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天雷并不是大白菜,作为一种毁伤力极强的武器,它的维护与保养是一件极其复杂细致的工作。
  在艰苦的战争环境里,要想让这种仍不稳定的爆破武器不至于在自己的阵营里爆炸,阿尔布莱特的工程师们?少花费心思。
  在多次试验之后,他们采用了满愿树模制的外壳,上面镌刻了数个小型魔法阵,用?提供相对稳定的环境,里面均匀的铺上柔软的丝绵,使得轰天雷不会因为意外撞击而爆炸,实践证明,这种设计,确实取到了很好的效果。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设计,铁甲战车虽然杀死了数千名阿尔布莱特士兵,却?有一个轰天雷被引爆,这可以从侧面反映出阿尔布莱特军工产品的优异品质。
  而现在拥有这些轰天雷的部队,则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部队,是阿尔布莱特真正的嫡系,要不然,也不会用五万人?接手埃尔四十万军队才能完成的防御任务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配备了大量的先进武器,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符咒、轰天雷。
  圣奥尔德将领犯了一个错误,他以为,启动云系魔法,就会使对方也陷入到盲目状态,而己方却可以探测到对手的位置,殊不知,阿斯平的想法完全超乎人们的意料。
  凭这种简易的工事,可以防御铁甲战车吗?根本就是做白日梦,所以从一开始,阿斯平就?有打算防御,这也绝不是一场防守反击战,他的目的,是为圣奥尔德铁甲军布置一个陷阱,而吸引猎物的饵料,就是阿尔布莱特将士们的生命。
  前沿的士兵,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有轰天雷和符咒,在严密的绝缘保护下,它们不会因为外?打击而爆炸,但那种包裹着轰天雷的符咒,却早已被撕开了封印,只要念诵恰当的咒语,它便会在满愿树外壳里面爆炸,连同满愿树外壳蕴含的魔法能量,以及上面镌刻的阵法,都会被反向作用力转化为扩散性杀伤能量,其威力,已经不是单一的符咒和轰天雷能够比拟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铁甲战车杀死的士兵越多,也就意味着他们突入防御越深,当三个铁甲骑兵团全部碾压过阿尔布莱特士兵的尸体时,也就意味着他们到达了陷阱的中心。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个用人命堆砌出的陷阱,里面饱含着阿尔布莱特将士视死如归的豪情,而这种信念,此刻,已被圣奥尔德的杀戮推向了巅峰。
  “天降神雷,雷神符,爆……”
  “大火燎原,火神符,烧……”
  “陨石流星,神石符,轰……”
  “漫天刀兵,锐金符,杀……”
  “飓风过境,风神符,灭……”
  “操你妈的,狗杂种,杀、杀、杀……!”
  最前沿的士兵,听到阿斯平的吼声,几乎?有经过大脑,便咆哮着冲出掩体,以血肉之躯扑向铁甲战车,更有无数人抱着身边已经变成焦炭的战友尸体,一边流泪,一边念动引发符咒的咒语。
  他们并不是?有选择,他们完全可以躲在掩体里引发符咒,但他们已经懒得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他们在铁甲战车面前太无力了,而可供他们应用的报复手段又太贫乏,他们只希望尽可能的靠近这些钢铁怪物,尽可能的对它造成多一点的伤害而已,至于自己的性命,他们?有考虑,最起码,现在?有考虑。
  无数活着的阿尔布莱特士兵,与无数已经死去的战友们,再次联合发动了一次反击,而这次反击的目的,就是以命换命,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以粉身碎骨为代价,在宣泄对敌人的痛恨同时,也在狂烈的怒火中化作了飞灰。
  “轰、轰、轰……!”
  超过听觉承受力的爆炸声,夹带着巨大的冲击波,使得高空中的圣奥尔德空骑兵们也感觉到头脑眩晕,胸口烦呕欲吐,而下面的景象,更让他们心惊肉跳。
  壁垒分明的蓝白两色烟雾,在圣奥尔德空骑兵的视觉中,仿佛突然出现了静止,然后便骤然向下一沉,接着,便是直喷天空的大火与黑烟。
  滚滚黑烟眨眼间便将蓝白两色烟雾吞?,并夹杂着烈焰,不断旋转着,向天空的更高处蹿升,金红的大火喷吐着黑烟,转瞬便将三个铁甲骑兵团拥入怀中。
  凶猛无比的爆炸,将百吨重的铁甲战车掀飞到数百米的高空,而超过自身承受能力的爆炸,更将战车内的晶石法阵也全部引爆,因此而产生的二次殉爆,毫无间歇的,再次席卷火海。
  当本次攻击结束,大火渐散,这片虽然低矮,却很广大的山坡,几乎被削为平地,也正是因此一战,日后,埃尔的地图上,再也?有了这个地标似的山脉,只有一条数千米宽,数千米长的峡谷,形成了宽阔的通道,后世称之为“铁血峡谷”,但这已是后话,本次战斗还远远?有结束。
  生还的阿尔布莱特士兵竟然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只剩下七千余人,最可悲的是,杀死战友的凶手,竟是他们自己,而圣奥尔德三个铁甲骑兵团也全军覆?,?有任何一辆战车是完整的,更?有一人生还。
  随着这次惊天动地的反击,阿尔布莱特将士所有的倚仗已经全部消耗完毕,再也?有任何与铁甲兵团相抗衡的武器了,而他们也早被巨响和强劲的冲击波震得耳鼻流血,更是被碎石打得浑身是伤,随着血液的流逝,他们的力量,也仿佛被抽了个精光。
  现在,他们只是一群等死的羔羊,而将要面对的,则是七百辆铁甲战车和两千名六翼飞龙骑士。
  科尔曼艰难的从地底爬了出?,并将浑身是伤的阿斯平也拖了出?。
  两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少顷之后,阿斯平喘息平定,竟然望着黑烟滚滚的天空发起呆?。
  “呸,呸……,我操,吃了一肚子泥,老子一辈子也?这么脏过!”一向整洁的科尔曼将军,无视身上的伤势,无视在空中盘旋的空骑兵,仿佛是自语般对阿斯平微笑着说。
  “干净不了了,圣奥尔德人用了十天时间,杀了我们两万弟兄,而我只用了几分钟,他们的血,已经把我浸透了,再也洗不下去了!”阿斯平依旧看着天空,但眼中却是空洞的,与科尔曼将军相比,他的回答,才更像是梦游者的自语。
  卡尔曼将军闻言皱眉,以手肘支撑起身体,将阿斯平拉到自己眼前:“看着我,看着我!”他用力摇晃着阿斯平的肩膀,可阿斯平却仍旧魂游天际,彷如未闻。
  “啪”一声脆响,科尔曼将军狠狠的抽了阿斯平一个耳光,阿斯平的嘴角和耳鼻再次流下了鲜血,但眼光却收了回?,只是仍旧有些木然。
  “兄弟,听我说;这些弟兄?有怨你,不然,他们不会去的如此从容,他们尊敬你,因为,是你让他们赢得了最后一次尊严,别自责,也不需要悔恨,你做的是对的!”卡尔曼将军将阿斯平的头搂在怀里,用力摇晃着说道。
  “呵呵……,?怨我吗?那我为什么会感到他们的怨恨,感到他们的痛苦呢?”阿斯平苦笑着说。
  卡尔曼有些激动的回答:“那是对敌人的怨恨,是为了国家亲人而痛苦,他们是有信仰的勇士,一生都在为国家而奋斗,他们把生命都托付给你,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你值得托付,觉得你会带领他们打赢这场战争,维护国家和民族的尊严,你做到了,他们也做到了,又怎么会怨恨托付性命的兄弟呢?”
  阿斯平的精神略微振作,眼光也有了少许神采:“这就是信仰吗?我仍然要问,它的价值何在!”
  “轰隆隆……!”铁甲战车的轰鸣,仿佛圣奥尔德人的怒吼,已经越?越近了。
  “嗷,嗷……!”六翼飞龙的吼叫,也从他们的上方传了过?,也越?越清晰了。
  残余的阿尔布莱特士兵挣扎着站起身,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相互搀扶着,艰难的向将领的所在地靠拢过?。
  “这就是信仰,它可以体现我们的人生价值,让这些勇士们粉身碎骨之后,仍然为人所牢记,但这并不是他们的愿望,也不是任何人的愿望,他们不需要顾念身后事会如何辉煌,那不过是他们人生中最灿烂的光辉所投射下的零星光影,他们只是在尽责,在将人生演绎的完美而已!”科尔曼将军也挣扎着站起身?,并向阿斯平伸出了手。
  阿斯平的表情仍很沉痛,但目光已经坚定起?,伸手与卡尔曼的大手相握,缓缓站直了身躯。
  铁甲骑兵统帅面无表情,但他的心,却要滴出血?,铁甲军团的损失太大了,大到不敢想及因此而产生的后果。
  这些秘密武器,不但动用了无数人力,消磨了漫长的时间,所耗费的钱财,更是常人不能想象的天文数字,圣奥尔德每年都会为该项目从国库盈余中拨付资产总和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而且持续了二十多年,这是何等庞大的财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打造一个同体积的黄金战车也绝不会比它更为贵重。
  庞大复杂的魔法阵,精密高效的机械系统,稀有的魔法金属,昂贵的能量晶石,这些东西,所需要财富已经足可以将人活埋了,可现在,竟然一次就损失三百辆。
  最让铁甲军团统帅感到难过的,还因为这是铁甲战车初试锋芒的首次战役,所担负的使命事关整个战役部署能否顺利实施,可现在,阿尔布莱特三万残兵就使他们遭到了如此惨痛的损失,你叫他怎么不痛心疾首。
  与他冰冷沉寂的神情不同,扶着战车的双手,已经因为用力而变的青白,衣袖下摆,也出现了轻微的波动,在沉默良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传令,命随军的红衣武士上去,把还站着的阿尔布莱特人全都给我杀光,如果那个领军将领还在的话,把他活着给我带?,我要亲手把他剁成肉酱!”
  圣奥尔德红衣武士,是真正意义上的精英部队,是最善战的部队中最能打的战士,其中一些人甚至已经达到了傲世大剑师的水平。
  他们的待遇很特殊,几乎每餐必有美酒,所用兵器也不是制式装备,而是他们本身最擅长的兵器,护甲全部是上好的锁子甲,既轻便、防御力也很出众,因其制式军装全部黑红相间,并在圣奥尔德历次大战中屡立战功,被皇帝亲自赐名“红衣武士”
  这些人,如果脱掉军装,完全就是将流血杀戮视如无物的亡命之徒,只是他们遵守军纪,懂的尊严的重要,这也使得他们变得更加危险,对敌作战,不但勇猛绝伦,而且不惜与敌同亡。
  将这样一支特殊部队派上战场,面对那七千个浑身是伤的残兵,任谁都可以想象到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
  面对着稳步向前的红衣武士,阿尔布莱特将士们围坐在各自的长官周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除了极度疲倦,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
  科尔曼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从颈上解下一块精美的配饰握在手里,并轻笑着说道:“这帮狗娘养的圣奥尔德人,像蟑螂一样,总特么的杀不绝!”
  阿斯平也从颈上解下一块敬佩,点头道:“这是一个繁殖力很强的民族,与其说像蟑螂,不如说像老鼠更为贴切!”
  “呵呵呵……,你一向最蔑视这种牺牲,而且本?有机会远离这个战场,可你还是留了下?,现在,却又要用这种自杀手段,觉得后悔吗?”科尔曼将军无视越?越近的红衣武士,语态平静的问阿斯平。
  “嘿嘿……!”阿斯平晃动着手里的颈配,苦笑着回答:“后悔,连肠子都特么的要悔青了,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会选择留下?,与兄弟们同生共死!”
  “哈哈哈……!”科尔曼的大笑回荡在战场上,?有丝毫悲伤,相反,却充满了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