查,但他的容忍会一再地放纵那些野心的人,他们的注意肯定会转移到白伊身上。上次发生白伊遇刺的事,虽保住了命,但那群人在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就绝不会收手。一想到他们就让戾凌疾头疼,整日不得安生。
白伊还是改不了她的老毛病,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就喜欢上去摸两把,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丫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脸上也不见半分孩童的天真烂漫,凡是白伊摸过的东西,她又尽心尽责地擦了一遍。看到这样木讷、又一本正经的孩子,白伊起了捉弄之心。
客厅里白影飞来窜去,晃得人眼前发花,小丫头根本不知道哪些是白伊碰过的,哪些是她没碰过的,只好全部都擦了一遍。
冰释血无奈地望着她们,眼中闪过淡淡的宠溺。他开口唤道:“白伊。”
“好了啦!”少女顿住身影,“我知道了。”一边说着一边像猴子似的溜上冰释血旁边那把宽大雕花的红木椅。
冰释血只能无语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若她肯安分点,那就不是白伊了。
门口响起由远及近、有节奏的脚步声,四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门眼,这脚步声仿佛有种魔力,每一下都和着大家的心跳声。‘咚咚咚……’,‘砰砰砰……’像是踩在人的心尖口。
一会儿,穿着浅灰色长衫的男子背着手,慢悠悠的踱进来,垂在身后的银发随着他的走动而像瀑布般缓缓流动。左寒晴搁下了茶杯,掸了掸身上压根就没有的灰尘,优雅地站了起来,戾凌疾倒像是如临大敌般紧张,冰释血永远是一脸的无所谓,那张冰冷俊美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望着男子立体的五官,四人有些呆愣,男子仿佛能猜到他们心中所想,浅浅一笑,流光溢彩间,连这间客厅都被耀得闪亮起来。“刚才的是胞弟。”他含笑解释后就走向主座,优雅的入座,“你们随意。”
虽是这样装出的客气,但客厅里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凝重起来,目光交汇间,左寒晴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品着那盏茶。戾凌疾把探索的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扫过,想着是不是本尊?他是白柳的人?是他对自己下的手?……所有的疑问都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谁也没有先开口,都干耗着。
在这样沉闷又紧张,连空气也仿佛只要一摩擦就会噌得蹿起火苗的氛围下,白伊也受感染般不再随意蹦跶,规规矩矩、装模作样地坐在一边。小丫头一声不吭地在哪擦着瓷器,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剑张跋扈的气氛下,小丫头却显得轻松自在,不受丝毫影响,着实令人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