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的男子忽然笑了,那双闪烁着如蓝宝石光泽的眼睛,像流动的海洋,让人觉得有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清新的海水奔腾到你脚边,惬意、舒服,让人放松到想马上躺下休息,这样的笑衬着他脸上那些繁华绚丽的图案,有种说不出的高贵、神圣,恍如九天之外的仙人。
瞬间,云傲的目光又嗖得暗沉下来,变成幽暗的深蓝,像涨潮时奔腾呼啸着的千军万马,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要把一切阻挡它前进的东西化为碎屑子。那些附着在他身躯上的图案也受感染、一下子闪耀得人睁不开眼。
他的目光紧紧定格在戾凌疾的身上,像一条紧紧缠绕着的艳蛇,冰冷彻骨。嘴唇一张一翕之间无声地说着什么。
在他无声的注视和话语中,戾凌疾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的恐惧在迅速地扩散,像是看到了什么魑魅魍魉。男子像是能汲取他的恐惧与害怕,以此为养料而疯狂蔓延的藤类植被,望着还在作无用功的冰释血,他笑得更甚之前。
脸上的花饰随着他的笑有些花枝乱颤,不知为何,他笑得如花谢般凄美。白伊看到他眼角有晶莹的液体在流动,却转瞬即逝,再看时,已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是幻觉。
冰释血抓住他分神的那刻,黑色的藤蔓像有生命般飞快地向四面八方扩张。白伊吃惊得张大嘴巴,看着那藤蔓将自己团团缠绕。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黑漆漆的东西也挺可爱的,没有由来的喜欢上了它。
这黑色的藤蔓也仿佛认识她一样,带着温柔安抚的无声话语轻轻的包裹住白伊。
她眼角瞟到,藤蔓已簌簌地往那妖媚男子的方向爬去,它似乎也知道眼前长得柔美艳丽的男子并不容易对付。它小心翼翼、试探性地爬上男子僧袍的衣角,看到男子并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继续往上攀爬。
不久,黑色的藤蔓就缠住了男子脖子边竖起的衣领,男子还是没什么反应,仿佛只是一只淘气的宠物蛇缠住了自己的颈脖。他笑得自信满满,半分感觉不到危险。这样的他,让周围看着的人心里更没底了,藤蔓的触角渐渐直起来,小心地向他脸上金色的花纹碰去,一分一分地接近,看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刚碰到繁琐花饰的触角像被烫到手、迅速地缩了回来。触角的尖端像被火烧着了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似乎能闻到淡淡的焦糊味。藤蔓像被人欺负的孩子、瞬间委屈地耷拉下触角,没精神的焉了。之后像是碰到什么特厌恶或害怕的事物,迅速地从男子身上撤离。
“再见了!杰!!!哦,不,现在应该叫你凌。”男子微笑着,带着恋人之间的亲昵口吻,却是含刺的冰冷无情。戾凌疾面对着他,但不断放大的瞳孔不知看向何处。
男子的身体慢慢变淡、变薄、变透明,连着那件僧袍。被藤蔓缠住的白伊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作同样的变化,她有些不能接受的挥动起四肢,可一切都是无用功,稀薄的身躯直接穿过那些黑色的藤蔓,她瞪大眼睛,求救地看着冰释血。冰释血紧蹙着眉,目光变得幽远深长。
这个时候她第一想到却是冰释血,那个永远冷静淡漠的男子,即使是在这种诡异又混乱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镇静,他的镇静带着安心的意味,能让人依靠的感觉。
视线里冰释血的脸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白伊没有由来的心惊,忍不住大声呼叫:“冰释血!!”
“白伊,我会来救你的!”男子低沉的声音具有穿透力地直达她的心脏,带着笃定、承诺、孤傲……平复着她恐惧的心。
冰释血,我会等着你来就我的。带着这样的信念,白伊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云傲!”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个房间,戾凌疾才低低的呼唤,其中夹杂着眷恋、悲恸,还有深深的无奈。好久,再抬头时,他眼中所有的情感已敛去,只剩下清明一片。
冰释血神情凛然,无半点焦躁之色,他特意从戾凌疾眼前步过,站在窗户边,像是随意地观赏着窗外的景色,没有回头地开口:“可以把你知道的情况跟我们说明一下了吧!”
戾凌疾转过视线,只看到冰释血一个背影,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投射进来,打在冰释血身上,他身体周围瞬间给镀上一层金色,衬着他黑色的风衣,有种说不出言不明的霸气、神秘,一种不容侵犯的神圣,仿佛他才是这个世界的神、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你到是快说啊!”戾凌疾的沉默磨光了左寒晴仅剩的耐心。冰释血倒没什么反应,依然静静地立在窗口,也不相催,仿佛对他的答案可有可无。
戾凌疾僵硬地扯动着唇畔,嘴微张着,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喉咙像是被什么硬生生地扼住,把那些来不及说的话语都掩住了,看得左寒晴急啊!恨不得把他嘴撬开,把那些话一股脑倾倒出来。
“他叫云傲。”好久,戾凌疾才蹦出这一句。
“知道了,还是只死灵。”左寒晴没好气道,“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想知道的是他的身份,或是谁派来的。”左寒晴气不打一处来,可这两个当事人却偏偏……
房间里静谧得能听到每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大家都在等戾凌疾的回答。左寒晴几乎屏住呼吸,怕吹散了他本就不高的字音。
“他……是我……以前的……”戾凌疾的内心在做着剧烈地挣扎。
这些事、这个人在他心底深埋了三百年。
还是安圣杰的时候,他有着出色的面貌,位高权重的势力,享受着舒适奢侈的生活。
他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他拥有人的样貌和形体,却不受人间生老病死的束缚。所以人们都恭敬的唤他‘夜之王’。他花费近了尽百年的时间来统御这个混乱的江湖,所以他从来不相信人们所奉承的神明。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他不觉得这些是上天的垂青,他付出的,失去的,是那些羡慕他的人所不知道,也想象不到的。
但那个男子的出现,让他终于觉得上天是厚待自己的。那是上天送给他一份礼物,一个纯粹的,让他不可自拨地爱上的人。
记得第一次见云傲时,自己的心就被他妖媚的外貌惊艳到无可救药。但这还不足以引起自己对他的情感。
他们是同一类人啊,同样孤独的心在这个看似热闹实则依旧冷漠的人间飘荡。
这美到艳丽的样貌对云傲而言是不幸,他被嫉妒的人群孤立。孤独的内心使云傲极度渴望他人关心的,只要稍微对他示好就会感动不已,并希望无以复加的回报给对方。而他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把那个艳丽的男子锁在自己生命里。
这样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却像一颗妖娆而致命的罂粟花,能让人疯狂到绝望。
对于这样的爱情,他曾迷惑、彷徨过,因为世人嫌恶的唾弃而摇摆不定,伤害了他所爱的人,当他幡然醒悟时,便如牧人亡羊补牢般修复着那些伤口。找到并得到所爱的人是多么不容易,他会好好守护,用他的一切好好的守护,让云傲在自己为他创造优渥的环境下幸福无忧的生活!
他为权势不折手段,所以他不怕下地狱,也作好了这个准备。但他却害怕地狱里没有云傲!他害怕失去云傲,他希望这个人能永远陪伴自己!
如果云傲死了,他不会独活,然而他会死,他也不会让云傲活著!他要把他带走,下地狱也要把他带走!
这是怎样无法切割的爱,无法切断的情谊羁绊,无法分割的皮肉骨血。
皮与肉本为一体的,怎么能分开?
就像他和云傲之间,由恋情紧紧相连着,不能分割!不能分割的爱,触及灵魂的悸动。
这种禁忌的情感,是充满罪恶的,但他无法放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己经不可救药的爱上这个像艳蛇一样妖媚的男子。就像得了不治之症,无法治愈,比喜欢更深的东西深入骨血,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那般强烈的爱,似乎会把人吞噬。
那个人曾经是他的血、他的骨,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所以当云傲离去的那刻,他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再完整,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也已经没有必要。
对他而言,全世界都崩塌了,这具生命的意义终结了,漫天的绝望压得他喘不过气,所以他才决定以另一个人、另一种身份、另一段记忆活下去。并不是他胆怯,是他怕地狱里没有他的云傲。云傲是那样美好,他怎么可能和肮脏的自己一样下地狱,可自己又进不了天堂。所有只能选择在人世间徘徊等待,在内心其实是希望有一天这个艳丽的男子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