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他哀切的声音陡然扼住了白伊的咽喉。素衣女子感觉自己胸口闷闷的,忽然间喘不过气来。
她张大嘴巴,想努力呼吸,即使入口都是寒冷的冰渣滓,瞬间似乎将整个口腔都冻结住了,但白伊还是不能感觉呼吸顺畅。
飘雪中,男子哀切的眼神变得迷离而空茫,给人一刹那像是深邃而不能自拔的漩涡。
那样深远的目光让素衣女子感觉陡然间自己的心似乎被尖锐的冰棱扎得血肉模糊,可怖的血窟窿里渐渐沁出粘稠的液体。
良久,男子幽远空旷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在所有人耳边像是平地惊雷般回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很努力、只要我真心的付出。总有一天——你一定也会爱上我。”
被吹散在空气中的低沉浑厚男声——像是呜咽般低低啜泣着,闻着让人不禁侧目震惊动容,“我努力了好久——真的很久了,久得我都快奔溃了。我以为成为了圣族,和你就能愈加接近。
可是你的一句话,却宣告了我所有的失败——你真的好残忍。自从见到冰释血的那刻起,你无时不刻不在践踏我的心血——一次次亲手用锐利的匕首挖开我刚结痂的伤痛。
或许真的——只要我爱上你,就给了你伤害我的权利。我存在这世上唯一的意义——就是你,而此时你让我放手,失去这唯一的意义,若我让你对冰释血放手,你能做得到吗?”
男子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拔高的语调带着似有若无的啜泣,飘散在空气中的哀伤悲切陡然让所有人觉得战栗和动容了,但沉默之下,谁也没有开口。
安生杰的话也把这个一向善良的素衣女子说愣住了,她对冰释血从来没有真正的死心过,只要有一点机会、一点希望,她的心就会雨后的竹笋,不顾一切的往上冒出来。
瞬间,哑口的白伊蒙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继续劝阻这个似乎陷入癫狂状态的白衣男子。
“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该去哪找你,如果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你的身影,我该怎么办?”听到安圣杰哽咽而凄凉的声音,白伊的心没有有来的愈加慌乱了。
“那你以为我的世界失去了白伊,会跟以前一样?”忽然间,冰释血低沉的声音响起,却透出无尽的伤痛。束起的幽蓝长发在风中摇摆着,带着一份唯美和潇洒的味道。
“曾经的我太怯弱,即使白伊三百年没有回来,我也一直没有勇气去证实。”这是一向寡言而冷硬却强势的男子第一次开口承认他的胆怯和弱小像是天方夜谭般让人不能相信。
黎明已经到来,但是浓重的雾气和阴寒的温度已经在山顶蔓延着、肆虐着,太阳依旧躲在云层厚不敢路面。
“我是爱白伊的,只要她幸福,只要她认为与你在一起是幸福,那我便放手。”黑衣男子缓缓走到白衣女子的身侧,漆黑的眼眸平静地看着这个女子,仿佛他的世界中只有这个女子。
只是这样平静的口吻下是带着从未有过的压抑,即使他说着这样的话,但是白伊觉得要是自己真的选择安圣杰的话,这个霸道的男子会选择毁灭一切来作为自己背叛他的代价。
背叛?这两个字眼从白伊的脑海中蹦出来,吓了这个一向淡泊的女子一跳。
不知道这个冷硬的男子是自信还是嘴硬说出来的话,但无论是哪一个,他至少知道自己是决定不会选择安圣杰的。
可是自己也不会选择他呀,有些发生的事情是不能回避和抹去的。
冰释血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已经,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在黎明前昏暗的光线神色淡漠而从容的男子。
安圣杰沉默着,脸上的神色在剧烈变换着,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冷酷的男子继续说着,他的口吻带着从未有过的沉着和坚定,像是一位经历无数情感洗礼的前者,感叹的口吻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艰辛和彻悟,“爱需要执着,也需要放手,如果抓的太紧,终有一天,它会从你指尖流逝。有时候你抓得越紧,失去的越快。
白伊,你做一个选择吧!让其中一人真正地、彻底地死心,让这一切做个了断。”
男子的话让素衣女子霍然抬头,她看了眼冰释血,这个像是天神般坚定而顽强的男子,此时他的眼底溢出了诉不尽的悲恸。
白伊赫然明白,原来他也在怕,怕善良的白伊为了天下,而背弃他,背弃自己心底的感情。
但是同时他也是在逼迫着这个素衣女子,逼迫他自己,或许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让自己心死,让自己不再留恋。
他在逼迫着所有人,不然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对不起,安圣杰,我想我只能说对你说对不起。当你还是我师兄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爱你的。但遇到他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此时我的心很明确地告诉我,你不是我等的那个人,更不是可以陪伴我一生的人,一直都不是。”
虽然知道冰释血是在逼迫她伤害安圣杰,但白伊还是照他的想法做了,素衣女子平静的走近冰释血。
她幽深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男子脸部冷峻如鬼斧神刀的僵硬线条,勾勒出男子如天神般俊美的容貌。
她的心无声地叹息着,就放纵一次吧,等找到逃出结界的鹖,他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这样静默对视和相拥的岁月真的不多了。
就让自己最后一次沉沦吧,以后她和他是两个世界对立的人,冰释血曾经伤害的无辜佘氏人,她都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请你祝福我们——成全我们——”素衣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种恒古时空里的幽远,带着一种无声的叹息和感慨。
他们深爱的是同一女子,同样付出,同样的等待,换来的却是不同命运的悲局,他的心在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时,裂开了,如水晶般的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最后一点的悲鸣。
他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靥,是他在修炼过程中,只要不相信就会消失的梦靥。
可这一次,他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那滚落的碎片是如此的真实,女子清幽却空旷的话是如此的清晰,怎么样也抹不去,那些被践踏的碎片再也黏不到一块了。
“为什么?我做的不够好吗?”白衣男子像是陡然间失去了灵魂,他漆黑的眼眸空洞地看着素衣女子在寒风中模糊的清秀样貌。
口中一遍又一遍的自语,他的神情是那么木讷与绝望,仿佛顷刻间世界对他而言再无意义。心底有无数的怨气在堆积,他恨,所有的情感寄托在顷刻间化为浓浓的怨恨,一千年的积累,仿佛要在这一刻爆发。
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会笑着祝福他们?
白衣男子心中的怨气正一点一点积累,片刻间,他全身笼罩在黑色的邪气中。
他这一剧烈的变化立即引起周围人的惊愕和警觉,左寒晴和儒雅的摄魂师都不自觉地退开两步。两人异于常人的眼眸中不约而同地闪现了浓重的杀机和谨慎。
“凭什么要让冰释血和白伊幸福,那谁来成全你的幸福?”心底蛊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只是没有人听到。
白伊却微微拧眉,那一刻,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和力量,带着让人战栗和恐怖和畏惧。
白伊冰冷而绝情的话语让这个温和的男子开始失控,原本俊朗温柔的脸此时变得狰狞如罗刹,漆黑的眼眸开始折射出艳丽而高雅的紫光。
瞳孔周围的诡异紫光让人觉得无端的压抑和恐惧,那样绝无仅有的、神秘高贵的紫光瞬间掠去了白伊的呼吸。
——是他,只有是他才会有这样独特而妖艳的眸子。
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气息似乎在加重,素衣女子慌乱转头看着四周,似乎想确定什么东西。
但是全身心戒备的其他几人,倒是没有注意她的奇特动作。
“杀了她吧!反正她也不爱你。她让你如此痛苦,那你就杀了白伊,让冰释血也体会你所承受的痛苦,你得不到的,就亲手毁掉,让别人也不能得到。”心底那个声音开始拼命的诱惑着这个神经已经开始奔溃失常的男子。
“不——我做不到,真的,即使毁灭全世界,也不愿伤害白伊一分。至始至终,都是我亏欠她的,她一直是我追寻的唯一,纵然她不爱我,我也不能这么做。我不能杀了她。”安圣杰感觉自己的心挣扎得好厉害,厉害到好像快要裂开了。
这样仿佛是灵魂上的争斗,让安圣杰觉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他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吗,要将那个声音从心底里剔除。
“那就两个一起杀掉,你自己得不到了——”不知从哪响起的声音继续游说着、蛊惑着,在一点点侵蚀着男子残存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