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萍山庄位于豫城东南方向,从澜苑县赶过去,若是步行的话,需得走上个十数日,驾马车的话则能快些。
铃音虽然急切地想要找到魔仙,然众人同行,她又对这落羽国的景致民风较为感兴趣,遂一番讨论之后,众人选择了步行前往。
魔仙即使不在那飘萍山庄,这接下来的十余日,江湖上并未有什么大事,想来他不会乱走,而他的居处离飘萍山庄不是很远,同样便于寻找。
“雪雪,你瞧这支簪子如何?”夙邪从怀中掏出前几日购买的发簪来,在雪歌的眼前晃了晃。
雪歌瞧一眼那发簪,认真地赞道:“做工很是精美,也很漂亮,蝶翼的装饰显得柔和。”
“那我送给你好不好?”夙邪莞尔一笑,对于雪歌的赞美很是开心。
铃音暼一眼笑得狐媚的夙邪,抓着雪歌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重重地哼了一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姐姐才不要呢。”
夙邪脸骤然黑了下来,随即又恢复了那张笑盈盈的脸:“音音妹妹,你莫不是吃我的醋了?下次一定带上你的份哈。”
“我呸,谁要喜欢你这比女人还妖的,整天粘在姐姐身边好不知羞,姐姐可是有喜欢的人的。”
苏胤在一旁柔柔笑着,看着两人斗嘴格外得意思。
雪歌接过夙邪的簪子,转过身插在了苏胤的发间。苏胤顿时僵住了笑容,做个看客怎么也被波及了?
夙邪瞧着苏胤发上的发簪,脸色臭臭地,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
“这簪子的确精美,不过更适合苏姑娘一些,而且苏姑娘的装饰也太单调了些。”
苏胤抚着发间的簪子,有些愣神。
自七年前季景林死在战场之上,她便散了发髻,终日只一条缎带相伴。他是少年将军,她是江湖儿女,他与她从小定亲,郎情妾意,好不美满。
那日,边疆敌军来犯,他仓促启程。她武艺高强,更有听风楼相助,而他却拒绝了她的相随。
他说:“待我得胜归来,我便娶你为妻,为你绾发描眉。”
她温婉一笑,留在了听风楼中,只每日立于城墙之上待他归来。
终究,他负了她,回来的,是他战死沙场的噩耗。她散了发髻,洗净铅华,于酒铺中消磨孤寂。她爱他,更恨他,将她一人抛下。
七日后醒来面对现实,季家已分崩离析,季老散尽家财,不知去往何处。花了七年时光,终于,她找到了她未婚夫的父亲,将他当做父亲对待,也算是转移了寄托。
“苏姑娘,你怎么了?”
雪歌的手轻轻在苏胤眼前挥过,看着怔愣的苏胤,疑惑地问道。
苏胤低头,将伤感压于眼底,取下发上的簪子收入包袱中。
“我不爱佩戴这些,行动起来也不方便,纳兰姑娘的心意我收下了,权当我们相识的留念。”
夙邪的脸更加黑了,这似乎是他的东西吧?
苏胤掩饰得很好,但是雪歌却依旧感觉到了她的悲伤与思念,曾经,包括现在,这种情感,雪歌尤为熟悉。
“无痕,你在哪里?”
抬头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雪歌的眼里一片迷茫。
“主子,有任前辈的帮助,这些日子来,我们招到了不少人,其中曾遭受落羽国皇室打压的有53人,江湖上的散客27人,缴灭收为己用的山寨7处,共收326人。”
青阳县北郊一处大宅院中,轩辕鸿颜一身红尘女子的打扮,仔细地向无痕汇报着近来的情况。
“店面方面呢?人逐渐在招入,无论是培养还是衣食住行,这都需要大量的支出,收入是一大问题。”
“全国范围内,已控制有三家青楼,两家赌坊,三家酒楼,五家当铺以及三家粮店。”鸿颜将这几家店面的账本搁在了书案上。
无痕取过几本账本随意翻了翻,这几家店面经营不久,记的账目不多,但可以看出运营的不错。看来,这新招来的几个人的经营能力不错,鸿颜更是个得力助手。
“另外……任前辈说他不愿再参与到与皇家的恩怨中去,如今轩辕阁的势力已逐渐发展起来,他说接下来就全靠我们自己了。他还给了主子您几个建议,飘萍山庄与落羽国皇家向来不对盘,目前表面的平和状态随时可能崩溃,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接走季老的苏姑娘是听风楼楼主,当年季景林的死是一场阴谋,这是任前辈查到的一些证据,或许可以利用一下。”鸿颜犹豫着说出了任清丰交代的话。
“任前辈帮了我很多了。”无痕接过鸿颜手中的所谓的证据,轻轻点了下头,“你下去吧,清风阁那边可离不了你这么能干年轻的鸨妈妈。”
鸿颜静静地退了下去。清风楼已经吞并了隔壁的倚红楼,如今是轩辕阁名下三处青楼中发展最好的,也是最容易收集到消息的地方。鸿颜还没有培养出值得可信的人来,许多事上还需要亲力亲为,左右逢源,从手下的姑娘们口中套出客人无意说漏的消息来。
“茗少,听说皇上的身子愈发差了?”无痕看着手中的账本,头也不抬地对着空气说道。
暗处中不知何时闪出一个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人来。
无痕看着面前人的装束,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那种伤天害理的事还是少做些吧。”
“这不是刚换好衣服还没去么?我也不是什么样的姑娘都碰的,口味还没那么重。往日里遇上我的姑娘要怪就只能怪她们有个为富不仁的爹了。”茗少右手撑在无痕的书案上,整个人似没骨头般懒懒地倚着,“那皇帝中毒可不浅了,墨无凌倒是做得干净,自己完全不碰,只是把皇后那便宜娘亲哄得一愣一愣地,替他什么都做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行了,你去吧,记得给廖辰带句话,我接下来去趟飘萍山庄,轩辕阁由他暂管。”
“我哪里不比我哥了,阁主你这也忒偏心了吧,要知道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哥,我才不会留下来呢。”
茗少伸手夺过无痕手里的账本搁到一边,故作委屈地说道。
无痕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说道:“廖辰不像你一样总玩失踪,你什么时候金盆洗手,不去采花了,我可能会把轩辕阁交由你暂管。”
“算了,我还是找我美丽的姑娘们去吧。”茗少不情不愿地站直身子,一个纵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无痕看着飞身而出的茗少有些无语,似乎现在天还亮堂着吧,他这是要满世界招呼着他是贼么?
青阳县夏员外府,茗少窝在员外府小门内的一棵古树上,看着府中来回走动的丫鬟小厮,无奈地一下下拍着朝自己而来的飞虫。
那澜苑县春秋颠倒,冬夏倒置也就算了,怎么这青阳县的蚊子这么早就有了?茗少十分郁闷。
好不容易等到夜色暗下,整个员外府的人都逐渐休息去了,茗少这才纵身跃下了树,直接冲着员外千金的房间而去。
房间里竟还亮堂着,茗少轻轻捅破窗户纸向里张望着。
房间里的女子恰好转过身来,茗少看清楚女子的相貌,不由得心中暗骂:那该死的老狐狸,估计是这几日的动静闹得大了些,让他有了提防,给女儿换了房间。
“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好了,我不习惯有人服侍着。”夏微凉接过小丫鬟手中的干净衣服,顾自走到了屏风之后,看那影子,屏风后摆放着一个浴桶。
听见小丫鬟开门的声音,茗少一个跃身闪到了边上的花坛之下。
能给安排这么好的房间住,身边又有丫鬟伺候着,看相貌不是这夏员外的千金,想来应当也是与之息息相关的人吧。
这么想着,茗少也懒得挪窝了,干脆就进去看看。
听见开门的声音,夏微凉有些不耐地说道:“说了不用伺候,你出去吧。”
茗少哪里管她,只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屏风之后。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夏微凉将尖叫声压回喉咙,尽可能压低声音说着,双臂则快速环在胸前,将整个身子尽可能地埋入水中,小脸一片通红。
茗少不退反进,缓缓走向夏微凉,纤长的食指挑起微凉的下巴,拇指一下下地摩挲着那细嫩的皮肤。
“现在才想起遮,不觉得太晚了么?”
邪肆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微凉稍一偏头,那凉薄的唇就印在了她的耳畔,随之而来的是一串低低的笑声。
“流氓,你给我出去!”微凉只觉得又羞又怒,却也不敢大声说话。若是府里的人进了来,看到了这一场景,无论是否发生了什么,她的名声都将毁了。这吃人的世道就犹如淤泥沼泽一般,管你是黑是白,是胖是瘦,一旦深陷,便难以摆脱,清者自清,自此不过是一派胡言。
突然想到了什么,夏微凉的神色愈发忧伤了。难怪,难怪前几日叔叔那么好心地给她换到这么好的房间,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
茗少轻扯嘴角,飞身坐在屋顶的横梁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浴桶中的女子。
这女子,似乎有些意思。
往日那些个女子见到他,哪个不是意欲尖叫,早就被他打晕直接完事走人了。
微凉仰头愤怒地看着笑得妖冶的男子,身子更往下沉了沉,素白的茉莉花瓣浮在水面上,堪堪遮了这下方的撩人春色。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相视而怒,浴桶中的水渐渐发凉,天色也愈发得深沉。
“小姐,水该凉了,我给你添些热水吧。“话落,随着“吱呀”一声响,一个一身翠绿的小丫鬟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进门来的丫鬟,此时夏微凉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慌乱,眼神不自觉扫向横梁上男子所在的方向,然而那里早已是一片空寂。男子的离去,若羽翼般轻盈。
“小姐?小姐!”
突然增高的呼唤的音量传入耳中,微凉一惊,彻底从方才的呆愣中醒了过来。
“不……不用了,我洗好了,你出去吧。”
小丫鬟莫名地看了两眼微凉,虽然察觉到了自家小姐的怪异,却也没说话,默默地退出去掩上了门。
微凉复望向那空空如也的角落,轻吁了口气,起身穿衣。这里不能再住了。
合景轩。
夏微凉原本的闺房。
其实不过是她那叔叔可怜她父母双亡的破院落罢了。
微凉单手支着下巴坐在窗前,一点倦意都没了。
茗少窃了府中最为值钱的几样东西后离开,第一次,他取财而非夺人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