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灯中的发光晶石,因为耗尽能量已经变成了灰暗的石头,原本极富生活气息的石洞,也在厚厚的灰尘中凋落了顏色。
拂去帐幔上的蛛丝,大床上早已空空荡荡,那张角落里的座椅,也在灰暗的光线下越发孤单了。
在玛斯卡尔的记忆里,父亲的威严,并没有因为多病的身体而有丝毫减损,相反,每次见到那副瘦弱的躯体,玛斯卡尔都会在内心深处升起深深的敬畏,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他对这位让他恐惧的父亲,都有强烈的抵触心理。
与父亲不同,母亲则温柔体贴,但遗憾的是,母亲的话并不多,而且,永远都把自己包裹在密不透风的长袍里,对此,玛斯卡尔的埋怨也并不少。
玛斯卡尔不止一次想要逃离这个压抑的家,远离让他恐惧的父亲,也远离沉默的母亲,但当他真的失去他们的时候,玛斯卡尔才豁然发现,自己对父母的爱,竟然是那么的深刻,以至于每次想起,他的心,便仿佛要滴出血来。
玛斯卡尔默默地打扫著,仔仔细细的擦拭著每一个角落,从黎明到傍晚不眠不休!仿佛不能容忍一粒尘埃在这里停留,而他的泪水,也在灰尘被放逐之后,无声的滴落在这里每一寸空间。
玛斯卡尔默默地打开储物盒,拿出里面的发光晶石,为每一个魔法灯盏更换晶石,大厅也终于恢復了明亮。
现在,这里已经异常整洁,家具也恢復了顏色,正如多年前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真的没有变吗?一样的沉默,但却少了亲人的凝望,一样的空间,却少了亲者温暖的呼吸,而如今的光亮,却只能将这里衬托得更加孤寂寥落了。
灰尘没有了,泪水也没有了,但玛斯卡尔的悲伤却越发深刻了。
他默默的看著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影像,彻骨的仇恨也随之涌上心头。
“那个黑头发的怪物,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啊!是他,让绝望的母亲自杀身死,是他,杀死了重病垂危的父亲,还是他,让自己无数好友在凄厉的惨叫中死去!”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这个怪物,我要把他碎尸万断……!”玛斯卡尔对著镜子嘶吼著。
玛斯卡尔的伤势不轻,即便是有神器护持,他羸弱的身体,也不足以承受“暗影袭杀技”的打击。
尤兰达的刀势,在发刀之初,便已经凝聚了咒法的锋锐,在唐刀被面具挡住的同时,那股无形的劲气,仍然侵入了他的血脉,致使他现在仍能感到刺骨的疼痛!而他脸上那道刀伤,虽然在神器的养护下快速好转,但却不能弥合肌肤破损的印记。
玛斯卡尔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但他不想再等了,也等不及了,他一定要报仇,而且越快越好。
他的信仰早以被仇恨摧毁,所以他根本不惧神罚,他需要钱来招兵买马,也需要钱来为自己的復仇之路披荆斩棘,所以他来了,来到天堂之音的发祥地。
置身于艺术海洋的艺术大师们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为搬运钱财的魔兽,但想不到不等于不能发生,当玛斯卡尔到来的时候,这些艺术大师们凄惨的命运也就开始了。
“你干不干?”
“这是神灵的供物,你怎么能……!”
这位大师没能发挥他的口才,便已经被玛斯卡尔一刀两断腰斩当场,他的上半身,在自己流出的肠子上不停抽动著。
“你干不干?”
“你……你……啊!”
连杀十人之后。
“你干不干?”简单的重復。
“干,马上就干!”痛快的回答。
“你……?”话没出口。
“干”当机立断。
“神灵,什么神灵!你的威严,都是虚有其表的偽饰,你的神通,不过是麻痹精神的骗术,睁开眼楮看看你这些信徒,都是如何表达虔诚的,哈哈哈……!”
“喂,那位神经分裂的,别看了,就说你呢,你怎么不问问我呢?”一个老人摇摇晃晃从远处连跑带颠的冲了过来。
玛斯卡尔大为错愕,恨恨的看了那个老头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老不死的,你刚才说什么?”
老人的白须达到了膝盖,相貌慈祥无比,简直就像是神话里播散福音的老爷爷,尽管现在喘息的厉害,但他仍然和蔼的微笑著,对玛斯卡尔说道︰“没……没听见?没关系,我再说一遍,我说你精神分裂,这回听清楚没有?你特么的猪狗不如的畜生,粪便里恶心的蛆虫,你……!”
“住口!”
玛斯卡尔是如论如何也没想到,相貌如此慈祥的老人,竟然在和蔼的微笑后,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骂人绝技,而且看起来,这骂人的功夫还真是不浅!要是再让他老人家继续骂下去,就算是神灵,也得让他给活活恶心死。
暴怒的玛斯卡尔挥刀向老人猛劈而去,这一刀,与高手相比当然还欠火候,但对付这个走路都困难的老人,那简直就比斩瓜切菜还容易,但这次,大家并没有看见血腥的一幕,因为这一刀,被一件奇特的兵器及时挡住了。
这件兵器,宽有三寸,等宽的刃身延展出大斧一样弧度,锋刃底部突尤的向里面横向延伸一尺,然后,才向下顺延出长达两尺的S型椭圆手柄,锋刃雪亮耀人眼目,刃身后部两寸处,从头至尾全部鐫刻细密的符文。
“狂魔斧,乌兰科尔人?”
玛斯卡尔虽然骤然遇敌,但暴怒的心态,却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及时出现在老人身旁的大汉昂然回答道︰“没想到你这个畜生还挺有眼力!”
这时,达皋维特一行四人也跑了过来,分别站在老人和大汉身边,对玛斯卡尔怒目而视。
玛斯卡尔环视众人,对大汉不屑的冷笑道︰“亡国之人,不想復国雪耻,却帮这些灭国的仇人出头,你也算对得起你的祖国!”
大汉闻言,毫不示弱的扬眉说道︰“我乌兰科尔军中本来就没有怕死的匹夫,我们历尽千难万险,为故国披肝沥胆,其中的艰辛,你一个庸碌之辈岂能体会!我们为了尽忠,血也流过,死也死过,在同等条件下,没有人还会比我们做的更好,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赢得王子殿下的尊重,也才有今天更加强大的乌兰科尔行省,你一个杀戮平民的畜生,也配与我谈论尊严与荣耀吗!”
“好……说得好!”达皋维特几人听了这番话,全部大声叫好,并且连连鼓掌,激赏之情溢于言表。
玛斯卡尔心里更加愤怒了,脸上的怨恨也因而越发浓重了。
那个乌兰科尔大汉感觉到了玛斯卡尔的杀机,将身体前移,挡在老人身前,而这位刚才把玛斯卡尔差点活活骂死的老人,则以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速度,快速跑到远处,还找了个较高的地方坐了下来,看那意思,明显是打定主意要看热闹了。
玛斯卡尔自从数天前与爱丽丝等人一场战斗之后,神器的禁制已经被全部破解,与之心灵的契合度也因此紧密无间,尽管他的伤势仍然沉重,使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发动神器的全部威力,但他还是有信心对付眼前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玛斯卡尔不想废话,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个不愉快的插曲,所以,他再次发动了神魔的契约。
当圣洁的光芒笼罩在对手的身上时,他们的精神也随即被无形之力所震慑,而玛斯卡尔的魔法打击也紧随而来。
伊娃不但是翼人,更是个女人,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而伊娃的爱美之心,则尤为强烈,这曾让她失了过很多的磨练机会,致使她的飞行技术虽然不错,却并不杰出,武技虽然说得过去,但却并不出众,可这并不说明她在其它方面也一无是处。
当伊娃接触到那些神奇的符咒时,就好像嗜酒的酒徒见到了美酒一般,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便陷入到堪比热恋的钻研之中,但符咒的珍贵,即便是黄金也无法衡量。
那些倾注了虔诚与信仰的一笔一划,勾勒的,是借用天地巨力的至深玄理,哪里是她一个平凡的普通翼人可以任意挥霍的。
这种情况,曾经让伊娃大为苦恼,所幸的是,她的烦恼,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跑到冰峰上练习低等级符咒的伊娃,踫见了一位练习武技的雪豹族少女,刚开始,那位少女很沉默,只是自顾自的练习枪法和异能,但时间久了,两个人也就熟了,雪豹族少女对于伊娃的爱好和烦恼,也就有所了解了。
当这位雪豹族少女看见伊娃把低级符咒术应用的出神入化时,不禁大为赞嘆,但更为让她惊诧的,则是伊娃突破了符咒的绘制局限,摒弃了需要精细加工的满愿树纸张,用自己的羽毛便勾勒出功能相同的符文。
看著烦躁的伊娃,雪豹族少女没有说什么,但却在一天傍晚,给她带来了一本厚厚的羊皮卷。
羊皮卷共分为三部,里面由浅至深匯集了无数符文咒语,而第三部里面的符咒更是深奥无比,不要说没有见过,就是连听也没听过。
突然降临的惊喜,差点让伊娃兴奋地晕过去,随后,则是哭的一塌糊涂,当她想要抱著雪豹族少女感激涕零时,那个雪豹族少女却早已走了,而且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那座冰峰。
如果,今天要是没有伊娃在场,这五位勇士,肯定会在玛斯卡尔第一轮打击中便成为烈士!所幸的是,伊娃在这里,而且还非常痛恨对面这个畜生,更幸运的是,她的符咒,就在她翅膀上的羽毛里,所以根本不必去刻意激发,这些符咒会根据不同环境自动发挥不同的效果。
就在同伴和那位乌兰科尔大汉被震慑住的同时,伊娃的身上却泛起一层金色的气罩,将扑面而来的神圣光辉阻挡在外。
意识到危险的伊娃,在第一时间发动了云系异能,将多种羽毛符咒激发而出,但她攻击的对象却并不是玛斯卡尔,而是她的三个同伴还有那位乌兰科尔大汉。
四道“金光护体符”截断了玛斯卡尔的震慑之力,四道“闢火符”化解了玛斯卡尔呼啸而来的火系魔法攻击,四道“引力回旋符”,将烈焰攻击反转,并反扑玛斯卡尔,四道“清心净意符”,让四人神志专凝,不为幻想所动,四道“神力符”使得这四人力量骤增。
精神被震慑的四人,在羽毛著身的剎那,便恢復了神智,在得到符咒加持的瞬间,便对玛斯卡尔展开了凶猛的反击。
达皋维特是个魔法斗士,是一个能够用剑的魔法师,对于雪精灵来讲,这或许算不上什么,但相对于人类而言,这个比率则要少得多了,尽管玛斯卡尔也会用刀,可与他的魔法技艺相比,却是天差地别,但达皋维特不一样,达皋维特的两项能力是相互维系的,均衡的,虽然算不上是出类拔萃,但也绝非庸手。
这些战友从没见过达皋维特是如何与人交战的,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一向高雅无比的达皋维特,一旦投入战斗,简直像头疯虎一样,完全是舍生忘死的拼命搏杀。
达皋维特在符咒的加持下,像闪电一样冲向了玛斯卡尔,而他腰间的“弧形剑”,则在魔法的激发下,带著悠扬的长鸣,先于达皋维特,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优美的圆弧,刺向玛斯卡尔的后心。
达皋维特本人在距离玛斯卡尔五米时,双手骤然相合,随著他的手势,玛斯卡尔两侧,霍然竖起两堵高大的土墙,像巨人的手掌一样,向玛斯卡尔猛地拍了过去。
可这只是刚刚开始,达皋维特蓝色的眼楮泛起一层青绿,无数尖利如剑的树枝,快速突出地面直刺玛斯卡尔。
玛斯卡尔面对这几个远不如他的对手,并没有太多的重视,这与科兹莫对阵时的严谨态度截然不同,而这也使得他在连续出乎意料的变化下失去了先手,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还手之力。
高亢嘹亮的大吼,夹带著强大的威势让木断墙崩,达皋维特的连续攻击只在瞬间,就被虎王的怨憎彻底摧毁,正当锋芒的达皋维特,也被强大的冲击波震得口鼻流血。
玛斯卡尔右手的战争权杖,突然变得象蛇一样柔软,绕过玛斯卡尔迎向身后那把弧形剑,而那把剑弧形剑,也仿佛能感受到主人心的意,只在瞬间便向玛斯卡尔连刺十三剑。
战争权杖盘旋如蛇,伸缩之间便将十三剑全部挡住,并借用回旋之力将弧形剑击向已经受到重创的达皋维特。
达皋维特面对自己的兵器毫无办法,而他也根本不想任何解决办法,无视飞来弧形剑,对著玛斯卡尔发出一道十米长的魔法光剑。
狂魔斧再度及时出现,将弧形剑击飞,而且毫不停留,划出两道凌厉的红色斗气向玛斯卡尔飞斩而去。
红色斗气顺延狂魔斧的曲度,成圆弧状交叉在一起,与达皋维特的魔法剑不分先后到达了玛斯卡尔近前。
玛斯卡尔将左臂横在胸前,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撑起一面金光闪闪的大盾,光盾金光流转,只在眨眼间,便将三道原力全部吸收。
随著左臂前伸,金色大盾霍然化作一只小巧的弩弓,并向达皋维特与乌兰科尔大汉连续发射了四十只光箭。
乌兰科尔大汉挡在达皋维特身前,将两把狂魔斧交叉胸前向外平推,红色的斗气随著他的推势喷涌而出,在两人身前形成了圆球形的斗气屏障。
超高速的光箭,在人们的视觉中几乎不分先后,化作一片流光,与大汉的斗气屏障撞击在一起。
连续四十次光箭打击,让乌兰科尔大汉的脸色苍白,斗气屏障也飘摇的如同狂风中的灯笼,而此时,玛斯卡尔的战争权杖,却化作了一条金色长鞭,将乌兰科尔大汉的斗气屏障一鞭抽得粉碎。
乌兰科尔大汉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强壮的身体也猛地被巨力击飞,而他身后的达皋维特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也喷出一口鲜血,与那个大汉一同飞了出去。
玛斯卡尔那把金色长鞭,毫无征兆的化作一把黄金猎叉,猎叉两只尖刺分指两个身处空中的对手,像闪电一样突刺而出!而那两个重伤的勇士,却根本无力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