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运筹帷幄的安妃似乎将一个人忘记了。
兴许她当真太过慌张,因此才将雾铭清以及他那身了不得的功夫忘得一干二净。
此间,安妃在殿中和红菱所商讨的一切,都被窗外的雾铭清听得一清二楚,他虽然不知道安妃和夕颜私底下有什么过节,可是理智告诉他,安妃这样做会伤害到夕颜。
雾铭清不想此时出言阻止,他只希望在安妃没有铸成大错之前将此事告诉夕颜,让她们自己来了结,于是看好了安妃宫中的小太监的去向之后,便飞檐走壁赶往鸾凤宫。
宫中,三更天打更声响起,巡夜的侍卫偷偷打了个哈欠,怕人发现,又立马佯装镇定;三两个结伴替主子跑腿的小宫女,互相之间紧紧依偎,宫中的夜晚清冷无比,当是要有个伴才稍显好些。
雾铭清路过宫闱,看着这些简单而又普通的事情,心中却想得特别多。或许是因为生活在这后宫之中,所以每个人都显得那样不容易吧。而夕颜,也是这样战战兢兢地活着吗?
想到夕颜,雾铭清的脚步便飞得更快些。有时候深夜爬上宫墙,他总觉得自己是不自由的,因为他背井离乡,成为了别人手中玩偶一般的存在。然而,若要比及夕颜,他又是自由的,起码他还能在这困顿的后宫中来去自如。
怀揣着心事,雾铭清终于见到了鸾凤宫的边角。本想从正门进去,可是想到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万一被人看到了,无端端搬弄口舌是非,自己这一片好心可能会给夕颜遭来麻烦,于是雾铭清直接纵身跃到寝殿后边的假山园林里,确认了寝殿的窗子,便轻轻叩了叩。
“夕颜……”雾铭清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但宫中的夜晚寂静无比,即使屋外风声阵阵,可屋中人却能听得清楚雾铭清的低语。
独自守候在寝殿内的兰香一开始被雾铭清的叩窗声惊得瞌睡全无,可认真听了才认出这是六皇子。
虽然心下疑虑,可是兰香知道夕颜是信得过雾铭清的,便小心打开了窗子。
“六皇子为何……”
雾铭清没有直接回答,探头望了望殿内,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连床帘都还挂着没有放下。
“皇后呢?”雾铭清心中一下就紧张起来:怎么偏偏这天晚上不在?
兰香姑且不敢透露夕颜行踪,只道,“娘娘不在宫中……还望六皇子莫要说与旁人知晓……”
“嗯,我知道了。”雾铭清说完便让兰香将窗子关上,自己打算先回去歇着,明早再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去之时,夜里的寒气更重了,雾铭清便打算不绕远了,由兰芷宫方向走。
可是走过兰芷宫正院外的宫墙时,雾铭清却看到底下有人。
“兰芷宫不是荒废了吗?”雾铭清暗自嘀咕,本没有起心要看,可是夜风忽然吹动了那孤零零的灯笼的光,他分明看到夕颜的脸!
而那紧紧拥抱着她的人,正是云洛埙!
“枉我还替你担心宫中的丫头受了欺辱,你却独自在此快活!”雾铭清的胸膛里生出一团熊熊怒火,他不想再看这对璧人如何互吐衷肠,表尽相思,当即转身拂袖而去。
懿祥宫后院的小房间里,云珠捧着热茶坐着。
四周围的寒气裹着她的身体,云珠愈发觉得冷,却也愈发清醒了。
直觉跟云珠说,这懿祥宫中似有古怪。
安妃怎么会有如此好心安顿下自己,又特地再派人去鸾凤宫中通风报信、寻求帮助呢?倘若她要保护自己,适才就应该将自己直接带回鸾凤宫,她毕竟是有身份的妃嫔,即便是深夜在宫中走动也不会被人盘问。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云珠忽然间就不敢往下想,她打了个激灵,手中的茶水晃晃荡荡。
云珠不敢再待在懿祥宫中了,她觉得四周围的冷气全都朝她袭来,空气中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于是放下了杯子,云珠便推门要走,结果一出门便遇上安妃的贴身宫女红菱。
“外边冷,快进屋去做。娘娘已经寻人来接你了。”红菱淡淡地笑着,可是云珠却觉得那笑容假的厉害。
“不必劳烦娘娘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云珠说完便要走。
红菱毫不客气地伸手挡住她的去路,“你这人好不识抬举!娘娘深夜不睡,特地托人去送信,你却这时候要走?那一会儿接你的人过来了,却见不着你的影子,然后又去问娘娘要人,那娘娘不是自己惹腥上身么?”
云珠只觉得红菱这是胡搅蛮缠,趁她不注意绕了她的手便往前门跑,可是却遇上安妃正倚着正殿的门看天空。
“娘娘。”云珠客客气气地福了福,“时候不早了,云珠还是自行回宫去。”
安妃看了后院方向一眼,红菱已然追了过来,可是还是被安妃冷不丁地瞪了一眼。
“云珠你再等等吧,夜里的宫中不安全,本宫都护你在此了,你也无需畏惧。”说完,安妃又转脸盯着红菱,一则怪她办事不利,二则暗示她将云珠拖住。
红菱正要上前劝说,云珠却又一次躬身行礼。
“娘娘好意,云珠心领。今夜之事,云珠也必然谨记在心。只是云珠若再不回去,怕皇后娘娘要重责。”话语间十分固执。
安妃也不依不挠,“原来你是怕主子责罚。无妨无妨,本宫替你同皇后娘娘解释解释便好。”
嘴上这样说,安妃却巴不得云珠即刻死在自己面前,以免夜长梦多。
而云珠无意间看到了安妃和红菱在偷偷交换眼神,心中惊讶不已,只想尽快脱身,“娘娘,还请恕云珠无礼,云珠告退。”
红菱还想帮安妃再拦住云珠,可是安妃看得出云珠已然起了疑心,强留不住,只好冲红菱挥挥手,让她放云珠走。
云珠前脚走,红菱后脚便凑到安妃身旁,“娘娘不是……怎么能放走她?”
安妃抬起指间悠闲地摸了摸额发,“你方才未瞧见她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吗?本宫哪还留得住?”
虽然安妃这样说,可红菱却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只差一步了呀,娘娘……”
安妃用手指狠狠戳了戳红菱的脑门,“你当本宫是傻子吗?”
红菱吓得跪倒在地,“娘娘赎罪,红菱不是这个意思……”
本以为安妃还要再多骂几句,可是红菱却分明听到她鼻息间传来的一声轻笑。不明所以的红菱大着胆子抬头看主子的脸色,安妃却顺势将她扶起。
“本宫只道是你平日机灵聪颖,今日为何如此蠢笨!”
红菱不解地看向安妃,安妃的笑容更甚,“将她留在我宫中等死,对本宫有什么好处?本宫只会与皇后交好不成,反增强敌。再者言,你以为她还有机会逃吗?”
这边安妃的话音还未落,快步走在宫道上的云珠就瞥见身后忽地飞过两道黑影。
而晴雪宫中常驻的暗卫也觉察到不对。
依照莫凌霜的性子,她即便再难以入眠也不会三更天了还没有睡下。
而现在,她仍在烛火前和谁说着什么。再过了一会儿,晴雪宫内殿居然频频有宫人进进出出,每一个神色都格外谨慎。
暗卫虽然还未摸清楚这些人到底在秘密谋划着什么,但也不敢怠慢,即刻便派了代表前往鸾凤宫。
暗卫飞入鸾凤宫侧殿时,又将独自在寝殿内的兰香吓得魂不附体。
她好不容易镇定了,才打开寝殿门出来看,一袭黑衣的蒙面暗卫正站在侧殿内说是要求见皇后娘娘。
“今晚这是怎么了……”兰香心中立马就慌了,“娘娘不在,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暗卫来不及跟兰香计较她方才那句废话,只匆忙发问,“那你知道娘娘现在人在哪吗?”
刚才六皇子来的时候,兰香还能守口如瓶,可是现在对方是皇上身边的精英暗卫,他们一般都不踏足侧殿,一旦来此,必然是有重要发现或者重要事件。
“娘娘今晚去了凝翠阁,可是按理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兰香暗自琢磨着,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暗卫正起身要往凝翠阁一探究竟,兰香又灵机一动补上一句,“如果在凝翠阁寻不见娘娘的身影,那便沿凝翠阁后宫门的路一直找,定能发现娘娘行踪。”
暗卫应了声便即刻消失在侧殿里。
兰香望着跳动不定的烛火心慌意乱,“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可是越这样说,兰香手心的集聚的汗就越多,她还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又一次受到惊吓的兰香总觉得这是不好的暗示,于是跪在地上,对着苍月祈求,“保佑娘娘……保佑今晚鸾凤宫平平安安……”
暗卫找到夕颜的时候,夕颜正和云洛埙道别。云洛埙让夕颜举着灯笼走,以免看不清夜路,摔着就不好,可夕颜却摇摇头。
“还是皇上拿着,皇上快些去休息。”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突然杀出来的暗卫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可是夕颜分明觉察到暗卫的紧张,立即问,“发生何事?”
“娘娘,晴雪宫今晚有异动,似乎和懿祥宫有关。”
“云珠……”夕颜立即想到独自去荒坟地行动的云珠,脸色霎时惨白。
夕颜快步奔走还觉得不够,生怕赶不上,她便一路小跑,直奔懿祥宫。
可即便如此,夕颜仍是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