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大牢,经过历代的加强,坚固地俨然若一座城池。若想要逃出这牢狱,还得从人的身上下功夫。
“站住,刑部重地,闲人免进。”
浅笑刚刚靠近大牢,还没顾得上说话,就被守在门口的狱卒拦住了。
“我是明阳公主,奉皇兄的命令前来探看纳兰皇后。”
浅笑高声说道,力图不泄露出心中的慌乱。
狱卒上下打量了浅笑一番,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浅笑的脸上,眼中是明显的怀疑。
浅笑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容地从腰间掏出前日子里刚收到的刻着明阳的玉牌,在狱卒的面前亮了一亮。
“皇兄终归是顾着面子,所以让我来好好劝劝嫂嫂。”
浅笑煞有介事地说着,声音小心地压低,营造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氛围。
皇家的事容不得他人置喙,狱卒点了点头,表示心领神会,也不再追究浅笑为何没有手谕,就这么放浅笑进去了。
跟在狱卒的后面,浅笑很快就找到了纳兰雪歌的所在。
纳兰雪歌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的破烂木板床上,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床板,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竟连浅笑的到来都未察觉。
直到拴着牢门的铁链叮叮当当作响,雪歌才抬起头,将视线移了过去。
“明阳公主,你来了。”
浅笑点点头,走进牢房,丝毫不嫌弃地坐到了雪歌的身边。
雪歌看着浅笑的举动,对她隐隐添了几分好感。
“公主,不可待得太久。”
“我知道了,我和嫂嫂有些体己话要讲,你先退下吧,到时候我若离开,我自会叫你过来。”
浅笑支开狱卒,牵过雪歌的手,手指在雪歌的掌心一遍遍地写着什么。
雪歌略微一个惊讶,很快就集中注意力,仔细地去体会辨认写在掌心上的字。
“嫂嫂,你何苦为难自己呢?皇兄他贵为一国之皇,你嫁给他,那就是一国的皇后,做什么要闹脾气,受这劳什子的牢狱之灾。”
雪歌明白浅笑是在提防着隔墙有耳,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于是配合着没有吱声,装作一副思考的模样。
浅笑余光扫了眼四周,虽然没看见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你向皇兄服个软,他一定为原谅你的。皇兄他虽然待人有点冷淡,可是他真的喜欢你,就一定会对你好的。”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然后是一连串细碎,同时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那狱卒错在错在低估了浅笑,只以为她是个弱女子,离开的声音虽然有刻意的控制,但并不到位。
换作以往,也许浅笑会和雪歌一般丝毫未曾察觉,可如今,她向尹卿兮学了武功,耳聪目明了许多。
也幸亏,浅笑一开始就有了防备,即使没有狱卒在旁听,这周围的牢房里的犯人们也正瞧着这边,所谓人多嘴杂,不得不防。
“嫂嫂,我这就向皇兄去好好求求情,让他尽早接你回宫。”浅笑认认真真地凝视着雪歌,严肃地承诺道:“嫂嫂,等我。”等我来接你。
雪歌点了点头,领了浅笑的心意。掌心里重复描述的话语是:三日后离狱,请做好准备。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浅笑贴近雪歌,轻声说道:“姐姐,你想办法换到对面左手边第三间牢房里去。”
确认雪歌听到了,浅笑起身走出了牢房,招呼了那领路的狱卒过来。
“照顾好嫂嫂,皇兄他很快就会来接嫂嫂的,你们若是稍有怠慢,后果……”浅笑凌厉地扫了狱卒一眼,逐渐放慢语调,竟有了些逼迫人的架势。
狱卒低下头,有些长的额发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只恭敬地应道:“属下明白。”
浅笑离开约莫两炷香的时间,纳兰雪歌突然从稻草铺着的木床上跳了起来,大声尖叫。
不远处的狱卒被这高分贝的声音一惊,顾不得手上的动作,赶紧冲了过去。
那牢里的可是个重要人物,可出不得一点差池。这夫妻俩之间的小打小闹,苦得可是他们这些低阶层的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有老鼠啊。”
狱卒刚过去,看到的就是雪歌用力扯着牢门,不断跳脚的模样。
不过,听见雪歌说的话,狱卒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只老鼠。
打开牢门,狱卒扫了一整个牢房所在的地域面积,别说老鼠了,连跟老鼠毛都没见着。
“没事了,老鼠已经走了。”
看着雪歌被吓得一脸苍白的模样,狱卒下意识地将自己粗犷的声音压得轻柔,却莫名多了点喜感。
对于雪歌的大惊小怪,狱卒表示很能理解。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见着过老鼠这种污秽之物?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像他这种,小的时候家里穷,就连老鼠肉都曾吃过。
“我……我不敢再在这里待了,我……我……”雪歌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浅笑所说的那间空牢房的方向,“我要换到那间牢房里去。”
狱卒朝着雪歌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周围住的都是些死刑犯,这两天就该送去上路了,那一处牢房比起这里来老鼠只会多不会少。过两日,周围的人都拉去处决了,这空荡荡一片就住她一人,还不得吓疯了,到时候皇上若怪罪下来,他可担不起。
“娘娘,那里比这里只差不好,您就别为难属下了。”
“我不管,我就要住那里。反正这里我不敢再住了。过两天皇上可就来接我了,不好好听我的,你这是想找死吗?”
雪歌双手叉腰,将刁蛮泼妇的模样演了个十成十。
看着雪歌一反方才羸弱的模样,狱卒厌恶地皱起眉头,也不再说话,将雪歌押去了那处牢房,锁上门就离开了。
“公主。”
皇宫西门北门之间的墙根下,浅笑正要翻墙进入,被洛七按住了肩膀。
“公主,如何了?”
松开按着浅笑肩膀的手,洛七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淡笑着问道。
“一切顺利。三日后,希望你能如你所说将雪姐姐救走。只是,你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这么帮我?”
浅笑退后一步和洛七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拧着眉仰头看向洛七的眼睛。
卿兮哥哥说过的,看一个人是不是在扯谎,就要去看他的眼睛。
浅笑只看了两秒,就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无痕走了,如今卿兮哥哥也离开了。
洛七看着面前微低着头沮丧的小人,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浅笑的发顶。
“我是二皇子的人。帮你,不过是因为二皇子对你们的恩怨纠葛感兴趣罢了。”
二皇子?是墨无钦,那个性格平和,实则城府极深的一个人。
“你就这么告诉我,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吗?”
浅笑一掌拍开洛七毛躁的手,警惕地向边上跨了一步。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洛七看得兴致盎然,面色虽未有变化,眉梢却不经意间挑了一下。
“有什么不敢的,一切都掌握在二皇子手中,二皇子自有分寸,这江山不过是暂借给记恨玩玩罢了。”
他们,知道了冰块的身份,知道了冰块杀了墨无凌——墨无钦的亲哥哥,却为何可以如此冷静?那不是他的亲人吗?生长在皇室里的人难道都是这么无情的吗?
浅笑往边上挪了挪,一脸的愕然,下意识地不想接近他们这些人。
洛七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惊到了这小丫头,看着小丫头躲自己远远的,于是往前走了两步就想拉近距离。
看着洛七走近,浅笑快速转身,翻上了墙。在墙头上,听到洛七突然爆发的大笑声,浅笑脚底一滑,差点从墙上跌落下去,好在险险稳住了身形。
那人,一定是有病。
浅笑苦着一张小脸,小心翼翼地下了围墙,气喘吁吁地回了自己的宫中。
宫门后,直直地躺着两个侍卫。看到浅笑进来,眼珠子齐齐转向了他,一脸的苦逼。
浅笑弯腰解开了二人的穴道,歉意地笑了笑。
这两人虽然是记恨派来看着她的,实际上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着她。她是跟着尹卿兮学了段时间的武功,尹卿兮也曾夸过她在武学上的造诣,但是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浅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若不是这两个侍卫一直让着她,她一定得费上好些时间。
“你们,其实也是墨无钦身边的人吧?”
递了两杯茶作为赔罪,浅笑开口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遇见洛七之后,浅笑很容易地就联想到了这一辙。
两个侍卫毫不客气地接过浅笑递来的茶,互相对视一眼,冲着浅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抿了口茶,将茶杯就地搁下,两个侍卫也不挪窝,互相靠着对方的肩膀坐在门后。
“你的性格很好。”其中一个侍卫龇出一口大白牙,笑笑说道。
我性格好,所以才不刁难我?当我是三岁孩子呢。
浅笑翻了个白眼,就着侍卫边上原地蹲下,“你们,叫什么?”
“丛眠。”
“丛深。”
“你们是兄弟?”浅笑的视线在两个人的脸上打转,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睛里亮闪闪的,“你们一点儿都不像。”
“他是我捡来的。”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丛眠开了口,“他的父母都死了。”
“我……对不起。”
“没事,现在挺好的不是么?我和他两个人都在,现在还有个傻丫头陪着我们聊天。”
浅笑的脸红了一红,站起身来,一脚一个将俩人踢出了门。
“傻丫头不懂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