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月夕颜而言,她真像是三岁大的孩子,只会插科打诨,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只是,难道就这么让她糊弄过去了?那她今日费尽心机又是为何,在皇帝面前丢了个大人,却一点损害都没让夕颜受,她不服,怎样都不服。
不行,得再添把火。
柳嫣儿当即媚眼一转,娇滴滴上前拉住云洛埙不依不饶道:“皇上,娘娘这般疾言厉色,吓坏嫔妾了!嫔妾入宫虽没有多少时日,却也托娘娘的福对宫规甚为熟悉。方才娘娘对皇上大吼大叫,实在有失女子德行。娘娘还不分尊卑戏弄皇上,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皇上,嫔妾想着,若是不给皇后娘娘些教训,只怕日后娘娘会做出更多有损天家威严的事儿来。”
云洛埙蹙眉瞥她,如此不识眼力价的女人,他当初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夕颜则在心中冷笑,这女人,皇帝吃了闷亏,是这样随意说出来取乐的么?这样白目无知,日后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样倒也好,剩下她不少麻烦。
今日在场的若是莫凌霜,只怕她就不能胜得如此轻易了!
一旁白衣如雪的国师不乐意了,原本温润的眉目带上稍有的犀利之色,多看了柳嫣儿一眼,转身朝皇帝行了一礼,“皇上,臣倒是觉得皇后娘娘句句在理,没有逾矩之处。人生而为人难免都会犯错,错却不认,视为懦夫。认却不改,视为顽固。改却再犯,视为天性。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岂是有错不认的懦夫。”
云洛埙哑了嗓子,司马长轩自入朝代替他师傅接任国师以来,还从未如此言语激烈过。
他一向洁身自好,从不与朝中之人结党。上次雾铭清来朝作为质子,他曾询问过国师雾铭清前来,是好是坏。那也是第一次,他听见国师为一个人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这是第二次,对象却换成了他的皇后。
云洛埙深沉目光在二人身上绕过,只恨不得拿纸将夕颜包起来,再不被外人瞧见。
这女人现在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即使他身为皇帝,见过天下美人,却也止不住为她心动。现在,就连清心寡欲的国师,都能出口替她美言——
云洛埙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这个女人迟早还能吸引更多男人的目光。
这是个警钟,让云洛埙明白,月夕颜可不是他能随便藏在后宫慢慢品阅的人。况且依照他之前对待月夕颜的态度,要赢得美人心,少不得还有许多曲折。
看来他得重新权衡,做出应对。
司马长轩为她说情,叫月夕颜也吃了一惊。
这个国师不是瞧她不顺眼得很么,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不赶紧着落井下石,却在这里为她这种人说情,脑子进水了吧!
转瞬又明白过来,司马长轩不似她接触过的任何人。他温润、谦和,骨子正义感沸腾的很,见着不平的事情就要鸣上一声。
加上他性子过于刚正,对便对、错便错!她罚了小丫头在冰天雪地里跪着,与他而言便是错了!柳嫣儿觊觎后位,无端栽赃嫁祸,却也是错!
他不是不懂后宫纷争,只是见不得不平之事而已!
这种人,若相交为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落井下石这种事情,这人肯定做不出来。雪中送炭的话,倒是有几分可能!
柳嫣儿见一向话不多的国师居然开口,而且一开口就替月夕颜说项,心中只气的百爪挠心,却又无处发作。嘴皮子动了动,还想开口补救,被云洛埙一记冷冽眼神冻住,再不敢造次了!
“国师所言极是,今日之事闹的朕头疼,也懒得再追究过问。”云洛埙淡然一笑,只是古怪的看着月夕颜病恹恹的样子,心中恨的牙痒痒,最后还只能平淡的说一句,“随朕回宫,皇后既然有病,便叫太医来好好看诊。日后也需修身养性,切不可再胡言乱语。”
说罢起身,就欲离开。
夕颜在云珠的搀扶下一摇三晃的站起来,极为勉强的行了个礼,“臣妾恭送皇上,日后定当遵从皇上教训,随意不敢出宫门半步!”
那头司马长轩也翩然转身,打算跟着皇帝一同离开。
未有淑妃不乐意了,这种结果简直就是没有结果。
她计划周全的过来,竟然无所收获,反倒害的佩香挨了二十板子,她自己也在皇上面前颜面扫地。偏偏月夕颜毫发无损,皇上连个责怪都没有,末了还让太医看诊。
凭什么,凭什么!
皇上如此雷声大雨点小,叫她今日一番谋划岂非又落了场空?
赶紧直起身扯住云洛埙的袍摆,撒娇啼哭不止:“皇上,皇后如此出言无状您不惩罚,佩香忠心护主说错了一句话却被罚了二十板子。如此不公不道,叫人怎么心服。日后要怎样正宫规,怎样管治整个后宫呢!”
夕颜听到此处,乐了!
这个淑妃,当真是榆木脑袋,这种话一说出来,无疑是在找死啊!
拿个轻贱宫人和皇后相提并论,本就犯了欺主的忌讳。还扯上治理后宫,这不是明摆着将自己觊觎后位,妄图得到六宫之权的心思广而告之么。
皇帝当初是怎么选的,眼光差成这样,白白丢了自己的颜面。
云洛埙也被气的够呛,今日之事本就是淑妃的过错,偏偏她还看不清形势,一味只想着要扳倒月夕颜。
自己已经发话,说不追究今日之事了,她还这般缠闹不休。当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这样不识时务。
偏偏估计她腹中胎儿,只能忍耐不予追究,只盼着她能懂点事儿!
云洛埙强忍着怒意,冷冷看着淑妃,眼神满是警告:“你怀有身孕,说什么杖责惩罚的话,无端吓坏了朕的皇儿。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朕不予追究。皇后禁足鸾凤宫,无诏不得外出。佩香的二十板子也免了吧,你怀有皇子也需有人照料!”言道此处扫了那叫七儿的宫女一眼,“日后好生看护娘娘,她身子金贵,没事儿多在兰芷宫里养着,不要到处走动,更不要劳心费神。这件事到此为止,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朕诛他九族!”
最后这一句话是说给在场宫女太监嬷嬷们听的,殿内众人顿时唯唯称喏。云洛埙吩咐七儿和兰芷宫的几个嬷嬷送淑妃回宫,随后便叫上了国师,一同离开了。
“娘娘,皇上已经走了。”云珠拍了拍夕颜的肩膀,嘴角含着戏谑笑意。她家小姐,怎的这般会演戏,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啊,走了吗?终于走了,累死本宫了。”夕颜起身拍了拍膝盖,长出了口气,心底畅快无比。
虽然知道云洛埙必然不信自己胡乱编造的话,但是能看到他吃瘪的模样,还是无端心情大好。
尤其是那个柳嫣儿,真是她见过的极品奇葩。
云珠连忙扶着夕颜坐上凤座,又命小宫女蹲下给夕颜捶着腿,小和子、小瑞子等人进来收拾掉地上的茶碗碎瓷,一个个乐颠颠的笑道:“娘娘您刚才说的太好了,我们看见皇上都气的不行呢,可就是抓不住您的错儿,呵呵。”
夕颜心情甚好,玩心一起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本宫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想看本宫的笑话,皇帝又怎样,照样戏耍。”
兰香捧了一杯新沏的茶来,笑道:“娘娘也润润喉咙,今日娘娘大展神威,三言两语就让那淑妃又关了回去,只怕她要懊悔死了。”
平时不怎么做声的林嬷嬷也在一旁帮腔道:“那淑妃自打有了龙种,出门眼珠子都甩在天上,这些日子不知打压了多少嫔妃,也责难了不少宫人。今日被娘娘几句话打发了不说,还差点折损了自己的心腹,想来此刻她定懊恼的要死。”
兰香也在一侧笑着接口,“就是就是,仗着自己怀有身孕便嚣张狂妄的很。若不是那日娘娘染了风寒,只怕现在也有了小皇子呢!”
月夕颜听到这话,忽然一愣,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
云洛埙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从前的皇后的?只不过责打了一个低位的废品,他便可以二话不说一顿责打,甚至重手将前世的皇后杖责致死。
入宫三年有余,明面上虽与皇后恩爱了一年之久,却从未真正与她有过夫妻之实。
若说他是故意竖了一块毫无头脑的靶子在那,任由后宫众人攻击,却又不废了她,只以此平衡六宫权势,牵制朝堂上的各方势力。
那么面对如今性情大变的月夕颜,为何竟能从容应对。她的出现,明明已经打破了之前六宫之间微妙的平衡,为何他依旧不阻止,反倒纵观事态发展。
今日,面对她如此儿戏的当面顶撞戏弄,他竟然毫不在意的放过了自己?
如果他是顾念夫妻之情,当日又怎会几棍子打死了自己真正的妻子。
若说是为了制衡六宫,她明明就百般躲避,并不真正挑事。
月夕颜只觉得脑中思绪如潮,却飘忽来去,一点也抓不住。连带着,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也很奇怪,为何会忽然用那般幼稚的把戏去戏弄云洛埙呢?
这并不符合自己身为杀手的本性和习惯!
难道,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真正的月夕颜,魂魄依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