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的这边是一条沿着河岸的僻静小道,河对岸就是一排幽静的民居,此刻夜已深,那一排房子没有一处点着灯,竟是异常地幽暗阴森。
于熙音惊魂甫定,一身冷汗地睁大美丽的眸子,往扶着自己的人——温绮兰脸上看去。
温绮兰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于熙音——
“熙熙,我们后会有期。”
于熙音接过来,却意外地发现这包袱非常地重,扯得她的手往下落了落。但她此刻顾不了这么多,只焦急地问:“老前辈,兰儿,你们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
她想说,她还有一步棋没有下,老人还有阴阳九段没有教她,明天开始,还要跟温绮兰学画画!这些都说好了要做的事情,难道就都不做了吗?还有,她还没从他那里打听出来回家的办法……
温绮兰欲言又止,往身旁看去。于熙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看到鬼医老人,捋着胡子在旁微笑摇头。
“孩儿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临别之际,我再送你一个字,希望可以助你再过一个难关。”
于熙音心里一寒,知道这一老一少,定要将自己弃在此地了!
她的额上沁出大滴的汗:“老前辈,无论你们要去哪里,都请带上我!我对这里一无所知,连回家的路也……”
“无论如何,要记得防备一个‘绿’字。”老人的声音轻却有力,打断了于熙音的话,“从何处来,便自然往何处去,不必烦心,一切自有天定。”
于熙音心中一颤:从何处来,便自然往何处去?
“师父,有人来了。”温绮兰凑上来说。
于熙音已经听到,墙内逐渐沸腾的人声。
老人点头,对于熙音说:“娃儿,好生保重。”
于熙音仍不死心:“老前辈……”话只到一半,却被硬生生地卡住了。
只一眨眼间,那一老一少竟已经失去了踪影!空荡荡的墙根,只有月光笼罩着的冷清街道,和于熙音自己,一点儿他们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她四周环视,除了风的声音,便只有自己喘气的声音。
她心里的一根弦突然断了!
“老前辈,兰儿!”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两个包袱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她知道,老人既说了句“缘分已尽”,那她以后再见到这两人的机会将异常渺茫。更甚,自温绮兰的话听来,这一老一少都早已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只有她于熙音还蒙在鼓里!虽然她早就知道老人留她在身边,却不要她拜师,便是不会长留的意思,可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老前辈,兰儿,谢谢你们救于熙音一命!谢谢你们这一年来对于熙音的好……!”这一年来第一次,她眼中温热的液体涌出。
“……把墙根都搜一遍!”
一声怒喝突然自远处传来,把正在伤神的于熙音吓了一跳!
细密的脚步声传来,远远墙转角处有越来越亮的火光。她赶忙爬起身来,捡起地上的两个包袱,想也不想就往旁边的民房那头跑过去,先躲到一堆稻草后面藏好,这才睁大了杏眼看着院墙那边的动静。
一队人带着火把,呼啦啦地冲过来,手里却乱七八糟拿着铁楸锄头之类,竟然都象是普通的居民,头上有的扎着发髻,有的只拿块布随便扎了,有老有少。
于熙音赶紧将自己往阴影里藏得更深,只透过稻草堆和墙壁的缝隙看那边的情形。
“干脆一把火将这鬼宅烧了!”有一个年轻男子突然响亮地叫了,便立刻得到一群人的响应。
“不可!这宅子乃是皇上钦赐给一位前朝功臣的,我们今夜这样,已是大罪,若再烧了东西,皇上定然要怪罪下来的!”另一人似乎声音文定得多,语调平和。
那年轻人立时便急了:“你说这些废话!那什么前朝功臣,十年前早被定了叛国罪,全家活口一个不留全部斩了。这里只是罪臣的旧官邸罢了,谁还把这里当宝贝!”
于熙音听得心里一紧——
这做宅子,原来竟是一座废弃的宅院吗?而且竟是一个被满门抄斩的家族……
一阵恶寒袭来,她将不由得又将身子缩了缩。
“你们这些乱闯皇家封地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戏剧般地,又冲过来一队人,竟然都是黑帽子深蓝衣服,清一色佩剑火把,冲上来就拽刚才那群人,两队人立刻扭打在一起。前一帮人立时乱了,逃的逃,散的散,有的就在于熙音身旁跑过。
她吓得不敢再看,只抱起自己的包袱,也跟着没命地往前跑。
月光冷冷地铺洒在沙土的小路上,人跑过,便浮起薄薄的一阵浮尘。于熙音用尽一切力量跑着,不知道自己该跑到那里去,也不知道自己眼前将会遇到什么。
不知是汗还是泪滑下脸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