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雪歌早早地便醒了,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心中雀跃不已,不为及笄礼本身,只为这仪式上可能会遇见久别的人。
纳兰府门口,两个妙龄少女正攀谈着,一个优雅高贵,脸上笑容淡淡,妆容精致得体,着一条水蓝色百褶裙,另一个笑得眉眼弯弯,淡紫色长裙更显其灵动活泼。
“玲姐姐,真巧呢,我们竟然同时到这里。听说雪姐姐是个大美人,我们快进去看看吧。”白小雅拉着端木玲的手往府里走去。
端木玲瞥了眼自己被拉着的手,无奈地笑了笑,顺从地跟了进去。
纳兰管家在大门口迎客,想着自家小姐终于长大了,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落羽国太子到!”
听见门口的通报声,正和白小雅她们谈笑的雪歌一愣,面上表情不自然地看向门口。
那是害了无痕哥哥一家的人啊。
“纳兰小姐似乎对本太子颇有微词,不知本太子何时得罪了小姐?”墨无凌缓步走到雪歌面前,语气温和,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一双黑瞳更显冰冷,目光中似透着一抹深意。
雪歌退后一步,戒备地看向墨无凌。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雪姐姐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烦些什么?”小雅上前一步挡在雪歌面前,仰头瞪向墨无凌。
墨无凌身后一个修长身形的男子刻意地往远处挪了挪,这一动作偏巧落在了小雅眼中。
小雅哼了一声,再度开口道:“一个男人穿得比女人还要妖媚,还真是好意思带出来。墨太子,似乎你挑手下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呢?”
“手下……琉殇?”墨无凌眉头轻皱,明白了小雅口中的妖媚男子正是喜好红衣的墨琉殇,只是回头看时,已然没有了那抹红色身影。
“你说他叫琉殇,墨琉殇?!”小雅突然急切地问道,不等墨无凌做出回答便冲着墨琉殇离开的方向追去。
因这小插曲的出现,墨无凌未再和雪歌说话,到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雪歌看着小雅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墨琉殇似乎是七年前在安澜国做质子的落羽国九皇子,要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呢。
纳兰是轩辕大陆上四大世家之一,而作为纳兰家颇受重视的嫡女,这场筵席办得颇为盛大,三国皆来了人。
宾客满堂,道贺声不断,而纳兰雪歌本人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之色。
宴席已过大半,纳兰府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依稀有一些仙女下凡什么的混账话传进厅堂之中。雪歌疑惑地望向敞开的大门,一白两粉三条长绢飞了进来,攀着在屋檐上的瞬间,三个身姿曼妙的女子顺着长绢飞了进来。为首女子白纱遮面,眼睛清亮透彻,自成一种风情。先不论白纱下的面容,单看这双眼睛和周身的气韵,便无法让人将其与一般的凡尘女子相提并论。女子额间缀一朵紫红色的罂粟花,给人一种窒息的美丽,让人渴望接近却又畏惧它致命的毒性。这,是隐域圣女独有的印记。
“隐域圣女怎么会来?”
“是啊,听说皇室宴席也不一定请得动她。”
在座的宾客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隐域在江湖上一直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存在,没有做过什么不义的事情,但使得却是最为阴毒可怕的招数——蛊术。据说这届圣女更是个极致的矛盾所在,拥有圣洁不可亵渎的面容的她可以对受伤的白鸽呵护备至,可以对自己亲近喜好的人温和有加,却也可以给得罪她的人施放最阴毒的蛊虫,笑看他被折磨得体无完肤。隐域的势力之大,早已成为三国的隐患,然而三国却不敢贸然与隐域作对,只是时刻关注着隐域的动向,不影响国家安定的前提下,也就随着他们去了。
“隐域圣女紫嫣前来恭贺神医弟子及笄。”
位于右侧的粉衣女子高声说着,将手中礼盒交由纳兰管家,只片刻功夫三人便离了开去,在座宾客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不甚唏嘘。
四年前神医余悸收纳兰雪歌为徒一事世人皆知,而神医与隐域素来交好,且圣女恭贺的是神医徒弟纳兰雪歌,而非纳兰世家的嫡女,虽是同一人,却是不同身份,此番圣女前来便也不足为奇了,想是神医怜爱弟子特意邀来的罢。
果然……
“怎么样,师父的面子还是挺大的吧?”余悸将精心准备好的礼物交到雪歌的手上,邀功一般地说道。
雪歌盯着手中的礼物,半晌,轻阖眼帘,闷闷地说道:“谢谢师父,我累了,宴席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我先回房了。”
余悸一愣,却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雪歌,便只得由着她去了,或许独自一个人静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春日,通往后院的长廊两侧繁花似锦,绿茵茵的草叶爬了一地,空气中透着泥土的淡淡气息,融合着大自然的清香,怡人心神。
然而,走在这样的长廊上,纳兰雪歌却无心欣赏春天的美好,微低着头,眼眶渐渐湿润。
无痕哥哥,没有来呢。
雪歌此时的心情有些沉重,既有对无痕食言的怨气与失落,又混杂着对无痕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担忧。
拐过一道弯便到了内院,雪歌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心中越发觉得孤寂。
忙碌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就这么失落地想着,雪歌走到了自己的院子前。到了门前,反倒是犹豫了。雪歌不自觉地左右看了看,恰发现一抹白影堪堪消失在视野中。
那个方向是后院的一堵矮墙,也是……也是无痕哥哥以前懒得走正门时翻过的墙。
雪歌似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向着那个方向追去,然而白影已经不在,留给她的只有那一堵墙,冰冷矮小但却是她始终无法逾越的,一如无痕的心,总有些什么阻挡着她的进入,甚至让她尝试一次的机会都没有。比起被冷漠推开,独善其身,她更想要的是同甘共苦,相依相偎,将彼此作为依靠的对象。而无痕却偏偏选择了前者,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为保全于她。
回到房间,红木桌上摆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雪歌看着这盒子,激动得双肩微微颤动。
打开盒子,盒中放着一封信以及一片火红色通透的叶形玉片。雪歌认出那是当初纳兰、轩辕两家的定亲信物。拆开信封,铁画银钩般的字迹跃然于纸:
纳兰雪歌:
恭祝纳兰大小姐及笄!今将“流火”归还,凤华佩已自行取回,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值此佳节,附一纸退婚书,还大小姐自由之身,愿早日觅得良缘。
轩辕无痕书
呵,自由么?这便是你要送我的独一无二的礼物?那么,我拒绝。不问自取即为盗,虽然不愿意将这污秽的话加诸在你身上,但是比起被你冷淡地推开,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雪歌自嘲地微勾唇角,右手紧握,将手上的书信缓缓揉成一团,眼中是不曾有过的神采,让人觉得疏离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