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阁中,终因一丝烛火的光亮,将整个房间照明。
男子一身金色的龙袍,他定定的守在榻前,在光亮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肩膀很宽,四肢修长,身材轩昂矫健;侧下去的脸孔,更是俊美无匹,只是过于冷冽的双眸,会让人不由自主陡升寒意。
而榻上的女子,安静的躺在那里,那秀美的脸上是失血过多的苍白,微微青黑的眼窝,有些深陷。
如柳般的细眉,从一开始就紧紧蹙着,像是有无尽苦痛在折磨于她,让她无法真正安睡。
这个女人怎么变成了这般狼狈?现在的她,还是曾经的沧澜贵妇人吗?破旧的衣衫,纤瘦的身骨,干裂的红唇,这一切的这一切,都彰显了她是个囚犯的身份。
曾经,自己是有些不择手段的得到了她。可是,真正让她失去一切的却并不是自己啊。
但他玄冥是谁?玄月国至高无尚的皇帝。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解释。何况,这个女人在没搞清楚一切的情况下,就已经误会了他。因此,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她。
明明可以狠心,可为何,听到她身有不测,他还是忍不住过来查探呢?他不是世上最冷酷无情的人吗?他不是世上最无心无爱的人吗?只因,这个女人的长相,与母后相似而已?
想到这里,玄冥莫明一怔,伸出修长的大掌,指尖在快要触碰她眉宇的那一刻,却听得对方呼唤一声:“表哥——”手指终是停在那里,下一秒,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想着的人会是她的表哥——南宫凛!
玄冥修薄而冰封的红唇,蓦地弯出一抹诡异而扭曲的笑意。于此同时,大袖下的手掌,曲握成拳。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发泄这一切的时候,门外的敲门声响起。
他侧过脸,恢复平静。不用想也知道,此刻敢敲开这扇门的,除了刑天毅没有别人。
“进来!”冷漠的声音,似乎可以将周围五米外的人凝冻住。
刑天毅听得出他心情不好,可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入屋以后,便恭敬的叩拜起来:“小的参见院长。”
“平身!”
“谢院长。”
刑天毅刚起身,玄冥就上前一步,将手负在身后,气势凛然的问道:“查出来此事的真相了吗?”
对方稳重的点点头,神情有些欲言又止,良久才缓声道:“刚刚御医说了,她是流产,开了些药方,都是……”
话不曾说完,玄冥便森冷的打断,一脸阴霾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流产?”
“是的,院长,据御医猜测,胎儿快三个月了。”
“三个月……”玄冥铁青着脸一怔,袖袍下的大掌掐指一算,从她进入此塔的时间看来,这个孩子不正是……他的吗?
“院长…院长…”但见玄冥冷着脸不语,但慑人的眸光越发阴寒,看着远处的视线,犹如一把利剑,似乎恨不得斩尽周围的一切。
玄冥阴着脸回神,看着刑天毅的神情也颇冷道:“是谁害得她流的产?”那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犹如地狱深处传出来的。但隐约间,还是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悲伤的气息。
刑天毅不明白,为何院长会有如此情绪,当下如实将在密室中发生的一切告知出来。
当下,只听“砰——”的一声,他的拳锋便狠厉的落在了案几之上,案几上的玉瓷杯陡然被震碎开来。
如此气势,就连刑天毅这样掌管万千将士的非凡人士,也为之汗颜。
当下,他低眉顺眼的回道:“院长息怒……”
“哼,朕的私生子已死于这群囚妇之手,你让朕如何息怒?”
面对他阴寒森冷的质问声,刑天毅刹那间说不出话来。心中暗自讶异,原来,沧姑娘肚子里怀的,就是院长的孩子?怪不得,从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院长的神情就大有不对。
“刑天毅!”
“小的在!”
“留下那个叫夜辰忆的囚妇照顾她,其它人,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迎上那冷酷而没有感情的视线,刑天毅遍体一寒,当下点点头道:“小的明白。”
听罢这里,玄冥什么也没说,只是沉沉的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儿。随即带着一抹阴狂的劲风,朝大门外驶去。
刑天毅忙道:“院长,那她……”
一个“她——”字,陡然让他即将踏出的金靴,停在了半空之中。思绪许久,脑海里陡然想起她呼唤表哥的情景,当下阴沉着道:“继续留在破医院,朕喜欢听话的女人,待哪一天,她想通了再来告诉朕。”
留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英挺的身影,就那样茫然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夏锦西在有意识之后,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雾中。她毫无思绪茫然的踏行着,走了许久她也不觉得疲惫。走着走着,突然在云雾的另一个地方看到了父皇母后的身影,他们高坐在大殿的龙椅凤鸾上,膝下是文武群臣。母后此刻抱着一个身穿粉袄的金贵孩童,那孩童长得精致粉嫩,圆嘟嘟的小脸似引诱得旁人想亲一口。
父皇看着那孩童,不住的微笑,与母后相互迎视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爱意。
夏锦西看到这里,诧异的张大嘴巴,那个抱着的孩子不正是自己小时候吗?
这时,她想冲上前去,抱着父皇母后痛苦一顿,可是无论她如何前进,父皇和母后始终离她隔着距离。
当下,她着急的失声喊叫,可喉间像被什么卡住,任她怎么唤喊,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痛苦的抬起头来,却发现方才的一切犹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了。泪含在眼眶里,她惊诧的瞪着眼睛寻找。可任她怎么努力,也找不到父皇和母后的身影了。直到,另一位白衣男子出现。
对方飘然走来,他白衣胜雪,长发如墨,此刻只用一只墨玉簪简单的束起。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笑起来额头上还有好看的美人尖,那种忽略了性别的美,好似谪仙下凡。
夏锦西失神的唤道:“表哥…”
对方只笑不语,身形飘逸得似要随时消失。
“表哥…表哥……你来了?你来接霓儿离开吗?表哥……”
但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时,却突然发现,对方温润的笑颜已经消失。渐渐的,变得狰狞而扭曲,就在夏锦西吓得呆住了的时候,那张脸竟然换成了玄冥的脸。
他冷峻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鹰一般的黑瞳死死的瞪着自己,那修薄的红唇似乎一张口就能把瘦小的她给吞噬下去。
当下,她无法承受这一切的夏锦西,猛的抱着头一蹲,大喊:“暴君你走开…”
“姑娘快醒醒醒醒啊”
夏锦西陡然睁开眼来,却发现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恶梦罢了。父皇母后已经死了,表哥又怎会变成玄冥那样的恶魔呢?
她涩然一笑,嘴角有些发苦。
待她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黑暗之处,抬起头,远处一抹温暖的日曙光射来,带着淡淡的温暖与清新,让人恨不得永远沐浴在这美妙的阳光之下。
“这是哪里?”夏锦西干哑的询问着,想起身,身下的痛楚让她不由蹙紧了眉。
刑天毅忙上前挽扶道:“这里是西宁府。”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面对夏锦西的疑问,对方撇开脸去,他思索了一会轻叹一声道:“你受伤了。”
是的,他并没有告诉她,她流产的事情。因为这样对她也许是件好事,怀上了仇人的孩子本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此刻又这样的失去了,怕是对她来说,是个打击。
看着她削瘦而苍白的容颜,他心里莫明难受。
夏锦西虽然恨透了玄冥,对于他身边的人也是极为厌恶,但是对于刑天毅,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尤其是他方才看自己的那种眼神,竟与曾经的父皇有些相似。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当下狠狠的将头转过,不再多看,只是淡漠着道:“我只不过是暴君拼了命想折磨的囚犯而已,你为何帮我?”
对方上前一步,沉声道:“这是院长的意思!”
听到这里,夏锦西不由冷冷一笑:“他就这么怕我死了?呵呵,是怕少了一只可以玩弄的蝼蚁吗?”
刑天毅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埋着头。因为院长的心思,他也摸不透。
他不明白,院长为何要这么折磨她,明明心中还在意她,为何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她。
见他不语,夏锦西似乎验证了内心的猜想,当下不虚弱的抿着唇,倔强不出的说道:“接下来,你们又想怎么样?”
刑天毅转身,却对着窗外的树枝语重心长道:“你先好好休息,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去。”
回去又是那冰封阴暗的铁塔吗?
是的,她的命运已经如此,为何她还奢望自己能离开呢?
次日,她再次被带入了破医院中。
密室里面,夜辰忆正窝在干草堆里埋头痛哭。
直到夏锦西进去,姐妹二人更是抱头痛哭。
“姐姐,你没事吧,你终于回来了,吓死夜辰忆了。呜呜”
夏锦西轻抚着她的额头,一脸温柔道:“我没事,没事了。”
她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极是难过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出那么多血啊?”
夏锦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得了什么病吧。不过御医说很快就会好的。”
“是吗?”夜辰忆不相信的开始检查她的身体,发现她真的除了脸色不好以外,别的地方真的没事。
慢慢的见夜辰忆放下心来,夏锦西才发现,偌大的密室里面,蓦地只剩下她们二人,当下不由好奇的问道:“其它的人呢?”
夜辰忆红肿着眼睛哭着道:“姐姐你出事那晚起,她们就都被带走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反正听一些监管的护士提起,他们都摇头叹气。”
“是吗?”夏锦西神情漠然下来,心想自己管不了那么多,随即将眸光落在夜辰忆身上道、:“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夜辰忆摇头道:“没有,这两天不但没让我做事,还照样给我饭菜,只是想到姐姐的事,我没胃口吃而已。”
听罢,夏锦西也正好瞥到一角已经发酸的饭菜,当下心疼的流泪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因为我担心姐姐嘛!”
当下姐妹二人,再次无言的抱在了一起,除了用眼泪来宣泄自己的痛苦以外,竟找不到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