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英雄不该死,可若是没有英雄赴死,华夏大地还能再变清明吗?
“我等知道县长您爱民如子,能否再考虑考虑,权当作为了全县百姓,行吗?”
“周县长,日军快要到滕州了,您留在城里势必要坚守城池,可等到日军最后攻破城池,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啊!”
“县长您何不早些离开,如此一来,我们可以组织维持会迎接日军进城,让全城百姓少受劫难,而县财库里有两万多钱财,不如就交给我们用作招待费用。”
屋内五人竟在劝周同离开,这简直就是五名劣绅,准备要做汉奸了!
周同县长一听此话,气得直喘粗气,肺都没差点被气炸,他再次一拍桌子,圆睁着眼怒视五人,压制着怒火低沉道:“简直一派胡言,你们这是叛国、叛党、叛全民族之恶劣罪行,鬼子还没到就在此散发汉奸言论、准备投降,试问尔等居心何在、还是华夏人吗?!”
说到最后,周同县长几乎脸红脖子粗,话声越来越大,几乎如同雷霆般震颤九霄。
“我周同虽是一介书生,却知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岂能投降于华夏全民族之仇敌,尔等生在这片土地、活在这片天地,是华夏大地养育了你等,为何不思保土卫国、抵抗日本人的侵略?!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这是每一个华夏人的责任,别说日军还没打来,就算真的打到滕州,我滕州人民也当拼死抵抗到底,岂有做汉奸之理?!
“有我周同在一日,滕州城内就不允许有人说一个‘降’字!”
屋外,杨洛听到这些话,顿觉内心一震、肃然起敬,他看着站在桌前的周同县长,就仿佛是一尊威武不屈的雕像,坚毅而又沉着!
见周同县长如此坚决,五名劣绅在他这一身正气的威逼下不敢再作声。
“身为县长,没有政府命令,我绝不会离开县长之位、绝不离开滕州。”见几人被吓住,周同县长便从桌子后走出,警告道:“从此刻起,谁再敢随意散发汉奸言论、搞什么维持会准备迎接日本鬼子,我将会以叛国罪法办……处死!”
说完,周同县长径直迈步走出屋子,不愿再看这五人哪怕一眼,若非如今是非常时期,这几人尚有些名气,单凭那组织维持会的言论就该处死了!
走出屋子,周同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只觉一股让人窒息的风扑面而来,他轻轻一叹,喃喃着远去:“这些人虽可恶,可一旦城破,他们的存在或许能让很多百姓免于屠杀之苦。”
身为县长,周同所要考虑的是方方面面,而非只考虑守城,虽然嘴上不明说,但他还是为全城百姓留了一条活路!
见周同离去,杨洛本想跟上,却发现一道人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与从屋内走出的五人相迎,他稍稍留了心,便没有着急离去,想看看这一直躲在暗中的人是谁、想要做什么。
人影乃是一个男子,看样貌应在二十七八左右,他迎面走向五名劣绅,问道:“如何?”
“唉,周县长不同意!”一名劣绅摇头回答。
“不同意?”男子双眼一眯,凶芒掠过,居然有杀意涌动而出,“既如此,那就……杀!”
最后一字,男子说话的声音很低,语气也透着沉重,且说话时还抬起手掌从脖子前划过,表示要杀周同县长以绝后患!
“荣秘书,您确定真要这样做?”一人皱眉问道,有些不想杀人,因为周同是他见过最好的官,不愿动此杀心。
“他不死,我们就得死!”男子阴森森的目光从五人脸上扫过,文雅的神情在夜色下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别忘了,我们已经和日本人签下协议,如今已是彻头彻尾的汉奸,若此刻不作为,不仅国民政府不会放过我们,日本人也会置我们于死地!”
话语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五人听了也只得于轻叹间点头,哪怕五人心中有多不情愿,但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他们可不想死!
“好,此事宜早不宜晚,我们就……”荣秘书低声道出早已准备好的计划,显然他之前就算到周同不会答应,早已做出第二手准备。
夜深人静,杨洛躲于暗中,对方的勾当皆被他亲耳听到,眼内冷芒闪掠时暗自冷笑,他正愁不知该如何说服周同,如今正好是个机会!
良久后,杨洛尾随荣秘书来到周县长的住处,只见周县长的屋子内还亮着灯,其正坐在窗前办公,为如何保障滕州驻军的后勤而殚精竭虑。
“咚咚!”荣秘书端着宵夜敲响屋门,脸上的狰狞消失不见,满是文雅和清秀,根本让人想不到他会是那般恶毒之人,对周县长已生杀意。
“谁?”周县长那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屋内缓缓传出。
“县长,是我——小荣!”荣秘书轻声回答,一副害怕打扰到周县长的表情。
“门没锁,进来吧。”
一听是荣秘书,周县长也没往坏处想,却不知前者狼心已现!
推门进入屋内,荣秘书径直走到桌前,将煮好的夜宵放到桌上,道:“见县长您屋里还亮着灯,我便私自让人煮点宵夜端来,您可别累坏身子。”
“放这吧,我待会儿吃。”周县长头也不抬地道。
片刻后,周县长察觉到荣秘书并没有离去,就抬头望向后者,眉头微皱,问道:“还有事?”
“我想看着县长您吃完宵夜再走!”荣秘书半躬着身体,显得极为恭敬,一副为上司着想的好秘书形象。
“你呀、你呀……”闻言后,周县长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摇头苦笑间放下手中之笔,伸了伸手臂,站起身道:“好、好、好,我这就吃、这就吃。”
说着话,周县长便端过宵夜,乃是一碗煮好的面,他端着宵夜走到窗前,手中筷子在碗内搅拌,看着窗外的夜幕、背对荣秘书道:“小荣啊,你跟我有些年头了吧?”
“嗯,三年了!”荣秘书望着周县长的背影回答,眼里掠过一抹凶光,嘴角也渐渐斜翘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唉,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已过三年。”周县长微微一笑,转头道:“我这里为你写封推荐信,你明日便去省里找秘书长,他与我是多年的好友,自会为你安排一个好职位。”
听到这句话,荣秘书就是一愣,心灵忽然颤抖起来,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周县长居然让他离去,且还为他安排好退路,心里多少有些颤抖的感动,然而一切来得太晚,他已经没有退路,内心苦涩时眼中杀意和愧疚之芒掠过,暗道:“县长,您别怪我,日本人答应只要城破之后,便让我去做一市之长!”
“县长,您快吃吧,凉了对身体不好。”荣秘书佯装感激之色。
微微一笑,周县长转身看向窗外,用筷子夹起面条就欲往嘴里送,荣秘书立于其身后看得兴奋、激动起来,暗道:“快吃、快吃!”
“砰、嘡!”眼见面条就要送入周县长嘴中,眼见荣秘书兴奋得就要大笑之时,周县长忽觉手臂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碗筷旋即就脱手落地,发出碗碎裂的脆响。
此刻,周县长和荣秘书都不曾发现,在那满地面条之中有两颗石子沉寂在内,也正因石子击中了前者的双臂,方才救其一命!
周县长虽不知手臂被什么所击中,却知对方没有害他之心,否则击中的就不会是其手臂,甚至其性命已然不保,对方明显只是想阻止他吃这碗面。他并不笨,否则也不会在这乱世坐上县长之位,其脑中灵光闪掠,瞬息就判断出对方想要提醒他,面有问题、人有问题!
“唉,人还没老,手就不听使唤了。”话语间,周县长把心里所有想法都掩盖下去,转身看向荣秘书,一摊双手,显得十分无奈,然而他却凝神注视着后者的表情及反应,一双眼深邃无比,像是能看穿后者的内心世界一样。
见状,荣秘书反应也算快,旋即就笑道:“县长您还没老,滕州需要您、国家需要您!”
荣秘书反应虽快,但其表情从兴奋、激动过度回清秀、文雅的一瞬间,还是被周县长看入眼中,那一瞬间的僵硬、那一瞬间的杀意是如此真切,让后者的心一阵刺痛,肯定那碗面是真的有问题,却没想到身边最信任之人会害自己。
“县长,您先歇着,待我收拾一下,便再去煮一碗来。”说着,荣秘书就上前蹲下身拾捡碎碗片。
若是之前听到此话与见到这举动,周县长必会心生感动,然而他此时此刻仅退到一旁冷冷注视,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不了解眼前这个人,这看似关心的话语里充满了虚情假意。
“小荣啊,三年来我待你如何?”周县长面无表情地问道,只觉心有些冷。
听到周县长的问话,荣秘书的动作一顿、身体微僵,但转瞬就恢复过来,回道:“您待我很好,就像亲人一样!”
“亲人?”闻言,周县长心头又是一疼,嘴角却勾勒起一丝冷意,“那你说,你我算是亲人吗?”
这时,荣秘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仍旧蹲在地上拾捡碎片。
“当然是,我早已把县长您当做最亲的亲人。”
“好一个亲人,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把我当亲人的,日本人究竟给你什么好处,能让你来害自己的亲人?!”
这个时候,周县长再想不明白,那他就不配当这个县长了!
同时,荣秘书的动作一顿,他忽然侧过头来,终于掀开伪装,露出獠牙,狰狞地一笑,其身躯骤然腾射而起,被他捏在指尖的碎片闪出森寒的光,划过之时直取周县长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