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翠绿的叶子上也零星地散落了几滴血珠,风吹动地上的青草,簌簌地响。
“咯……喀……”那只怪物刚跨出一步,就只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全身的骨头像被人一根根拆断,整个人似乎被掏空,只留下一张软趴趴的皮囊和一堆白森森的骨头。
男子终于松了口气,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眼中的红色渐渐隐去,恢复清明一片。铺天盖地的疼痛向他袭来,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刚才的记忆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倒映。他惊呆了——这是自己吗?怎么像只发狂的野兽?
踩着绿叶的簌簌脚步声靠近,狼狈的年轻剑士已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支撑自己站起来,他转动头颅,找寻声音的来源。
入眼的是白色的丝织锦袍,衣物上没有过多的装饰,这样的着装让衾梓寒心里有了答案,但对于刚才的事还是充满了不少疑惑,他的视线一路向上,触及到那笑意盈盈的双眸时,没有由来的一阵厌恶。
虚伪,他在心底咒骂,看样子,今天是难逃一死,自己现在身受重伤,连三岁的小孩都可以把自己撂倒,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紫薇宫创始人——安圣杰。
只是,白伊……对这少女,他有太多的不舍,今生还没来得及守护她,甚至她还不知道自己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自己才是她的师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将来的某天,她还会忘记那个曾经救过她的浅蓝色劲装男子,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一切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吗?
男子带血的手握成拳,紧得指甲嵌进手心的肉里,又淌出丝丝血迹。男子眼中有种奇异的色彩。
“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认真!”戾凌疾带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把望向天际的目光重新落回身边居高临下仰视自己的男子身上。男子清澈的眼中倒映出肮脏、狼狈地自己。
“还不动手?”衾梓寒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时势。
“动什么手?”男子歪着头,有些疑惑,想了会,他突然一怕脑袋,恍然大悟:“你不会是以为我要杀你吧?!”
躺在地上血污斑斑的男子沉默了,算是默认他的话。戾凌疾有些好笑地坐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躺在地上,双手枕在后脑勺。
衾梓寒本以为戾凌疾是来杀自己的,但听他的口吻又不像,还躺在自己旁边。他心里毛毛的,不知道身边的白衣男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他戒备地绷紧全身,忍着痛小心翼翼的往边上挪了点。他刚动,戾凌疾的声音就响起:“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他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让人觉得他并没有说谎。
“刚才的僵尸,是我操控的!”衾梓寒沉默着不开腔,其实也是他不愿意和戾凌疾搭话。戾凌疾一个人继续说下去:“这只是我测试你是否有留在白伊身边的资格。”
“那现在呢?”衾梓寒忍不住发问。戾凌疾到不说话了,衾梓寒虽然心里急,到也不相催。两人之间又是一阵静默。
白衣的男子先开了口:“回去吧!你的伤要先处理一下。白伊也快醒了吧!”
虽然他绕开了那个话题,不过衾梓寒心里明白,他是同意了。在心底重新审视这个男子,除却他夺走自己曾经的身份,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至少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这三百年,是他,守护在白伊身边;是他,让她远离一切灾难和痛苦。就因为这个男子,白伊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三百年,虽然是沉睡在血玉棺里的。
扪心自问,自己只是嫉妒他罢了,妒忌这三百年的日日夜夜,是他陪白伊渡过,而不是自己。要恨得其实是自己吧,自己没有能力,没有那么长的岁月。
以前总以为自己是白伊的一切,只有自己才会对她无私的好,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带来幸福、安定的生活。这种自以为是被安圣杰打破,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转化成憎恨和厌恶。说到底自己还是不够成熟,思考问题不全面。
但还有一点是衾梓寒不能排除的,这个看起来和善无害的男子是为了云罗书卷才接近白伊的。自己虽然感激他这三百年的守护,但他的守护是有利益的附加,这样的话,衾梓寒对他也不需要有什么感激,对到时夺走白伊更不会有愧疚。
戾凌疾全然不顾他身上污黑的血迹会弄脏自己白色的衣袍,将狼狈的剑士扶了起来,架着他。衾梓寒也没拒绝,主要是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去反抗。加上之前的想法,也就任由他拉着,不知朝哪个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戾凌疾居然停了下来,衾梓寒半垂着头,眼角的余光瞄到他伸出一只手指,在他们面前的空气中轻轻一点,空气带着水纹般的纹路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
“你设了结界?”衾梓寒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嗯!”戾凌疾点点头,“不然你刚才那么激烈的打斗声,怎么可能不惊动周围的人?”
衾梓寒艰难地转动头,戾凌疾看他痛得龇牙咧嘴仍不放弃的样子,只好扶着他转过身,“河水,我也动了点手脚。”
看着不远处缓缓流淌的翠绿河水,衾梓寒咬牙切齿:“还说你不是要杀我!”
戾凌疾收起笑脸,严肃的开口:“如果你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你还有什么资格谈守护她!”戾凌疾的话让衾梓寒乖乖闭上嘴巴。
这样的戾凌疾让年轻的剑士想不透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捉摸着是真的喜欢白伊才这样测试自己的能力还是拿白伊作挡箭牌来测试自己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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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而进的两人,糟糕的情况把屋内的三人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白伊连忙跳下床,被黑色风衣的男子一把拦住,“你刚醒,先回床上躺着,这还有我和左寒晴呢!”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带着淡然的冷漠,但深处却夹杂着丝丝的关切。
“可是……”白衣的少女转过头面对一旁拦住她的冷酷男子,一脸的疑惑不定,还想说什么。
“白伊,我没事,你好好休息。”一袭白衣的男子不等她说完,先淡笑着安慰她。
“你是没事啊,受伤的人又不是你。”旁边年轻的剑士心里一阵诽谤,不悦地翻得眼皮。
“嗯!”好动的少女不放心地躺回床上,“衾大哥他……”
“放心吧!一切交给我,不要忘了我的老本行可是大夫。”左寒晴嬉笑着凑了上来,墨绿的眼眸微眯起来,带着不悦的威胁和询问。
四人先后匆匆地离开房间,留下一脸担忧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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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遇到什么人了吗?”一身干涸鲜血的狼狈剑士刚躺下,左寒晴眯着墨绿的眸子,望着年轻剑士的伤口,眼中有一道璀璨光芒闪过,嘴上忍不住疑惑地发问。不过他也没忽视治疗这件事,手脚麻利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衾梓寒索性像死了一样闭着眼躺床上,一句话也不说。把这烂摊子扔给戾凌疾,这件事本来也就是他弄出来的。
白衣的男子沉默着,直接选择无视左寒晴。
“之前你要跟我说的事?”冰释血也忍不住疑惑了,一旁的左寒晴不知道这两人唱的又是哪出。
“出去谈……”戾凌疾的话还没说完。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就在这说。”左寒晴因为戾凌疾之前的态度很不爽,咋呼起来,下手一重,床上那人痛得翻来滚去、龇牙咧嘴了好一阵。
戾凌疾却依旧连个眼神也吝啬得没给。
丹阳城隶属南方,地势偏高,临近木塔里格群山。初秋的傍晚却吹来寒冬的萧瑟,庭院中还没败落的花草被吹得瑟瑟发抖,在这严寒的恶劣环境中做着最后的苦苦挣扎。
庭院中一黑一白对比醒目的人影岿然矗立,身上单薄的衣物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两人丝毫不惧这渗人的寒意,匀称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穷尽的能量,能支撑起整个穹宇。
黑色风衣的男子面无表情,立体的五官恍若刀削,俊朗的面容让所有人呼吸一窒。他永远一幅稳如泰山的表情,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能力应对。
身旁白衣的男子嘴角噙着温暖的笑,将空气里的寒意也驱散不少。他的笑带着淡然、安定,能将人心中最黑暗的地方照亮。
两人沉默着,谁也不开腔。冰释血是在等戾凌疾的话,而戾凌疾是在斟酌着说辞。
“我的身份,你应该略知一二了吧!”安圣杰带着感慨的口吻先开腔,也许他和白伊离开沙漠就是个错误,但那时谁都不知道,有一种力量叫命运。
“‘夜之王’的安圣杰,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冰释血一如既往的淡漠口吻,但依稀夹杂着浓烈的不屑和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