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要对娘娘不利?”十分意外的云珠没有控制住心中的惊讶,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小姐这些日子的行为是有些奇怪,仿佛回到了前些日子的骄傲蛮横,甚至多了些肆无忌惮。难不成,便是因为这样,叫有心人觉得有机可趁?
夕颜担心从云珠这儿出了乱子,如若不慎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云珠,你去吩咐小厨房做些糕点来,越快越好。”
“娘娘……”云珠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言失态,万分羞愧地看着夕颜。
“快去啊!”
平日里,夕颜基本上都不大动肝火地来教训宫人,可眼下她要是不狠一下,纰漏只怕就要从云珠这里窜出。
打发走了云珠之后,夕颜又用灭杀教她的方法检验了一下自己的正殿,确认此间并无暗卫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你从何处得知此事。”
雾铭清放下手中的茶杯,回忆起早间与云洛埙饮酒席间所发生的细节,缓缓道,“皇上邀国师与我一同品酒。酒席上,国师在皇上面前再提废后之事……”
说到这里,雾铭清稍微停了停,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夕颜,可是夕颜却盯着桌面上的金凤雕花出神。
“皇上同意了?”见雾铭清不再说下去,夕颜兀自接了句话,可是这话却引得雾铭清一阵皱眉。
“难道你就这样任人摆布吗?”雾铭清面上的神色更加急切,他甚至不敢想象夕颜被打入冷宫之后的惨状。
都说冷宫是后宫中最可怕的禁地,没有顷刻致命的手段,却有消磨人心的力量。那其中空无一物,却像一个巨大的幻形魔鬼,张牙舞爪,吞噬着被否决的后宫嫔妃的希望和容貌,最终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送入地狱之门。
雾铭清眼眸中的夕颜尚且如此清丽可人,倘若终有一日住入冷宫,受那万劫不复之刑罚的折磨,他已然可以预见自己寝食难安的悲伤。
而坐在他对面的夕颜心中所想,和雾铭清截然不同。
她搁在窗边没有下完的那盘棋中,一枚静置的棋子居然在夕颜心里发起亮光。
原先还思索着该如何让前朝后宫一齐将废后的谣言造起来,如今看来,国师竟然主动助了自己一臂之力。只是,司马长轩这第一步力道还不够,夕颜迫切盼望着这股外力下手再狠一些。
“六皇子不必担心,本宫笃信秉持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夕颜的笑容浅浅淡淡,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绝望。
这一切在雾铭清看来那样不可理喻。
“莫强求?”雾铭清浓眉紧蹙,“原是属于你的一切,你甘心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全都拱手让人吗?”
“一夜之间?”夕颜有些惊讶,难不成这雾铭清也已经猜到除夕宫宴会有大动作。
夕颜也不再规避话题,毕竟雾铭清是信得过之人,未免到时他因为“关心则乱”而打了岔子,那吃亏的还是他。
看雾铭清愁眉苦脸,夕颜淡定道,“废后之事是本宫期许已久的,六皇子莫要担心。”
雾铭清当即睁大了眼睛。
二人正聊到点子上,容锦在门外轻轻叩了叩,“娘娘,国师来了。”
呵,今日可当真热闹。夕颜心中暗暗想着,然后冲雾铭清点了点头,起身准备迎接司马长轩的到来。
对雾铭清的性情太过熟悉的司马长轩知道他必然会来鸾凤宫一坐,因为实在担心他此番有何冲动举动,便匆匆将手头事务交给下面人去打理,自己也来鸾凤宫会一会月夕颜。
来到之时,见雾铭清和夕颜都挂着平淡的面色,心中的忧虑瞬间便减轻了大半。
“本宫不知国师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国师体谅。”
司马长轩有些意外于夕颜这番客气的态度,连忙行礼问安,准备落座,可是就在这时,夕颜却对司马长轩行了大礼。
“娘娘千金之躯,这是为何!?”司马长轩讶异不止,即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他看雾铭清一眼,便立马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雾铭清这是把早间酒席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夕颜。
司马长轩的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将要如何解释自己提出废后一事的原因,因为他以为夕颜此举是为了让自己去云洛埙面前收回早上说过的话。
“本宫有要事求国师帮忙。”夕颜行完大礼,慢慢起身坐好,看看雾铭清,又看了看司马长轩。
当下的司马长轩尚且以为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否则月夕颜还能有什么事求他帮忙呢?
夕颜并不急着将计划和盘托出,先避重就轻地反问了司马长轩一道,“在国师眼中,雪贵妃如何?”
“皇后为何有此问?”司马长轩颇感奇怪。
“国师只需直言,还望国师相信本宫无害人之意。”夕颜言语直白,心思坦诚,给了司马长轩崭新的印象。
其实,进了正殿之后,今日的月夕颜和司马长轩印象中的那个皇后已然判若两人。可是司马长轩却说不准这个中缘由,只以为是自己一时错觉。
然而,听夕颜这样的言语之后,司马长轩心中的判断又微微动摇了。
如若夕颜询问的是六宫中其他任意一个妃嫔,司马长轩或许要先从脑海中搜寻一番,然后才能根据自己的了解说出判断,可是夕颜问的偏偏是六宫中掌持凤印那个女人,这个对司马长轩来说倒是一点都不难。
“皇后既然问了,那臣便说臣的看法。雪贵妃一贯行事干脆,心思狠辣,不是一般角色。不知这是否是皇后希望得到的答案呢?”
说罢,司马长轩挑着眉看向夕颜,雾铭清也十分好奇夕颜这个问题背后的真相,一并看向她。
“哪有什么答案,答案自在人心。”夕颜依旧处变不惊,不过笑容里更添了几分自信的光芒。
而且,夕颜并不急着向司马长轩和雾铭清解释自己发问的原因,她慢慢走向自己的书桌,从那叠上好的牛皮纸下拿出了一个细小卷轴。
“莫不是皇后有宝藏要与臣等分享?”司马长轩一向喜欢调笑,即便殿中气氛颇有些紧张的现在,他也忍不住耍了嘴皮子。
“确实宝藏,不过此宝藏并非寻常宝藏,国师一看便知。”
夕颜摇曳着步子,将卷轴交到了司马长轩手中。
那卷轴上尽是十分秀气的书法,雾铭清曾经见过,所以一看就知道是夕颜亲笔所书写。
司马长轩一开始以为夕颜拿了什么诗画过来供自己鉴赏,心下觉得奇怪,不知道夕颜这是唱的那一出。可是卷轴到手之后,司马长轩定睛一看,那上边一列列的,竟然全是和莫凌霜有关的信息。
“晴雪宫宫人数年更换记录……”
“晴雪宫金丝雀之疑……”
“雪贵妃胁迫安妃……”
如上种种,尽是莫凌霜在后宫中所做出的逾越常规的事情。
“皇后娘娘,此卷轴从何处得来?”司马长轩双眉深锁,望向静静站在窗边看雪景的夕颜。
夕颜还未回答,雾铭清接了话去,“卷轴乃皇后娘娘亲笔书写。”
“噢?”司马长轩心中的惊讶又添几分,“敢问,娘娘所写内容,从何处得知呢?”
夕颜慢慢转身,将暖袋换了只手握住,“这个,国师还是莫要多问,本宫在后宫中生存多年,自有法子探听到这一切。只是,这卷轴上所记载的内容,还不知道国师信不信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夕颜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可是司马长轩倒是真心实意地愿意相信卷轴上所写的信息。莫凌霜的为人,以及莫家人的行事作风,司马长轩一清二楚,在朝中,甚至还会被莫家人所针锋相对,这卷轴上一字一句,可全都是莫家人的真实写照。而莫凌霜不过是莫家最好的缩影罢了。
“娘娘,您备着这卷轴,有何用处?”司马长轩深知如今的夕颜危在旦夕,如果稍微有人推波助澜,她便会从皇后的位置上摔下去。这样重大的信息如果不及时利用,等夕颜下台了,谁来揭发莫凌霜。
如果没有及时揭发莫凌霜,那整个云晟国后宫的明日,将令人堪忧。
“国师,本宫尚在继续调查晴雪宫中诡异之事,卷轴所载千真万确,如到要用之时,本宫自会将其递呈给皇上。现下,本宫需要国师帮助本宫完成一个计划。”
司马长轩的眉峰轻挑,略显惊异地注视着夕颜。
“国师,本宫想用自己的后位作为诱饵,让莫凌霜,以及其背后的家族显露出马脚,到那时,即便本宫死了,也死得值得,因为本宫用一人之命,换来了云晟国安定祥和。”
此言一出,雾铭清和司马长轩都无言以对。
后宫里的女人各怀心思他们都很清楚,可是怀着这样的博大胸怀和长远眼光的女人却实属罕见。
“本宫被废一事,还望国师全力相助,务必一举达成,否则错过了除夕宫宴的好时机,将那些蛀蚀国柱的害虫再养大养肥一些,云晟国和皇上都会陷入危机之中。那时便难以恒定胜算了。”夕颜正色,眸底暗含的忧色叫所有人心中一惊。
“皇后娘娘用心良苦!”司马长轩一声长叹,雾铭清的面色也更加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