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是黑水河一带的大都市,与幽州对于沅江的地位的等同的。算的上是黑水河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只是靠近云罗大陆南方的镐京在天气上比较严寒,甚至是超越了丹阳。人们不时能感觉到从木塔里格雪山上吹下的寒风,那个迎面而来的风似乎还带着某种神秘的禁忌。
和镐京相比,丹阳的天气算的上是温暖了。
这是白伊第一次来镐京,之前幽州遇刺的时候,虽然是衾梓寒救了自己,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宫主,况且当时疗养的地方是邑州。只是偶尔的谈话中听琴雨提起过,带着淡淡的骄傲和崇拜以及畏惧。
当时的白衣少女也并未多在意,之后对于这个神秘的从未露面的宫主她也从未多留心。直到安圣杰假师兄的事情被揭开,她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师兄和父亲的存在。没想到事实如此无常,那个曾与她擦声而过的人会是她的父亲。
她不知道这个父亲是怎么想的,从之前衾梓寒描述的情况来看,他是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他为何从来没有找寻过自己。
一切的谜团萦绕在她的心头,想立即见到那个男人,问清楚当年的一切。更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寻她这个女儿。
不过有的时候命运真不知道这是一个讽刺还是笑话,茫茫中追寻的东西,看似即将达到目的,却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虚幻的遥远,触手的是一片虚无。
镐京的繁华不亚于任何一个临江的城市,只是相对于而言,严寒的天气和贫瘠的土壤成了它的劣势。
这里并没有富饶肥沃的土地,虽然有一条贯彻半个云罗大陆的黑水河,但这条河中的水质并不好,跟沅江根本无法比拟。
索性是黑水河的最上游的城郡九嶷旁是片茂密的森林,林中各种珍贵的动植物,琳琅满目,是数也数不清。
而下游又是靠近雷泽,虽然在四百年前不知何故,上空的结界被打破,致使雷泽中的毒气满布整个云罗大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不少能人异士克服瘴气这个外在的因素而顺利地进入了雷泽。
在险象环生的雷泽中,更是长满人们从未见过的物种和珍贵的药材。
虽然这个沼泽地里处处充满危机,但这并不表示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会退缩。况且没有肥沃土地的人们还是一样要存活和交租,没有先天条件的他们只好自身后天从自然中创造优于自己的条件。
可以说黑水河一带的药材以及珍贵动物皮毛的生意怨比沅江来的兴旺的多,因地制宜嘛。
看着记忆中那座熟悉而陌生的宫殿,白伊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自己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殆尽。她的父亲,她即将见到她的父亲。
那个记忆中严肃的青年男子,似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总是带着忧伤的眼神望着她。但在面对她时,一切事情都严格地要求,要求做到近乎完美。
在那样遥远的记忆中的一切,彷如已是前世的往事。然而此刻,只是站在这座殿宇前,还未见其人。那些记忆就鲜活起来,催促着她,她的心不受控制般跳动着。
记忆中汹涌澎湃的激流逆袭而来,所有的话语像是一瞬间被淹没,自己似乎是失去了语言能力。所有的质问在那一刻烟消云散,心头的激动已然遮蔽了一切。
白衣的少女立在门口,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虽然心底是滔天骇浪,但她的脚下恍若生根般,移动不了半步。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看不透、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要说激动吧,眼底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但感觉总是少了些什么。
这个少女终于变得已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底了吗?冰释血暗暗叹气。
一行人似乎还在犹豫挣扎着要不要上前,就这样僵持在门前的不远处。
“咦?”少女清脆而疑惑好奇声传来,“呀!真的是你,梓寒师兄!”
鹅黄裙装的少女惊呼起来,带着不可置信的喜悦。她飞奔而来,在众人的视线里像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一下子扎进浅蓝色劲装剑士的怀里。
“嗯!”年轻的男子淡漠地应了声,声音简短而急促,似乎透出隐隐的不耐烦。
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浅蓝色劲装的男子不易察觉地皱眉,面上带着隐忍的发作神情。
——这个烦人的小丫头怎么蹦出来?
不要说虅奇讨厌这个少女,就是衾梓寒平日里对这个少女也是爱理不理的。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维持衾梓寒的身份,不让白伊和白柳那个老狐狸看出他的身份,虅奇怕是早已翻脸。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虚假做腔的人,这种人让他从内心中有一种作呕的恶心感。
“你终于来了!我的孩子!”已然打开的宫门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气声。
那样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让白衣少女暂时平和的心再度翻江倒海。
只有扑进衾梓寒怀中的琴雨一下子僵住了,她的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头颅僵硬地转过来看着白伊。
她的眼神变得空茫而飘忽起来,但绝对不是喜悦和贺喜的表情。
渐渐的,她脸上的神色似乎变得扭曲起来,似乎有说不出的不甘心,还有浓浓的嫉妒。
但全副心思都集中在门后那道声音上的白衣少女自是没有注意到鹅黄裙装少女的变化,那种逆流而上的激流似乎在她狭小的心脏中冲撞着,让她不能思考,不能言语。
似乎过了很久,门后的薄雾中,挂着慈祥笑意的中年男子信步走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衣少女的身上,带着无限的疼惜和关切。
那样的目光陡然刺痛了鹅黄裙装少女的眼,那样的笑,那样的目光,她从未见宫主对任何一个人流露过,即使是他最疼爱的徒弟——衾梓寒,也从未有过。
琴雨一直以为除了衾梓寒大师兄,在白罗宫的,她是最特别的。宫主一直会容忍她的小脾气,不会追究她的一些小错误。像一个父亲似的永远疼惜她,包容她。
但俨然,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是她的自作多情。白伊的出现告知了她一切,这个她像父亲一样依靠的人,其实从未对她有片刻的关怀和宠爱。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的无伤大雅的事,他都懒得追究,那样懒散的无所谓,并不是宫主对她的宽容和疼惜。
只是她做的事还没有出格,或是说她做的事并没有损害到他和白伊或是白罗宫的利益,所以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可笑的是,她还把那种无所谓的不追究当成是一种宠爱和关切。
除了沉浸在重见父亲喜悦和激动中的白伊,所有人都感受了琴雨呼啸地愤怒和嫉恨。
琴雨暗暗咬紧牙关,克制自己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心底是抑制不住的滔天嫉妒。
凭什么这个女人一出现就夺走了她所有的一切,她的师兄,平日里疼爱纵容她的宫主。
还有最重要的是白罗宫少宫主的位置,像是公主一样被所有人围绕、瞩目、疼惜。那样高高在上的位置,是所有她最终幻想的位置。但是眼前的少女一出现,没有花费任何讨好和努力的手段,所有的一切就尽数进入她的手中。
自己这些年的努力,那样卑微的讨好,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位置。
但白伊的一出现,就将她所有的努力成果毁于一旦,她怎么能不恨,不妒忌?
虅奇只是无声中扯了下嘴角,眼中是厌恶地不屑,他稍稍退开两步,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被琴雨握住的衣袖,并保持了一段距离。仿佛她是自己避之不及的蛇蝎,带着急切的逃离。
冷漠的黑衣男子只是无声地望着那位笑得慈祥、和蔼的中年男子,心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记忆的海洋中浮现,有种连他也无法把握的无力感。
绿眸的祭司的眼底先是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悄无声息的掩饰住。他装作闪过一丝不安和惊慌,之后他转头和冰释血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意会彼此的意思。
这儿金碧辉煌,和沙漠中等同建造的复杂宫殿却处处充斥着死亡的腐臭,他们已走进了一个陷阱,该如何逃生?
衾梓寒与白伊丝毫未察觉到另外两个人的异样,尤其是衾梓寒,还得装出一副亲切而娴熟甚至是恭敬的样子和他现在的师傅打招呼。
从保养较好的容貌上并不能看出他的正确年龄,但饱经沧桑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低沉沙哑地声音暗示着他曾经历的风霜。他的脸上总洋溢着长辈对晚辈疼爱的笑,让人感到亲切,可是他的笑却透着虚伪和胜利者的狡猾。
白柳稍微眯起眼,看着年前那个跟随了他近三百年的徒弟,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这个是衾梓寒吗?总觉得冥冥中不像,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
在他暗打量着这一行人的时候,冰释血他们也在打量着他。
——他就是白伊的父亲,可是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那种无处不在蔓延的死亡的腐臭,像是空气到处飘忽的幽灵,带着某种诡异的气息,让人在寒冷的早春却生生冒出冷汗。
冰释血也说不清,他想开口提醒白伊,可是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少女哪会听得下冰释血善意的提醒。连冰释血想示意的眼神,她都直接选择了忽视和无视。
团聚的喜悦已将她淹没,眼眶中似乎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要冲破她努力抑制的防线。
那个男子就是她的父亲,她年轻俊朗的父亲,和记忆中一样慈祥,只是他比记忆中更加苍老了,这些年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定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吧,怎么可能不苍老呢?
少女心里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愧疚,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水差点涌出。
她真是一个不合格的女儿,让她的父亲操了整整三百年的心。不仅忘记了他,还认了别人做师傅,她赫然觉得自己糟糕透了,真想好好教训自己一顿。
在此刻,少女之前还存在的疑惑以及心底的不悦,甚至是质问都统统如中午的薄雾,已然消散在空气中,让人无处察觉。
她就立在宫门口不敢上前,只是那样扬起头望着从那座熟悉的宫殿中走出的中年男子,带着记忆中让自己害怕却有畏惧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