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是个外表很破旧的楼房,虽然位于城市中央位置,但却正属于开发地,看上去有些荒凉,邻居也很稀少。可幸的是房间墙壁还是很新,楼道磨损也低,象是常年没人住过的样子。
也许建设这栋楼房的时候,社会上还没有“豆腐渣”工程这个词语,所以地板上很少碰触出空洞的声响。最另我满意的就是,空间宽敞,有大概一百二十平方米。
好事成双,它的价格竟然会是是全市最低,不过当我兴颠颠搬来住以后,就听人说,这是所鬼屋!
人言:“先前有一个准备考大学的高中男生租住在这里,学习很好也很努力。但是却没有大学命,考场失利,于是放瓦斯自杀了。后来就常听四周的邻居传言,每到深夜,都会有一年轻男子的朗朗读书声,响彻夜空,凄厉而恐怖”
凶宅没有人住,哪里会有那么多好玩的鬼故事流传于世呢?人这一辈子,不是每个幸运的人都会遇到灵异事件的,我反正无所谓,于是便住了进来。
切!想起那个自杀的小子,我就忍不住伸出中指,骂几句鄙视!大学没考上就自杀?“怎么对得起疼你爱你的家人,和年轻的自己?”幸好他现在死了,要是之前被我知道了,非要他痛不欲生且求死不得!
哎平静一下,话说回来,我可以在这里住的很惬意,还是很谢谢这位“应试教育”下的炮灰哥哥的。
拿起王宇为我搜集来的资料,我逐渐都被段庆祥传奇的一生吸引了,不觉到了深夜。
忽然有点饿,我才想起原来晚饭我都没有吃呢,正想起身到附近超市买点速食。
刹时,异声响起。
好似在天边又好似近在身前,空荡的街道飘逸着沉闷的的声音,正是冬末,入夜起风,沙沙的拍打着我的玻璃窗。几丝凉意透过不太严实的缝隙,吹进我的屋内。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将沙发挪动到暖气片的旁边,安然坐下,身体舒适了不少。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沉闷的声音忽然颤抖,“摩擦”出一句人话,猛的一下,还真的让我感觉到了恐惧。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自杀的鬼会说这么有气概的话吗?如此没有专业精神的混蛋,另我心中愤恨,快速地穿好衣服跑了出去,看个究竟。
深夜的街道,冷而清,空而静。冬天的枯木,有风亦不动,比婆娑时候更加的肃穆狰狞。
楼道拐角处蹲着一个黑影,听到我下来,惊速的一闪而逝。那人欺负我人生地不熟,没等我追上,在横七竖八的街道胡同里乱钻。我懒得追他了,只是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敢确定,那一定是一个人。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回到家中,我满腹气愤,饥饿也被那个混蛋冲散了。先冲了杯咖啡,然后坐到沙发上,沉思起来。
我肯定不是他首次吓唬的人了,结果不同的是,胆小的都被吓走了,而胆大的我,一笑而过。
第二天一早,我神清气爽,早已把昨天晚上不开心的事情统统抛诸脑后。收拾完毕,穿上那套王宇送我的,也是我唯一可以见人的西装革履。
照了下镜子,视感还不错,低头打好领带,拿上了科长交给我的任务,向“永春花园”进发。
果然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栋栋高楼林立,装修外表也是金碧辉煌。一律深蓝色的天窗玻璃,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幻舒适的海洋,暖暖的太阳照射在小区街道两旁的松树上,使之更显碧绿清新。踏足在这片土地,我感觉整个人都活跃了不少,所以有人说,一个城市的灵魂,主要在于它的富化区建设。作为“社会主义的先行者”,他们付出的多,得到的当然也就多了。
107号是一栋复式别墅,有自己的漂亮的小花园。一个年迈的园丁正坐在椅子上,手持大剪刀,整理着刚从温室里搬出来晒太阳的几盆鲜花。
院门是防盗电闸,就象复古的栅栏一样,可以看到里面的豪华。门口有连接里面的对讲机,我按下门铃,里面是一年轻女子恨恨的声音:“你找谁?”
我知道头上有个探头,可以看到我。于是忙正襟微笑道:“我是来找段庆祥先生的。”
里面道:“他约你来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知道盘问客人是有钱人的通病,并没有生气,城府的笑道:“我是黄牛中介的职员,段先生今天本来邀我们科长李富前来的,但是他有事来不了,我就帮他带这份文件交给段先生。”
女人还是很不客气的道:“说你不认识我爸爸不就行了?干嘛那么罗嗦!”
我委屈的答:“这是你问我的”心里开始暗恨这女人,怎么会这么嚣张?
那女人怒声道:“你敢怪我?”语气的感觉就要怒骂出口。
“哎!真是出师不利。”我心里一阵嘀咕,不过对千金小姐的脾性,我还是蛮有研究的,嘴上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怪您,请您转告段先生我的来意,可以让我见他一面。实在不行的话,请您把这文件转交给他也可以。”
说话间,我已经对段庆祥的好感大打折扣。他的女儿竟然有如此乖张的大小姐脾气,完全继承了有钱人的恶习,他自己会强到那里去呢?“子不孝,父之过。”希望不会应验了那句,“下梁不正,上梁歪”吧!
资料显示,段庆祥早年丧妻,后再没娶。有一女,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
见我如此谦逊的脾气,段庆祥的女儿终于怒意稍霁。恶手不打笑脸人嘛,看来这女孩子心无城府,做事说话完全是一时意气。
她竟亲自开门来迎接我。
我忍不住悄悄仔细的打量这位性格嚣张的女人。
她是一个刚脱离少女情性的妖娆美女,干净利落性感而狂野的打扮,证明了她是超前位的女子代表。头发披肩而柔直,眼睛明亮并且皎洁,小巧的鼻子下的嘴巴如同樱桃般的粉嫩而清柔。皓白的牙齿,灵动并且活泼,一看就知道是爱说笑的女孩。她的个子在女子中算是十分高挑了的,身材尤其婀娜、性感。
如此佳人,哎!就是无数狼友最垂涎的那种啊!——心带咒怨,看来我还是蛮记恨人的,B4ing!
她刚才一定在闭路电视里看到过我了,但是看见我本人,她却双眸一亮,这时我才发现,她有一双女色狼的眼光
我象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忙打破对视数十秒的沉默,微笑向她问好道:“你好。”
我温文尔雅,该不会再惹到你了吧。遇到这样的美女,我暗自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她没有因我说话而放弃审视我,我心里不禁一阵气苦,不过不敢出言顶撞,象待宰的小猪,任她看光我的“姿色。”
美女独立独行,这时候终于从自己的思想里走了出来。眼睛一眨,仿佛做出了一个什么决定。
她对我说:“要想见我爸爸,就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生意人的女儿,真的有遗传家长的基因,话没两句就向我讲条件。我问道:“什么事情?”
她嘿嘿一笑,“阴险”地道:“你一会见到我爸爸,就装做是我的男朋友,明白了吗?”
我心里十分的惊异这个提议,但却面不改色。她和我玩神秘,我不如也神秘一下。
我竟然点头答道:“可以!”
嘿嘿,和我玩心理,还嫩的很哩。张大了檀口曰,不可置信地问我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笑着摇头说:“小姐,这么问你就落俗了如此美丽的女子,装做你的男朋友岂不是天上掉下的好事?”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转头说:“跟我来,进去了别乱说话,知道吗?”
段庆祥坐在书桌旁,端着一本《论语》看的入迷。
他年岁已至“知天之末”,读书的态度安然,架势完全是“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的至高境界!
段庆祥是庄严的国字脸,因今年来生活安逸,皮肤透露出健康的光泽。不过细之下,当知富人亦有富人的烦恼,白多乌少的发丝,无形中便降低了他作为一名千万富翁的气势!戴着金丝框的老花眼镜,穿一件自由韵律的唐装,如果不认识他的人,绝对猜不到他是一个大富翁,我反而觉得他象一个老学究。
这时候他完全沉溺在书中,不觉摇头轻吟道:“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念完,轻轻闭上眼睛,似是在思考着其后的圣贤答案。
我不禁也被他气势感染,答他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这是论语第一篇章《学而第一》中第十五节所言,他的意思是说,贫困了而不感觉痛苦,富贵了也不矫饰做作,可以作到吗?我回答说,可以,没有贫困前就保持平常的快乐心情,富贵了也不忘记礼仪友好就可以了。
他醒觉过来,发觉了陌生的我和他女儿已经站于他的面前。
他看了我一眼,微笑着友好地问道:“年轻人,你是谁?”
正待我答话,身边美女却抢先答道:“爸爸,他是我的男朋友,叫”
我晕,她竟然都忘记问我的名字,还敢冒充我女朋友?
见她使个眼色给我,我冰雪百倍,忙接道:“伯父,我叫黄潜,是证券中介的员工。”
段庆祥的脸色下沉,不屑地看我一眼,然后用批评强硬的语气对女儿道:“乐儿,你怎么又乱谈男朋友?难道忘记了你的婚约?!告诉你,你和其他人是没有结果的,到不如多点时间陪陪云清,别再找这些不知所谓的人回来了!”
原来她叫段乐儿。
段乐儿马上又怒气冲冲了,埋怨似的对父亲嚷道:“什么未婚夫啊,我没有什么未婚夫。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老一辈的人在我们没有出生就强硬的决定我们的终身,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侵犯我们的自主权势?”
段庆祥怒哼一声,说:“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我既然答应别人的事情,自然不能反悔。”
她摇头不依,提高分贝,怒声反抗道:“那是你答应的,我可没有答应。我绝对不会嫁给那个呆子的。”
段庆祥怒火中烧,猛的一拍桌子,霸道地说:“在家从父,容不得你不从的。”顿了顿,还没等段乐儿反驳,又语重心长地道:“聂云清长的一表人材,待人诚恳、文雅,又有学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员工吗?”
他竟然指桑骂槐,我渐渐也理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怪不得段乐儿刚才气势汹汹的,原来是因为他父亲的二婚。
我算真正的认识了段庆祥,他其实是一个忠实的“儒迷”,把孔老二的思想当作做人的基本原则,自然免不了轻视我这样的“弱势群体”,就象孔子当年鄙视手工业一样,他对于我这样给人打小工做苦力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我也晓得段乐儿的未婚夫家势一定非比寻常,而段乐儿却看不上他,估计象电影里演的那样,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我心念电转,语气不悲不亢的插嘴说:“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玩《论语》,我也不输给任何人!于是顺从着他的语气,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他:有没有才能不是看他老子的能耐,我们出身低微的人亦有可能成龙成凤的。
他听罢明显一楞,重新从上到下的打量我。我笑面以对,提起精神气势,与他儒家庄严对抗。
他自然不会因为我一句话就改变些什么,放下手中的“经典”,肯我比起了文采。不屑的向我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和,远之则怨。”
这话说的是很伤人的,他自然以为我找他女儿做朋友,是看中了他家的财产。把我当作了傍富婆的小白脸了。
我笑戏言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句话浅言易懂,段乐儿不禁面上升起红云,嗔凛我一眼,继续挠有兴趣的听我与他父亲的辩驳。
他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反驳道:“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为也?”子曰:“绘事后素。”
这意思是说,漂亮的形象应该画在质地完好的素纸之上,当然说我配不上他的女儿了。
我言道:“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
有才能的人自然不是那么随便表露的,正所谓真人不露相了。
我不待他再说话,继续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伯父求仁但不得仁,您可知道为什么吗?”
终于从两千年前拉回到了现在,和他拽文拽的舌头都发麻,想结束这场背书的竞赛,只有用问题吸引对方。
段庆祥脸色瞬间变的灰暗,从强盛的气势掉回到了一位普通的老人。
他的童年是苦痛的。
生活在一个大地主家庭,年纪轻轻便有满腹经纶,深得经商之道。但是生不逢时,被资产的政治敌人打击的体无完肤。
为了保护他的祖宗牌位,不至于被抄家产打成反运动。他毅然千金散尽背景离乡,到农村底层洗红了背景,然后回到老家把一片他以为以后很有发展的地皮收购成至“福地”建上了祖辈的坟墓。有了后备他就毅然去参军了。他并不喜欢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离开军队后,四处做些小买卖。
他爱结交朋友,并常与众人谈论时世,计划发展产业。
这种超前位的思想在那时候是很危险的,他做事情都考虑的很周详,有利就钻。不过他是传统的“儒商”,讲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做昧良心的事情。只是“时代蹉跎人性”每逢和他的成功稍有眉头的时候,他的朋友不是敲一笔后袖手而去,就是胆子太小不敢急流勇进。他便经常被孤立在一个进退不得的地方。
我不忍心他沉溺在悲伤的回忆中,看着他的皱纹又加深几条,为表尊重,便代他解答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您的成功,需要的是一个能配合您这千里马的时机。”
他关闭了俗事的心扉,亦忘记了女儿的事情,摇头苦笑道:“富而可求也,谁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我看着他的转变,从不可一世的氏族大佬变的如此听天由命,心中不禁感慨:“看来他是被伤害的太深了。”
我猛然哼了一声,说:“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把那叠文件甩在他的书桌上,转头就走。
父女二人被我态度的转变镇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门口。
“留步!”段庆祥威严的声音响起。
请将不如激将,看来这招真的是屡试不爽。
我回过头来,凝视着段庆祥。
段乐儿怒叫道:“你怎么敢这样向我爸爸说话?!”
我没有理会她,面无表情的继续看着段庆祥。
“你到底是什么人?”段庆祥可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端倪。
现在可没空陪段乐儿玩游戏了,我坦白告诉他道:“其实,我并不认识你的女儿。”
段乐儿大怒,纤手指着我的脑袋叫道:“你”
不待她说话,我继续道:“我是黄牛中介李富科长的手下,这次来见您,是为您送来您想要的文件的。”
顾客可是衣食父母,我说话又客气起来。
段庆祥是个见贯场面的人,他们的习惯是从来都不为误会的语言负责,他象完全忘记了刚才不愉快的交流,忙亲切地招呼我坐下。
他笑着问我道:“年轻人,看你的知识可不象是一个给人打小工的人呢,你是什么学历?”
我摇头答道:“段先生,您真的以为学历决定一切吗?实话告诉您,我没有一点的学历证明。”
我已经猜到他不以为然的反应,从他那个时代发展起来的心性,是不会重视那种“纸上谈兵”的人了,他会喜欢我这种“现实派系”的人。
他微一点头,单手捋了一下稀疏的发白胡须,笑着说:“你好象很了解我?说话也很合我的胃口。”
我坦白的告诉他道:“来前,我研究过您的详细资料。”
他似是有些惊异,自我嘲讽地笑道:“我一个暴发户有什么好研究的?”
我一正言辞,自信地对他说:“就算任何人会把您当做暴发户了,我也不会这么想的,试问,暴发户怎么会在1994年的地产掉价时,倾尽所有家产购得了金田村上百亩的旺地?加上您祖家的富地,在去年年末,卖得了5000万,成为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富户,而且,我推测您提早出卖了还会继续涨价地产,一定是想有更大的作为了。您并不是一个甘愿坐吃山空的人,对吗?”
他哈哈大笑,说:“真正了解我的人终于出现了。可惜呀,却晚生了30年。我眼睁睁的看着数十次的大好机遇从我身边走过,可惜独木不成林,商场上最痛苦的不是没有资金,也不是没有人才,而是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出来提点、帮助我。我老头子算是白活了前半生。但是从本世纪90年代开始,时代的发展速度极快,我所能看清楚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可谓垂垂老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唏嘘不已,刹那间苍老了好些。
我不忍见他如此,大声朗问道:“学有止境呼?”
他摇头苦笑道:“后生可畏啊!”亦用论语的一句话回答他现在的心情:“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我哈哈大笑道:“段先生,您被孔子坑害的太深了。其实,为商之道和孔子的思想简直是格格不入。什么儒商只是另一种骗人的幌子罢了。所谓无奸不商,这里的奸字指的是手段,而不是真正的奸诈。您没有自己独特的手段是不足成为真正的商人的。您只要拥有了自己的一套具体方法,就不会被任何时代所抛弃!”
这样半教育的话说出来,段庆祥不觉老脸一红,点点头对我说:“说的好,比任何人都好。也许我真的要改变一下了。”
他真正有了谈兴,招呼仆人给我倒了杯茶水。这时候我才发现美女段乐儿早失去听我们说话的兴致,不知道跑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