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栋精致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府邸,只是这样曾经阴沉的府邸中似乎已然带上了淡淡的欢声和笑语,不再像从前那般冰冷如霜,让人望而生畏。
庭院中的幽绿湖水上结了厚厚的冰层,即使一个身体轻盈的少女立在上面也能支撑住。院中不少景物上被银白的积雪覆盖住了,像是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棉衣。
积雪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整个庭院中都是显得亮堂堂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明媚。
“这个真好玩啊!你也过来试试。”绿色衣裙的少女在那厚实的冰面又是蹦又是跳,全然不在意冰面会裂开,或许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湖中存在的危险性,也或是说她全然相信着岸旁的银发男子会她出事的第一时间来救她。
美丽开朗的少女只是一个劲地呼喊着岸边的银发庄主,那个英俊的男子只是淡漠地看着在湖中的冰层上玩的不亦乐乎的少女,对于她的召唤盲若无睹。
少女也丝毫不在意男子冷若冰霜的神色,看召唤他几次都没有反应,少女立马乐颠颠地跑到岸边,伸出已经冻得红彤彤的手指,扯住男子干净的银灰色长衫。
她一边皱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摆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还一边抓着男子衣摆的手左右来回地摇晃,“庄主!?”
她的声音软软懦懦,带着撒娇的意味,希望能让这个男子软下心来。她看得出这个男子只是外表冷酷,其实他的内心很是孤单寂寞,他将自己关在牢笼的枷锁中,不让任何人靠近,也抵制着任何人的靠近。
“不了,你自己玩吧!”冷漠的男子似乎有些受不住她哀求的声音,但向来不喜与人交往的他还是冷冷淡淡地拒绝了。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啊!”他的话刚落,少女委屈地撅起嘴巴表示抗议,这个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狄傲幽第一次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个难缠的少女。
“那我叫细缝过来陪你玩!”男子眼睛一亮,似乎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兴匆匆地提议,以为这个少女会满心喜悦地欢呼起来。
哪知一听到这个名字,少女整张脸都垮了,眼中那亮丽的色彩也瞬间黯淡下来。狄傲幽开始独自郁闷起来,他郁闷地摸了摸鼻梁,打算开口问少女缘由。
“算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玩吧!”少女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自己兴怏怏地转身离去。她有些微抖的肩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是一只在寒风冷雪中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狄傲幽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过分了,没有应承她的要求,陪她一起玩耍,其实如果去冰面上游乐的话,也未必是那么糟糕吧!
年轻的庄主暗暗想着,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鼓起勇气上前安慰一下少女,只是就这样静默地看着她走远,独自一个人在厚实的冰面上滑翔,像是受伤而落队的飞禽,孤零零地,即使玩耍中也不是快乐的。
狄傲幽赫然想到那一日心中流过的诡异感觉,像是闪电流般留在年轻庄主的心理,像是一个难以磨灭的疙瘩。
狄傲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啦,为什么会对那一日的事情耿耿于怀,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去找寻。
那样的感觉一直跟随着自己,不曾消逝。他是第一次有那样茫然无措的感觉,让他很是纠结而无奈。
在那天回来的路上,他们捡到了梨怜月,其实也不算捡到,是这个落魄却开朗的少女硬是厚脸皮地跟着他们,在大概试探过这个少女没有多大的危害性后,又看到蓝细烽异样却哀求的眼神,这个一向冷酷脾气怪异的庄主第一次破天荒好说话地同意了。
在这些相处的日子里,这个一向不笑的庄主却慢慢有了暖意,虽然那改变没有达到随意开怀笑的程度,但是他的眼中不再是冰冷的寒流。
还有那个年轻的摄魂师,似乎已经将眼底的冰层消融掉了。这些银发的庄主自是知道,所以他才一再的让这个少女留在山庄中,对于她一些古灵精怪的行为,只要不是很过分,他都不会加以阻止。
年轻的摄魂师想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至少他们不会再只想着复仇的事,他们的内心也不会被那些愤怒和嫉恨的情绪覆盖着。
这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像是一股流动的清泉,给他们干涸枯萎的生命带来新的生机和活力。
看着哥哥的改变,尤其是面对这个老是淘气搞怪的少女时,银发的庄主脸上偶尔一闪而过的无奈笑意,年轻的摄魂师刚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开心的。
他觉得自己唯一的亲人似乎不再像从前那么难以捉摸和阴晴不定,他也会露出笑容,他也会带上一些人的情感波动。
只是在开心的过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年轻的摄魂师心底又是不舒服的,他也说不清这样的感觉。
这个年轻的男子从来没有经历过情爱,现在的他对于少女的情感也只是出于初期的朦胧好感,他自己却不知道,更是摸不清楚。
梨怜月的目光从来只是定格在脾气怪异的庄主身上,她总是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即使自己和哥哥同时出现,她发现什么好玩的,新奇的东西,她第一个想告诉的人也是哥哥。
蓝细烽有的时候会想,要是没有哥哥的存在该多好啊,那这样,梨怜月不会只看到哥哥,她肯定会注意到自己,她有什么事情也会第一个和自己分享。
当时这个想法从脑海中一蹦出来的时候,年轻的摄魂师被自己这个荒谬和大胆的想法吓住了。不自禁地他又陷入极度自恶中,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呢?
对于自己对哥哥有那样排斥的想法,蓝细烽除了厌恶就是不知所措。自己和哥哥相依相伴了四百年,在这四百年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们曾经经历过多少风雨和生死。要不是哥哥一直在自己的身侧鼓励和支持自己,蓝细烽想自己肯定支撑不下来。
况且,他觉得除了复仇,自己是哥哥活下来的动力。失去飘雅忧的哥哥就像是失去温度的太阳,再也散发不出耀眼而灼热的光线了。
如果自己再离开的话,就算是剩下复仇的动力,哥哥怕是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今连唯一的信任都要对他有这种厌恶和排斥感,如果哥哥知道的话,一定会伤心的吧!
一个湖绿色的身影化为一道炫目的光线,冲进书房,同时伴随着少女欢喜而愉悦的高呼,“狄傲幽,可抓住了你,这次,我看你——”
女孩兴奋地嚷着,但是在看到自己面前男子英俊而熟悉的脸却瞬间僵住。
“蓝大哥?”少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刚才太兴奋,未看清人就喊了出来,她悄悄地将自己紧抓住对方衣摆的手松开,同时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和蓝细烽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不知道为什么,初遇梨怜月的时候,他和细缝都是一张冷漠到极致的脸,为什么随着时间的相处,这个丫头却越来越不惧怕自己。
刚刚她还直接喊了自己的名字,面对细缝的时候,她倒是像见到老虎的小猫咪,收敛起自己的利爪,变现的一副乖乖的样子。为什么面对他们两个人前后反应的反差会这么大。
狄傲幽无奈地摸了摸自己英俊而冷漠的脸,难道是自己的威信度下跌了?
但是看到少女此刻见到鬼般紧张萎缩的神色,躲在暗处的狄傲幽快笑出内伤了。这丫头,自己平时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可她就怕蓝细烽,想来也有些对不住这个弟弟,每次拿他挡这个丫头。
“下次,进书房前要敲门。”其实蓝细烽的心里还是有些无奈和受伤的,尤其是看到梨怜月一脸惧怕自己的紧张神情,其实他希望这个少女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毫无顾忌,没大没小。
而今受哥哥所托,他勉强装作一副死人脸,教训和苛责着这个少女,看样子又要在她心底留下更糟的印象了。年轻的摄魂师无奈起来。
给谁看呀!虽然面上惧怕这个冷面的摄魂师,但梨怜月已在心中咒骂了上万次。
“知道了!”不停对方把话说完,少女已风风火火地冲出了书房,懒得看蓝细烽那死人脸,来个眼不见为净。
“哼!敲门?我不敲门,狄傲幽就已经开溜了,敲门,我还不如不去呢!”走在庭院中的少女愤愤地握紧粉拳,心里不甘地想着,“好你个狄傲幽,每次拿蓝细烽来压我,等着,等哪天我逮到你,哼哼!看我怎么对付你!”
此时刚才松了口气,从书房角落里出来的狄傲幽忽然觉得一阵寒流袭来,他猛地缩了缩脖子,这个房间里设了地龙,怎么可能冷,即使只穿一件长衫,也丝毫觉察不到隆冬的严寒。
“怎么有点寒啊?”他暗暗嘀咕了一句,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肯定是那丫头又在咒我了。”
年轻的摄魂师看着少女离去的身影,有片刻的呆愣,他的眼神迷离而幽远,看不懂他的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
“细缝?”银发的庄主蓦然喊住即将出门的年轻摄魂师,英俊的男子应声回转过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中是一片疑惑。
“你喜欢她?”一向事不关己的庄主却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狼狈而无奈的笑。
摄魂师英俊而白皙的脸哄的一下红了,他的脸上是尴尬和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哥哥问这话的意思,他本想努力保持不动的神色,但毕竟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他死的时候还是少年,还没有真正执着而刻骨铭心的喜欢上一个人。
这幻出实体的四百年间,他们一直忙于建立自己的组织,让自己拥有庞大的势力和组织能力,能与那些拥有强大权势的人相抗衡的能力,所以他从来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全身心地喜欢一个人。
所有即使是经历过四百年的时光,他却依旧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而这个淘气的少女却是像一道彩虹赫然闯进他们的生命,即使一开始他们遇见这个少女的时候,她饥寒交迫,已经昏死过去,不醒人事。
但是在醒来后,这个少女不仅死乞白赖的跟着他们,还经常逗他们开心,见他们不愿多搭理自己,就一直自娱自乐,不得不说这个少女很大条,或是很白痴,有的时候却让他们两个人苦笑不得。
他们对于那些冷酷而强硬的对手,他们可以做到更冷酷,更绝情,可是对于这个毫无心机的少女,还一味像逗他们开心的人。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或许活了这么久,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心软,
他们还不知道,就是他们这唯一一次的心软和善意,导致了他们悲惨的结局和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但是有的时候,一些事情又不是马上可以看透,况且未来的事,也不是谁可以轻易的预测,若是可以,也就没有所谓的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