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尽深,秋夜的皓月,寂静,清冷。如银的月光把大地照的亮白如雪,唯有远处的抚仙湖像是山水画里的一滴化不开的浓墨,平静的没有涟漪,倒映的月影闪动着微光。
三哥借着月光在地上画着各种卦象图,时不时遥遥的望一眼抚仙湖。
雨寒悄悄坐在旁边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三横长,三横短,长短分布有着某种规律,并非雨寒能参透的。“这是什么?”她疑惑的问。
三哥被雨寒的问话下了一跳,“哦,没什么。”他迅速用脚在土地上擦掉了那些符号,淡淡的问“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雨寒沉默着看看天上如玉盘一样的月亮,银光洒在院子里,让人觉得这人烟稀少的有些苍凉。
三哥忧郁的问“想家了?”这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拜杜正一所赐,雨寒早已享受不到家的感觉了,此刻他的脸上忧郁里度了哀伤。从8年前跟着老大出来,他几乎忘记了还有个遥远的地方叫家乡。
雨寒摇了摇头,她只是由于噩梦而无法安睡,怅然的望着月亮“这里的月亮真美。”的确马都的灯火阑珊里是感受不到这样清冷的月光的。
三哥看着这个若精灵一样的女孩子,瞥见了她眼底闪过一丝惶惑,“是不是做梦了?”他问。
沉默,良久。雨寒并不想回忆那可怕的梦境,但这梦魇跟随了她这么多年,也着实让她倍感折磨。
“好吧,我不问。”三哥轻轻的说,眼神里依然是无尽的哀伤,无论面前的景致多美,反映在他眼睛里的都是萧索的忧郁。
“我只知道我再喊,但是没有声音,我看到有人拿枪杀了另一个人,满眼都是血色,但是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孔。”雨寒用最平静的语言描述了她的梦境。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七年前的记忆。”三哥忧伤的说。
雨寒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她并没有说过她没有记忆,三哥怎么会知道?
老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或许是这么多年,隐居在这里研究自己的事情,而疏于沟通,或者,他本身也不太善于聊天,于是闭口不言。
雨寒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像倾泻下的月光很冷,并不柔和,倍感苍凉。
老三望着这样的雨寒,眉头紧锁的忧郁更加深重,多年前的事情翻涌到心头,不由愧疚难当,他不难想象雨寒的坚强,被噩梦折磨了这么多年,还能如此淡然安详,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老大的用意了,“雨寒,不要去抚仙湖。”
雨寒很听话,不是因为她不好奇,而是因为她真的没有时间。之后的每一天都过得极为辛苦。除了每天对于武术的研习,还要精通骑术和射箭。这对于邱泽来说似乎比较容易,男孩子会对这些比较感兴趣,邱泽好像以前学过那些基本功,而且他本就天赋异禀,这些对于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这也就给了他时间追求樱夕,他们的感情也就日渐浓厚了。雨寒则学的有些吃力,本就瘦弱的身子骨,拉开那巨大的弓弩已是不易,要射准目标就有些困难了。
“雨寒姐,你说我们就不能学习点儿先进武器吗?”邱泽百无聊赖的问,拉弓,放箭,正中靶心。
“让你学习的并非武器的用法,而是一种修为,看准目标时的气定神闲,就好像泰山崩于前还能坐怀不乱吧,并不是一定用来拼杀。”雨寒也学着邱泽将箭射了出去,箭至把心掉落在地上。
三哥骑马过来,拉弓射向邱泽的把心,邱泽的箭被劈成四支散落在地上,他勒住马,走向了邱泽,说“雨寒说的不错,你们两个的伎俩还是不够的,继续练吧。”三哥拿过邱泽的箭筒连续射了四箭,箭若连珠,最后只留下一只箭羽,其余的均穿过的把心落地,又来了一招四箭齐发,箭尖竟都像被磁石吸引般正中靶心。邱泽竟然看呆了,那张本就呆呆的脸,此时大概更显得异常惊讶,在他看来三哥就像一副秦汉时期穿越而来的活古董。
雨寒惊叹之余有些担忧,她觉着自己可能很难完成这次的训练,只得无奈的又拉起了弓。
花落花开,转眼已是春,庭院里的曼陀罗纠缠的藤蔓上满是鲜绿色的嫩叶,整个山坡上都是绿色的,雨寒和邱泽的训练也基本上接近了尾声,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半年来的变化,身体比来的时候结实很多,而且可以算是精通古书,秦汉之前一些毫无记载的文字,竟然也能辨认出七八,不过这段时间也靠着他们的帮忙,才帮助老三收集了很多关于古滇国的历史记载。
春夜尽良宵,竹窗外,老三忧郁的抬首望着星空,良久。今夜没有月亮,满天星光像巨大幕布上镶嵌的碎钻,闪闪发亮。
邱泽凑过来也看着窗外的三哥,轻轻的问:“雨寒姐,你有没有觉着他特别奇怪?”
雨寒一心只想等到特训期满回家,对于老三的怪异举动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她一直认为邱泽并非表面上那样呆笨,这话问的太过突然,雨寒无法回答,只得反问:“何出此言。”
邱泽把那些怪事一一列举给雨寒,想到了刚来的时候那些会移动的石头,已经半年过去了,三哥对这件事儿绝口不提,他总是看到三哥画一些奇奇怪怪的图,还有他总是对着星星自言自语,难道他真的会算卦不行?
“你说对了,师傅的确会算卦。”樱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雨寒的房间,“他是在占星。”她看着他尊敬的师傅,眼里充满了崇敬。
占星?雨寒还挺好奇这些数术的,没想时隔两千多年,科技已经发展到从星星上看地球了,在这偏远山区竟然还有占星的说法,连雨寒都不得不怀疑他是穿越而来的。
星光给老三的身上罩上了一层神秘的淡蓝色,这个本就忧郁的面容,更显得惆怅了。他拿起手边的剑,银光里泛着寒气,这样好的铸造工艺,而他的剑法却并不是广场上大妈的太极剑,而是极快的速度在黑夜里画出闪电一样的光芒,扭腰,滑步,剑锋在身前划出半弧光圈,一招“清风拂月”,又一拉剑柄,一跃,反身刺向地面,挑起一缕尘沙,“踏尘扬沙。”,黑夜里剑光四散又一招“漫天星暮”,剑过耳际,过腰间,过竹篱,过藤蔓,落叶满天撒下“玉叶飞花”……听到脚步声,收剑。
樱夕说,只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舞剑,雨寒的确看到了星光里闪动的泪花,他到底压抑了什么,总是那么忧郁。
“你还没睡啊?”三哥看到雨寒自然的转过身,不想她看见他的脆弱。
“没什么,只是明天就要回去了,有点儿兴奋!”雨寒娇笑着,期待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回去了。
“哦。”老三凝眉望着天空,思索着什么。
雨寒看着那个浑身都透着忧郁的背影,“星星里真的能看出命数么?”
三哥叹了口气,轻轻地问:“他们呢?”
“煮酒论茶,星夜情话,他们俩还能做什么啊。”雨寒笑了笑,这半年来最值得高兴的大概也只有这件事了,其余想念的人和物都音讯全无,或许对于那些人她也是毫无音讯的。不知道萧哥是不是还会忙碌到深夜,不知道呈玖是不是还是玩世不恭,他应该毕业了,滕斌也毕业了不知道在做什么,索菲应该还是那般清丽的倾国倾城,这半年她的确跟着老三学会了很多东西,雨寒风轻云淡的人生里多了很多想法,也许从这时起,她再也不是这场仇杀的局外人。“三哥,其实我有些不舍得离开这里。”雨寒忽然像是被老三传染了一样惆怅起来。
老三望着背面的天空,说道“不必不舍,收拾东西,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这个消息倒是让雨寒有些惊讶,他避世多年,又为何要跟她们走着一趟。这个忧郁的男人脸上未干的泪痕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凄苦的往事。八年前老大一行人从马都辗转到新市,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盗窃案,但是由于萧哥的出现使老四死于非命,老四是三哥的亲弟弟,事后老大并没有追究萧哥的罪责,三哥为此事怀恨在心,差点儿错手杀了老大,这件事只有老大和三哥知道,老大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而且这些年他在云南衣食无缺,老大不过是希望三哥不要再介怀曾经的事,也一再劝三哥回到他身边,越是这样就越让老三觉着难过,但他仍然挂念他那些兄弟的安危,天幕中的危机——天权星光微弱似有灾祸,他绝不会坐视不理,这就是他回到老大身边的理由。老三的故事里,略去了很多和雨寒有关的事,既然不记得,就不要让她再知道了,萧戈,老大,老三都很用心的保护着这个女孩,或许如此会减轻自己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