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夏三丫就拿着银子出了门,走在了去县里的路上。
南河村离柳安县有二十里路,对于一般乡下人来说,并不算远,可换了芯子的夏三丫已经走到崩溃了。
走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夏三丫擦擦脸上的汗,只觉得全身都快被累得散架了,浑然不知墙角已经有人盯上了她。
“老大,这么个黄毛丫头,丑兮兮的,我就没看出来有什么值钱的!”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有些不服气的向他旁边的另一个肥胖的男子说道。
“你懂什么,你看她累得那副模样,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活儿的大家小姐,再加上她举手投足间那个模样,和乡下丫头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错不了,就是她了!”那老大有些不耐烦地解释着。
那老大心中一阵喜色,他叫吴三和那獐头鼠目的秦五都是这一片的混混儿,前几天得到消息说京城有个大官家的小姐,逃婚到了这一片失踪了,道儿上的人都接到了消息,让看到了务必要——灭口。
好吧,这大户人家到底怎么想的不用关心,重点是灭口之后,能得到五十两银子的赏钱,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寻摸了这么多日子没消息,没想到今儿却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看她看着路边的东西边看边暗暗摇头,一副看不到眼里的模样,还有擦汗时优雅细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吴三眼里的大户小姐。
至于夏三丫肤色发黑,面黄肌瘦……已经被吴三给自动忽略了,娇小姐嘛本来就弱柳扶风,再加上这一路从京城跑到这里,多少人追都没追上,变得憔悴点儿也是很正常的,说不定这还是易容之后的样子呢……
话说,这个小姐倒是还有几分本事……
吴三在这儿不断地脑补着,眼里渐渐露出凶光,如同盯上猎物的豺狼一般,在角落里看着夏三丫。
只一眼,夏三丫就被吴三误认为了他们寻找,或者说追杀的逃婚小姐,也是够倒霉。
所以说,最倒霉的事情就是遇到喜欢脑补的坏人。
而此刻,夏三丫还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在忙着找一家合适的医馆给她娘买药。
柳安县不大,医馆不多却也有几家,夏三丫便是要找出这几家医术最好,同时也相对比较便宜的一家。
其实,夏三丫觉得让云氏来看看才好对症下药,不过云氏的情况是肯定来不了的,她也只能尽量细致的向大夫描述云氏的症状了。
想来云氏更多的是操劳过度,休息几天,她再把自己亲事解决掉,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买些药回去更多的还是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夏三丫被药铺大夫的工作效率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那个大夫没听完她的描述,便刷刷刷地开好了方子,旁边的药童拿药打包收钱一气呵成,待夏三丫拎着药包出门的时候,下一位病人已经好好的坐在那里诊脉了。
而付钱的时候,更是让夏三丫咋舌,就这么几包药,方氏给她的银子就用去了大半,现在她手上只剩下了十余文钱,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医生都是收入最高的群体。
夏三丫小心地拎着药包,慢慢按来路往回走着。
吴三和秦五也跟在她身后,为了银子,想找个机会实行他们的发财大业。
快出城的时候,夏三丫看到了方氏的身影。
方氏从一辆牛车上下来,扔给赶车的车夫几文钱,然后就施施然地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铺子里,不多时就又眉开眼笑地走了出来,拐到了卖点心的那条街。
夏三丫好奇心顿起,不由得也抬腿走向了那家铺子。
吴三一脸得意地道:“你看我猜得没错吧,不是大家小姐,怎么会忍不住去‘锦绣阁’里挑东西,这可是咱们县里最贵的绣品店了,她身上可没带着绣品去卖。”
秦五在一旁大拍马屁,连连称是,大致就是些老大厉害之类的。
锦绣阁是这个县里最大的布庄兼成衣铺子,据说还是京里锦绣阁的分店,招牌十分响亮,不过这家锦绣阁也就招牌听起来响亮了,在这个小县城里,也注定卖不了太多的稀罕物事,更多的还是收些绣品,放在店里和着布匹成衣再卖出去。也不知道锦绣阁东家是怎么想的,会在柳安县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开上一家分店。
夏三丫进门的时候,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里面人并不多。
只有一个伙计阿福懒洋洋的站在柜台边,偶尔挥挥手打走身边的蚊子,见到有人来,阿福打了个哈欠,才打起精神来问,“客官要买什么?小店新进一批最上等精致的绣帕,价格在同行中绝对是最便宜的……”
阿福说了一通,夏三丫也没有打搅,她盯着阿福指着的帕子,待阿福说完,才开口问道:“这种帕子多少钱?”
阿福一看,立刻来了精神,“客官您眼光真好,这在本店的帕子里可是绣工最细致的了,价格却不贵,只要二百文……”
夏三丫眸中是止不住的震惊和愤怒。
很明显,这就是她家娘亲绣的帕子啊……
刚刚在街上她已经对这里物价有了基本的了解,一个肉包子两文钱,一斤猪肉二十来文,照这样推算,她娘每半个月绣四五张帕子,绝对能过得很富裕。
而云氏却觉得自己绣的帕子值不了什么钱,只怕这里面方氏居功至伟吧!
夏三丫暗暗咬牙,早就猜到了方氏会从中捞点儿好处,没想到方氏得了这么多好处,却舍不得对她们好上一点点。
这也太心黑了吧!
云氏绣的帕子能卖这么多钱,也无怪方氏会关心云氏死活,还借钱给夏三丫来城里拿药了。
云氏死了,方氏该少捞多少钱?
夏三丫放下帕子,转身往回走,好容易才平复心中喷泄而出的怒气。
阿福摇了摇头,听到帕子贵就这么甩袖而去,也太失礼了些,不过他这儿的帕子贵是贵,这做工去真真的不错,也不算诳人,也就这料子太次了,若换成上好的水云缎、金丝锦之类的,这一幅绣品,岂不是价值个几百两银子?
正在气头上的夏三丫忽略了周围的环境,刚一出城,就被尾随已久的吴三和秦五给打晕了。
吴三和秦五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偷鸡摸狗的事情,最多最多找几个外地来的老实巴交的汉子恐吓一番,收几个保护费,这杀人灭口的事情还真没有试过。这次在赏金的激励下热血上涌,一时冲动把夏三丫误认为悬赏的官家小姐打晕了,可真的要下手杀人,还是让两个人发愁了。
于是,夏三丫悠悠醒转的时候,便发觉自己被反缚了双手,放在一辆吱呀吱呀慢走的牛车上。
这情景,夏三丫还闭着眼睛,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大概遇到了传说中的绑架。
遇到这种事,起初,夏三丫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夏三丫略微动了动身子,仔细感受了下周围环境,那点儿忐忑瞬间烟消云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发现自己只是被草草绑住了双手,轻轻一挣便脱开了,而前面这两个绑架自己的人还茫然无觉。
更不要说,这路上,时不时的有路人经过,甚至还有临时停驻的酒家大声吆喝着揽客。
遭遇这样的绑架,夏三丫觉得紧张不起来真的不是自己的错。
若不是娘亲云氏还等着吃药,家中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需要解决,夏三丫真想继续装晕,看看这两个傻乎乎的家伙究竟打算干什么。
吴三和秦五正沉浸在即将得到赏钱的喜悦中,至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赏银能不能拿到,他们两个会不会被灭口,甚至连他们放在牛车上这个女孩万一不是要找的官家小姐怎么办,两人一律没考虑到,实在是不靠谱儿。
不过,若是靠谱儿,两个人也不会是整个柳安县混得最惨的两个混混儿了。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总是没来由地充满自信,不管混得多惨,不管遭遇多少挫折,依然自信得让人无可奈何。
吴三和秦五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夏三丫轻轻活动了下手腕,挑了个人多的时候悄悄翻下车之后,过了良久,依然没被发现……
夏三丫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平安逃脱了,全程毫无惊险,唯一的苦恼就是她好像迷路了。
夏三丫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边问路一边银牙暗咬,暗骂自己无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得夺走好些路。
至于自己被绑走的原因,夏三丫在路上一直想一直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年龄也十三四岁了,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身无长物家无余财,不管是求财求色,劫她都没用丝毫价值。
而若说寻仇,她翻遍了原身的全部记忆,也没想起来原身和谁结过仇……
毕竟,一个怯懦胆小,受尽欺凌,却不敢反抗的小姑娘,能和人结仇也是件有难度的事情。
不为劫财不为劫色,也不是结仇,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这样边想边走,夏三丫不知不觉间就走回了南河村。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夏三丫甩甩头,把想不通的东西先放下。当务之急还是熬上几服药,再开解开解娘亲,让她早日痊愈才是。
云氏虽然过于包子了点儿,可毕竟是这家里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就是看在她占了人家女儿身子的份儿上,也不能见死不救。
夏三丫慢吞吞的进屋熬药,杨氏见到了冷哼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杨氏虽然不想拿银子出来,却也不想云氏真的死了,现在夏三丫拿了药回来,又没花她的钱,她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夏三丫去照顾云氏了,少干了不少家务……反正她又不是只有一个孙女,夏三丫不干,自然有夏二娘和夏四丫在,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活计突然加重的夏二娘和夏四丫什么心情,杨氏不会关心,夏三丫更是懒得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