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地,那只恶灵幻化成了人形,是个妖艳的少年。只是狭长的双目带着邪魅,闪烁的蛊惑亮光显示了它并非人类。
它穿着一件素白长袍,孱弱的身体几近透明。莫不是那件长袍,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
除了素白的长袍,就是晶莹如雪的肌肤,在黑暗中闪着耀眼的水泽般光芒,还有那刺目的双唇。
鲜红夺目的颜色如同刚刚吸嗜过脆弱跳动的血管。那脆弱而倔强的颜色代表着生命,但生命有时不只是这种颜色。
它在笑,那是左寒晴第一反应。即使嘴角的弧度小到可以忽视,但它的眼神——那狭长的双眸中闪烁的亮光。它的笑如同残忍、血腥的画面,令人发指。
左寒晴仍旧是靠着意念感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透明的幻成人型的魂魄内飞窜,努力挣扎着冲出那束缚它的禁锢。绿眸的男子猜测那是白伊的元神,虽然被吞噬了,但恶灵还未来得及完全消化它。
现在白伊的元神已被恶灵吞噬,生命岌岌可危。
恶灵可以随时离体,虽然在附体主外的时候,灵力会下降,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或是自己的劳动果实被同类窃取。
但如果被人逼急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恶灵也会走这样极端的险棋,他们是没有自己意识的野兽,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只会死死咬着嘴里的食物,走最偏激的路线。
左寒晴必须尽快取回元神,时间上他耗不起,但行为上还不能激怒这个恶灵。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这种浮空中战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这还是在白伊的意识里,万一他出手不当,这个可怜的少女可能会受到更大的创伤。
但对面的恶灵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它已经吞下白伊的元神,消化只是时间问题,这恰恰是俊美的绿眸男子最耗不起的。
在这个意识的世界里待得太久,在不仅自己的身体会虚弱,白伊的意识也会承载不起这么多魂魄,还有不时的惨烈剧斗。
面对这么多顾忌,左寒晴的术法再强,也不能无所顾忌的发挥出来。左寒晴的右手碗翻转过来,扭成一个奇怪的图腾,口中是倾斜而出符咒,他想使用移魂术将恶灵和白伊的元神分开,可恶灵却仿佛是一个倔强、顽皮的孩子,你让它离开时,它却执着的不愿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左寒晴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术力消耗得太多,不仅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对面的恶灵笑更深了。
“很痛苦吧!”意识中传来淡淡的、粘稠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丝的快感与漠然。
只是那一瞬间,黑暗被染成了红色,如同泼血一样飞舞张扬。
鲜红中似乎有一道红色的闪电滑过,恶灵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有了小小的预测。即使它的身体开始融化,它也只是淡淡的、无关痛痒的冷笑一声。
左寒晴一愣,不对啊,恶灵一般没有自己的意识,根本不可能开口说话,在他们的意识里,杀死敌人,血战到底。
“我可不是那种像禽兽般无自己思考主见的恶灵,我是灵类中最特别的。”透明的身体在黑暗的意识里有种飘忽的遥远感,它紧抿的唇线牵动着勾勒出一个笑,“至于是什么,这就要你花点时间和精力,自己好好想清楚哦!”
左寒晴震惊了,他不知道面前的生物是什么?而它又在玩什么把戏?
那如同朝阳般的元神从它体内滑过的瞬间,它的身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黑暗中传来他优雅而淡定的声音。
“今天,这个女子的元神,我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物吧!”才说完,它就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心痛,“哎!多难的、新鲜、美味的元神啊!就这样送你了,真是心痛。”
左寒晴隐隐觉得这样的口吻和语调在哪见过?为什么是如此的熟悉?他探究的眯起眼,努力回想着。
“不要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很容易让人犯罪的。”对方难得心情好的调侃起绿眸的俊美男子,丝毫听不出它舍弃了元神后的心痛情绪,“我想我们以后肯定会再见的。再见!左寒晴!”
枕边的簪子依旧在亮,如同受惊的鸟,在无奈、倔强地鸣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爱怜地拾起它,它才像一个受到安抚的孩子,安然的睡下。
“这一次,又多谢你了!”绿眸的男子如同对待一个老朋友、笑着温柔地对它道谢。
虽然那只灵类逃走了,临走前还说了某些奇怪的话,但白伊被救了,这样不就够了?!
刚开门,守在门口的两人齐刷刷站起来,也没顾及看开门的男子,直接冲进了屋。
好一会,冰释血才意识到,折回去找左寒晴。
而此刻,左寒晴坐在空幽谷前那片翠绿的草坪上,手里拿着发簪,仰头观察。发簪上的血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七彩的颜色。
左寒晴深思起来,这只发簪是他的母亲大人——虹莲,暹洛国的祭祀长,留给他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上面的血液不仅没有变深,还一如当初,如同人身体里流淌的液体,殷红,却红的诡异,仿佛下一刻会滴下来。
它究竟有何种魔力,为何被它刺伤的人都会受到咒语。
这一次他更是见识到它的厉害,它的身上有什么秘密,还是说这只是母亲大人留给他的一件护身的法器。
“左寒晴!”冰释血远远地喊他。听到冷漠男子的喊声,左寒晴忙将它收到怀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天空,等冰释血跑近才装作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吗?”他笑着问,墨绿的眼眸中似乎盛满了阳光下璀璨的,应着这碧绿的草坪,像一只绿色的精灵,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疲倦和面上的虚弱,“她既没事,你就应该守在她身边,可别让衾梓寒钻了空。”
“谢—谢—你!”冰释血望着他的绿眸,第一次如此郑重而缓慢地说出这三个字。
异眸的男子一愣,转而笑了:“你真的很爱她。不过,你一定要赢。这样才不辜负我千辛万苦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
男子突兀地勾唇笑了,那么自信又不可一世,“那是当然!”
左寒晴看着他这么欠揍的神情,婉然地笑了。只是心底一片悲凉。
“冰释血,我只希望有一天你知道所有真相时,会原谅我。我是真的想帮助你,而且你是这世上,我唯一付出真心交托的朋友。”绿眸的男子在心底悄悄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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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狄傲幽转过头静静地开口,书房的空气陡然凝滞,一切静得让人压抑,周围的一切被仿佛被死寂的手扼住。狄傲幽的目光流露出淡淡的不信任。
“庄主,我也不清楚。左寒晴的法力似乎比我预测的更强。”儒雅的摄魂师全然不在意他哥哥怀疑的目光,但第一次,左寒晴,让他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因为那只恶灵,是他和哥哥千挑万选,并且专门训化了三百年。
但在隐隐中,心底又觉得欣慰,‘他’终于逃过了这一劫。蓦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这是他四百年来第一次有喜悦的心绪。
四百年间,他们过得无情无欲,有时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该我亲自出手了!”异发的俊美庄主眼角斜了斜,语气中尽是浓重的鄙夷和不屑。看到年轻摄魂师脸上毫不掩饰的愉悦,眯起眼,心中是浓浓的感慨,口吻里是淡淡的惋惜,“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看样子,这次是不用带上你了。”
“庄主!”儒雅的摄魂师猛然睁大眼,面上一片吃惊和担忧,“请庄主带上属下。”
他怕哥哥一个人对付不了左寒晴和冰释血,一旁无关紧要的衾梓寒可能也会上来插一脚。到那时,哥哥的情况更是苦不堪言,生命岌岌可危。
“你?”银发的男子微侧过头,乜斜着眼,语气中是浓浓的鄙夷,“你不要到时扯我后腿。”
“不会的。”书生气的男子连忙辩解。
“哼!”看着男子如此紧张的神色,俊美的庄主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望着谷外的两名银发男子,左寒晴不悦的眯起来,自己还没去找他们,他们自己到先找上门来了。
这就是所谓先发制人吧,其实在替白伊驱除恶灵的过程里,左寒晴的巫力耗损不少,现在稍有不当,就让他们有机可乘。
左寒晴压下心底的不少担忧,虽然有冰释血这么一个人人惧怕的魔,但他永远是那么傲,那么不可一世,他不屑用最低下的手段对付敌人。
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应对一切,这也是左寒晴最担忧的。他不是担忧冰释血没有能力应对,只是这个混乱的世道,能力并不能应对一切。
“空幽谷,从不欢迎外客。”绿眸的男子微侧仰着头,双手环胸,望着不远处两名银发的男子,显得不可一世。
“你很厉害。”狄傲幽挑了挑眉,平静的称述着这件事,语气中并无半点赞誉人的意味,“但我讨厌、厌恶这样的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