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乖巧垂头,温润的言道:“皇上给了嫔妾治理六宫的权力,嫔妾却未将皇上的家事打理好,叫皇上忧心伤身,这边是嫔妾的罪过了!”
“况且,嫔妾既然做了皇上的女人,为皇上分忧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无论何人何事惹皇上生气,皇上若无处发泄,憋在心里,会损伤了龙体。倒不如嫔妾担下来,只要皇上的气能顺了,便是嫔妾的福气。”
这番话说的面面俱到,既显了自己甘做出气筒的委屈和深情,又点出有人招惹云洛埙的事实,两相对比,更显得她深明大义,善解人意。
连云洛埙都忍不住在心里为她的表现叫好,这样玲珑剔透的女人,戏弄起来才倍觉有趣。如淑妃那般空有美貌却无智慧的,便呆如木石一般,无趣的紧。
如今的淑妃便如同当日的夕颜,叫云洛埙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如此一来,他也不能再端坐不动了,从龙椅上立起,缓缓移步至莫凌霜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拉入自己怀中。
“若天下人人都像霜儿那么懂事,朕就能真正的高枕无忧了。”云洛埙也是做戏做足全套,一边在莫凌霜耳边喃喃细语,一边大手伸入衣襟,肆意游走起来。
“皇上……”莫凌霜娇嗔一声,将身子一扭,逃离了云洛埙的魔掌,“嫔妾来是有正事的。”
莫凌霜伸手接过灵犀捧着的一只黄绸小包,展开看时,却是一叠字迹娟秀的经书。
“上回太后娘娘提过腊八节时要给京中各大寺院布施经书和钱粮,嫔妾便让宫里众姐妹们各自虔诚抄写了几部,为太后娘娘和皇上祈福。刚才嫔妾送经书去,太后娘娘便让嫔妾送几本来给皇上。”
“哦,霜儿有心了。”一提到太后,云洛埙顿时严肃起来,眼角余光瞟过桌上的奏折,忽然计上心来,“霜儿入宫以来,一直都未曾见过家人,现在西北暂时太平,朕有意让你父兄入京,今年的腊八宫宴便将他们一起请来,咱们君臣同乐,你也能与亲人一聚。”
莫凌霜闻言既惊又喜,却吃不准云洛埙的真意,半推半就的言道:“皇上隆恩,嫔妾铭感与心,只是……嫔妾主理宴会事宜,又破格邀请自己的父兄参加,这让不明真相的人知道了,又该说嫔妾恃宠而骄了。”
“嗯,那就让皇后出面邀请好了,到时候把淑妃安妃她们几个的家眷也叫上,这样便不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了。”云洛埙点点她的额头,目光中满是体贴。
莫凌霜安下心来,让皇后出面……真是个好主意,既然要让月夕颜出面,那就干脆让她大大的出一回风头吧。莞尔一笑,她款款福身行礼:“嫔妾谢皇上……今夜皇上打算在何处安寝?”
月夕颜,你想逃走吗,朕偏要将你推上风口浪尖!
云洛埙邪邪一笑,将莫凌霜打横抱起。“你既然来了,难道还要朕还会放你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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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寝宫的淑妃却仍旧愤愤不平,虽然坐在椅子上,头上的牡丹金丝步摇却一直摇摇晃晃的没有安静的时候,阮溪捧上茶来,她“啪”的一声摔了茶杯,旁边的丫鬟嬷嬷们全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云洛埙下旨不再追究,但佩香还是被拉去杖责了。柳嫣儿可不会做自扇耳光的事情,说了腰杖责,便会真的杖责,以免被有心人寻了借口。
但她这次到底聪明了一下,对外只说是佩香回兰芷宫后闯了祸,绝口不提鸾凤宫发生的事情。
云洛埙送来的七儿马上代替了佩香的职责,贴身照应淑妃的饮食起居。
可是佩香到底是柳嫣儿的陪嫁丫鬟,且不说骤然换人习不习惯的问题,那打在佩香身上的二十杖,每一杖都是在扇淑妃的脸啊。偏偏还是她自己下令打的,所以心中也分外怨恨得紧,只想将夕颜千刀万剐,以泻心头之恨!
柳嫣儿恨得柳眉倒竖,双手痉挛的紧握着,连尖尖的指甲刺入掌心都没有察觉,直到阮溪惊呼出声,“娘娘,您的手……”
柳嫣儿这才惊觉,瞧着满手血肉模糊,登时痛叫起来:“去传太医,快去传太医!狗奴才们,没看见本宫出血了吗?贱人!瞎了眼的狗奴才!敢欺负本宫,等本宫生下龙子,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淑妃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没受伤的手在附近一个小丫头身上掐打不止。这些还不够泻她心头怒火,复又愤愤将几上的茶壶、茶杯一扫而落。
清脆的碎响声惊得一屋子宫人全部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未有阮溪还保持着一丝镇定,踢了一旁跪着的小太监一脚,低声吩咐他,“快去请太医过来,再不打起精神,当心娘娘要了你们的小命。”
柳嫣儿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自己身怀有孕,也将所谓的仪态统统丢到脑后。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为手上的伤发怒,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番疯狂的叫骂是针对谁的。
一个宫女大着胆子上前劝诫,这夜深人静的,如此闹骂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们这些命贱的宫女。
话还没出口,便被柳嫣儿打了一巴掌。
宫女看着自家娘娘形态疯狂的模样,虽然吓坏了,却还是想上前抱住她,没想到刚一走进,又被她劈手一巴掌扇倒在地。
阮溪赶紧上前想要去扶,淑妃动作迅速,抢在阮溪之前上去便是一脚狠狠踹了过去:“吃里扒外的东西,人家的宫女都会帮着主子演戏,偏偏你们蠢笨无用。帮不上本宫的忙也就算了,还事事和本宫对着干,尽拖本宫后腿!你们说,本宫要你们何用。倒不如统统发落到浣衣局去做苦役,省的本宫看着心烦!”
她此时一心迁怒,完全没看清自己打的是谁。
阮溪在旁边却看得真切,淑妃此刻打骂的,正是皇帝亲自送过来侍候她衣食的七儿。
人是皇上送来的,刚到的第一天便被娘娘这样打骂,哪里使得。这简直就是在打皇上的脸啊,若叫皇上知道了,娘娘只怕要受更为严厉的责罚了!
于是阮溪也顾不得受不受伤,趴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叫道:“娘娘息怒啊,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您这样生气只会伤了身子,伤了皇子啊!七儿姐姐是皇上送来照顾娘娘的,娘娘万万打骂不得啊!娘娘是一时气糊涂了,分不清手轻手重。娘娘生气要打骂奴婢容易,便是送奴婢去浣衣局奴婢也没有半句怨言。只是娘娘不要再这般拿自己出气了,娘娘快醒醒,快醒醒吧。”
阮溪这一番哭叫,倒当真把淑妃的意识给唤了回来。
定睛一看自己手底下撕扯着的,不是七儿却是何人。
柳嫣儿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反是挨打的七儿倒是镇定万分,擦了擦嘴角的血痕,依旧恭谨的垂首言道:“奴婢挨顿打倒没什么,只是娘娘怀有龙子,千金之躯,不可妄动怒火,否则动了胎气,妨害龙种,这等罪名,不但奴婢等人罪该万死,恐怕连娘娘也是担不起的。再者娘娘贵为妃子,理当端庄自持,像今日这般撒泼耍混还是尽量免了的好。在自己宫内还好,但也要防着隔墙有耳。在外,更不能自损形象,败坏皇家颜面。”
淑妃气的手脚都在发抖,七儿这话分明是说她因为怀有龙种才显得金贵,否则便是一文不值。
如今自己这样泼妇骂街,不仅不符合妃子该有的做派,还丢了皇家的颜面。
一个卑贱宫女也敢在自己面前提什么皇家颜面,真拿自己当市井小民、粗浅妇孺看待么!她柳嫣儿身为宰相之女,何时这样遭人轻贱过!
柳嫣儿咬牙切齿正要发作,阮溪却忽然抢先一步将七儿抱住,拖到一旁,这才福了福身子劝慰道:“娘娘的脾气就是如此,火发完了便好了。姐姐初来乍到,还不习惯,今日早些去休息吧,由我们伺候娘娘安寝便好。”
谁知七儿却不是个好打发的主,领了皇帝的命令过来,还未做什么事儿呢,先被淑妃一顿好打!
挨顿打倒是没什么,只是她是皇帝指派过来的人,淑妃这样目中无人的打人,不就是将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她自幼就是效忠皇上的人,如今见有人敢挑战天威,自然不能如此草草了事。
“姐姐且听妹妹一言,咱们娘娘自来就是个火爆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娘娘今日是被鸾凤宫那位给气糊涂了,所以回到自己宫里遇上个不顺心的事儿,难免爆发一下。咱们兰芷宫的人都习惯了,娘娘清醒后也会给咱们不少补偿。”阮溪还在软语劝慰,那边也早有宫人将淑妃拉到一旁坐下,捶腿顺毛,“姐姐不了解咱们娘娘,那是善良惯了,就是发怒时脾气算不得好!娘娘眼下见打的是姐姐,只怕心中早已后悔不跌。须知娘娘最爱的便是皇上了,姐姐是皇上指过来的人,她哪里舍得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