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轻轻的抚着林映雪的背脊,柔声安慰着。
赵嬷嬷原本是林映雪母亲的乳娘,是从小看着林映雪长大的,此时看着她狼狈的摸样自是心疼不已,心中思量大小姐本是太太嫡出的,老爷跟太太恩爱有加,只可惜生下小姐就去了,大小姐的容貌与太太越发的相像了,老爷生怕小姐受委屈,不论谁来相劝竟是从来不曾动过续弦的心思,生怕小姐受一丁点的委屈,由此可见对小姐的宠爱自然是不必说的。
老爷身在朝堂,紫袍玉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加之亲姑姑是当朝的皇后娘娘,就连府里的贵妾姨娘们,虽说是她名义上的庶母却也没一个不让着的,尤其是玉若姨娘,老爷的滕妾虽然也有自己的子女,却是到都往后靠了,将小姐看的如同眼珠子一般,被一大家子这么宠着让着,所以性子难免的骄纵了一些,行事更是欠思量。
赵嬷嬷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只小玉盒,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映柳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脸色也跟着忽明忽暗的。
林映雪突然从锦被中探出头来,两道寒光从肿胀不堪的缝隙之中射了出来,恨不能把墙给穿个窟窿,胸口几乎快让怒火憋炸了,若不是林映柳那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自己怎么会与三皇子妃之位失之交臂,那日若不是她在自己的燕窝汤里动了手脚,自己怎会腹泻不止耽误了选妃大典?还有云若岚那个小贱人,不过是个庶出的贱种,竟敢如此陷害本小姐,早晚要让你们都知道厉害才是!一双如玉的嫩手手恶狠狠的扯着锦被。指甲刺破掌心,点点鲜红亦不觉痛,一声轻微的脆响,指甲断了也不知晓。
林映雪木然的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面颊,好似摸到了一只腐败肿胀的馒头,哪里还似往日那般娇嫩水润有弹性,她当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目光冷森森的射向门口的丫头,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心中愈发的恼怒。
那小丫头被林映雪看的浑身一抖,有些惶恐的低下头,十指不安的交握在一起,后背冒出一层凉飕飕的冷汗。
林映雪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气的要命,咬牙切齿的说道:“难道你也敢嫌弃我不成。”
那丫头抬起水雾蒙蒙的眼睛,咬着下唇拼命的摇头,颤声到:“奴……奴婢不敢。”
林映雪的脸突然变的狰狞起来,吼道:“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我洗脸,难道还要我自己动手不成?”一滴滴的口水随着她肿胀不堪的嘴角滑落。
那丫头低下头掩藏住眼中的嫌恶,端起水盆慢吞吞的蹭到床畔,绞了帕子,给林映雪净面,林映雪就着床边的水盆一照,水中的倒影清晰的映入眼帘,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羞花闭月的美人,分明就是个腐败的猪头。
“啊!”林映雪双手不停的乱抓,那个丫头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血痕。
赵嬷嬷一把推开那丫头,手忙脚乱的将林映雪揽在怀里,生怕她伤了自己,转过怒气冲冲的对着那个丫头说道:“死蹄子留着你们也是浪费白米!只会惹小姐生气,还不下去!留在这里碍眼不成!”
那小丫头自然是委屈的什么似的,也不敢分辨,捂着脸小声的啜泣,只得低着头一溜小跑的出了房门。
赵嬷嬷突然觉得手臂一阵尖锐的刺痛,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林映雪两眼通红,双手死死的抓着赵嬷嬷,恨声道:“嬷嬷给我上药!”
赵嬷嬷皱着眉摇摇头,她怎能不知林映雪在想些什么,慢说是自家小姐原本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妙人儿,就算是一般的女子一时半会怕也是接受不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若说小姐刚才对二小姐送来的琼肌膏还存了疑心,现在怕是一分都不剩了。
当下只得柔声劝道:“小姐好歹等嬷嬷找大夫验看之后在用吧。若是万一有点差池小姐的容貌怕是就全完了!”
林映雪大声的叫嚷道:“在坏又能怎样?还坏的过现在去?”二人争执不下。
林映雪终于忍无可忍的冲着赵嬷嬷吼道:“你这个大胆的奴才,我看在你伺候过我娘的面子上,对你礼遇几分你便开始上脸了,你便是在得脸也不过是个奴才,竟然敢拿起主子的主意来了!”话一出口林映雪和赵嬷嬷均是一愣。
赵嬷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护了一路的小姐竟然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脸色立时就白了几分,嘴唇不停的抖动,林映雪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盛怒之下竟然说出这般伤人的话来。
就连梁上的云若岚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暗赞一声,看不出这个草包小姐身边倒是有这般衷心的奴才。她自己却不知珍惜,心中越发的厌恶起林映雪来。看来还是的给她点小小的教训才好。
林映雪看着赵嬷嬷的眼中的泪花,心中虽然有些许愧疚,却任性的将头扭到一边不在看她。
赵嬷嬷看着她满脸的执拗,轻叹了一口气,闷不做声的从怀里掏出那个白玉小盒,一点点的涂在林映雪的伤处。
药一上身林映雪只觉得清凉一片,在不似刚才那般撕裂般的灼痛,心中便是一喜。偷眼看看赵嬷嬷,嗡动着嘴唇不清不楚的含混的小声说道:“嬷嬷……”剩下的话却是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了。
赵嬷嬷笑中带泪的,摸摸林映雪的头发,道:“这都是老奴应当的,刚上好了药小姐还是快歇着吧!保不准明天就能好些呢!”赵嬷嬷将她安顿好,自己退到外间的榻上胡乱的歇了。
一时间满室都是琼肌膏,余下的清凉幽香,云若岚本欲离去,好似察觉到了些什么一般,漂亮的凤眸轻轻一眯。心中暗道:看来这林映雪说不得要吃点苦头了,我何不一起凑个热闹?
云若岚轻轻一弯唇角,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往林映雪的床上一倒,眼神之中满是笑意的扫了一眼床上的林映雪,便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云若岚刚一跃上屋顶,一缕劲风也随之悄然而至,云若岚心中一惊,看来这人藏了有一会了,居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藏了这么久,慌乱之间一侧头,一缕青丝随之落下。
云若岚转身凝神一看只见一个身黑衣,足尖点在不远处一棵树的顶端,心中暗叫倒霉自己这简直是流年不利啊。
静静心神突然发现那人好像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云若岚甩手就是一枚烟雾弹,纵身便走。
走出一段路程之后心下稍定,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墙头上立着一道黑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好厉害的轻功。她索性也不跑了,一个纵身善到那人近前。那人不躲也不闪。两人就那么静静的互相看着彼此。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那人缓缓的说道:“你是药王谷的弟子?”声音苍凉沙哑。
云若岚也不否认,安静的点点头,心中却是转了一百八十道弯,这人难道与我药王谷有什么渊源不成,单单看我露了这么两小手就猜到我是药王谷的人了,看他的年岁恐怕与师父也不相上下,没听说过药王谷还有别的师叔伯。
正文一百零二章完结篇
云若岚死死的顶着他的冰冷的青铜面具,仿佛是想看出点什么端倪。
那人看着她狡狯的目光顶着自己不停的打转,微微扬起下巴傲然道:“你那点小心机在我面前还肤浅的很,我劝你别打错了主意!”语气冰冷。
云若岚正正神色,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不知您是哪位师叔伯?”目光死死的锁在他唯一露出的眼睛上。
“师叔伯?”语气透着说不出苍凉。只见他眼神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一潭死水的摸样:“我跟药王谷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他颤抖的胡须出卖了他此刻真实的情感。
云若岚心中暗想,药王谷的弟子向来极少在江湖走动,此人必定与药王谷有极深的渊源,否则如何就能一下猜出我的师承何处呢?
曾经听闻药王谷出了叛徒,勾结官府攻打药王谷,致使本门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大劫。弟子损失大半,难道这人跟当年的事儿有关不成?难道不是那个弟子,而是师父他们一辈的师兄弟吗?
他这样半夜拦截我到底是何意图?
正当云若岚沉思之际,一阵天旋地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恍惚之间人事不省。
等她醒来之时已过半月有余,朦胧之中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立在床畔,云若岚吃力的撑起了起来,使劲的睁睁眼睛,晕眩之中眼神却怎么也无法定焦。一阵头昏,险些栽倒床下。
一双冰凉的手及时的扶住她即将扶住,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与责备:“你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吗?”
闻着一股清甜的味道,是墨然来了,云若岚头也不抬的窝在他肩上浅笑道:“我做什么要让你省心?有人替我操心我开心的不行呢!”一头如云的秀发散落在他的一身。
锦绣这会儿正好端着食盒走进来,一看云若岚醒来,食盒乒乒乓乓的散落了一地,哭着扑到在床边,哽咽道:“我的好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
云若岚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戳戳锦绣的额头,有些好笑的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她侧过头,只见墨然淡然的眼神终于不在淡定,满是恨铁不成钢。
锦绣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姐,张了半天嘴,道:“我的好小姐您这一睡就是半个月啊。”
云若岚瞪大的眼睛之中写着不可置信,往日的伶牙俐齿也不见了,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锦绣抹抹满脸的泪珠,拼命的点点头道:“可不是吗!那天早上我来伺候,见小姐睡着也没敢惊动,到午膳十分,小姐还是未起身,任凭奴婢怎么叫都不醒,奴婢当时慌的不行,正想去请大夫谁知殿下来了,叫了他随行的太医,那老太医也只说无恙。谁知小姐一睡又是三天,太子殿下,只好派人去请了这位公子来为小姐诊视,又过了这些天小姐才醒来。”
云若岚心头一颤,想起那夜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人?说他没有恶意竟然下了这么重的药硬生生将自己迷晕半个月,若说他有恶意为何不干脆杀了自己?一时之间毫无头绪,心乱如麻。
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锦绣,问道:“这些日子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锦绣抿着嘴小脸涨红了几分,憋着唇角的笑意,颤悠悠的回道:“旁的大事倒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听说各家千金为了朝会的事情忙个不停,各国的使者也都到中都了。而且……而且听说林映雪的伤都好了,最近一直在出席各家千金的聚会。”
锦绣看着笑得好像狐狸一样的小姐,心里一动,这不会是小姐又在打什么主意吧?想着还有一件大喜事,锦绣赶紧又跪倒床边,笑道:“奴婢还没恭喜小姐呢!陛下想在朝会上为小姐和清尘太子爷赐婚,听说南陵国的皇帝也很赞成这门婚事只是……只是……”
云若岚微微一愣,看来我睡了这些日子倒是发生了不少事啊!抬手给了锦绣一记爆栗“然后呢继续说。”
锦绣捂着脑袋嘟着嘴道:“清尘殿下说了,一定要问过小姐的意思在请陛下颁旨赐婚……”
云若岚面颊微微一红,清尘竟然这样在意我的想法。
正在云若岚还发呆的时候,墨然轻轻的挥挥手,道:“你先下去给你家小姐准备点吃的,她……”
锦绣懊恼的跺跺脚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墨然看着锦绣离去的方向无奈的摇摇头叹道:“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一般的莽撞。”
云若岚四处扫了一圈,发现屋里少了一个人。
墨然揉揉她的脑袋道:“你那个傻小子,自从你一睡不起,他便日夜不休的守着你,没办法我只好用我的方法让他休息去了!”
云若岚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然,想问又问不出口。
墨然抿着唇角优雅的一笑:“他明日必醒!”
云若岚红着脸呐呐的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墨然眉梢一挑,调侃道“关心则乱!”看着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浮起的红晕,心中的忧虑越盛。
将脸孔一板道:“你这丫头,还不说说到底遇到了什么人?”
云若岚头垂的更低了,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墨然的脸上的表情,从讶异渐渐变为凝重。
云若岚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也是一沉,墨然的身手医术怕是比师父还好,看他这表情一定是心中有数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呢?心中越发的好奇起来,拉着墨然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问道:“墨然你知道他的是不是?”
墨然也不回答她的问题,替她盖好被子,又嘱咐了她几句,便翩然离去。
云若岚一夜未眠,脑子不停的在想着那个青铜面具后面的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打乱了云若岚的思绪,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云若岚不敢相信的看着门口那个有几分邋遢的人,这还是那个清俊飘逸的清尘吗?满头的发丝随意的披散着,眼下一片乌青,下巴上满是胡茬。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逸清尘慢慢的走上前,慢慢的抚着她的面颊,突然一把抱住她在也不肯松手了。
云若岚柔柔的唤道:“清尘……”
逸清尘闷闷的“嗯!”
云若岚:“我真的好像跟你一起慢慢变老,还可以一起牵着手慢慢的并肩走在夕阳下,说说每天的琐事。偶尔生点小气,吵吵小架会很幸福的吧?你还会不会一直对我这样好……”
逸清尘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时候咱们的牙齿都掉光了头发变白了,不管时间把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岚岚!我也只是你的一个人的清尘。”
云若岚闭起眼睛,鼻子有些发酸,几滴温热的晶莹缓缓滑落,滴落在他的颈间。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