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影国六皇子,雾铭清殿下,不知您一大早屈尊来本宫这里,所为何事?”
夕颜摆了摆手,示意云珠退下。
云珠侧头看了那六皇子一眼,见他只顾着自斟自酌的饮茶,一时半刻倒没有多说话!不禁放下自己一早打起的珍珠帘子,再移了一盏屏风挡在中间。这才回身去拿了一件外套给夕颜披上,想了想复又去取了一件桃红色群芳吐蕊的披风。
夕颜将那披风带子简单的系成一个扣,看着云珠退下时恶狠狠等着雾铭清的眼神,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其实她此刻是有些恼的,心底里也有着强压下去的怒火。
这个时代人最重自己的清誉,即便她是从思想开明的现代穿越而来,也免不了有些恼怒自己的身子被一个算不得熟悉的男子看了去。
还有自己噩梦无助时被梦魇住的样子,以及醒来时精神上的脆弱,这些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而言,有着致命的讽刺!
这个男人一言不发,甚至呼吸都轻若未闻的站在那里一个多时辰,而她竟然丝毫未曾发觉。这让夕颜忍不住蹙了眉头,满脸都是懊恼羞怒的神情。感觉有一种名为自尊和骄傲的东西,受到了挑衅。
然而这些让她气急的理由,却在怒极必反后,轻描淡写地化作了一个微笑,在那张因为噩梦而略显苍白的脸上绽放,美丽不可方物。
雾铭清也并不意外,抓着茶壶自顾自又倒了一杯,也顺便替夕颜也倒了一杯,隔着珍珠帘子慢悠悠回了一句,“娘娘好颜色,想来他日本皇子再来鸾凤宫,大可以真面目示人了。反正蒙上也是白蒙,倒叫娘娘无端看了笑话!”
“六皇子言重了!”夕颜客气的回答,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月牙白的玉梳有一下没一下梳着一头青丝,“六皇子谪仙般的人儿,要瞧您的笑话也实属不易。本宫有幸,瞧了两回,倒也不奢望,再有第三回!”
雾铭清把玩着茶杯,领略着她话中的推拒之意和淡淡嘲弄,唇畔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娘娘这般婉拒,叫本皇子好不伤心!本想着娘娘这儿清静,本皇子躲过来倒能得些逍遥,不成想原来娘娘似乎不甚欢迎在下啊!”
“六皇子若是光明正大的来,本宫自然拒绝不能,少不得要与皇子斡旋几句。只是如今六皇子这宵小行径,当真叫本宫不齿,言语上难免不留情面些!”
二人针锋相对了几句,雾铭清心中更是起了戏弄心思。
瞄了一眼自己斟好的茶水,淡淡一句,“这样好茶,若是凉了,岂不可惜!”言罢便将茶水端起,缓步走到纱帐之前。
云珠在殿外听得响动,探头查看,见状立马冲了过来,拦在雾铭清面前,冷言道:“娘娘还未更衣,还望六皇子自重。”
“是么?”雾铭清笑了起来,一个巧妙的侧身越过云珠,迅雷不及掩耳的撩开帘子踏了进去。到了帐内,闪身到夕颜跟前,掐着夕颜的下巴,缓缓道,“云珠姑娘既然都说本皇子是个该死的淫贼了,淫贼哪里还懂什么自重不自重的!您说呢,皇后娘娘!”
云珠这可急坏了,这要传将出去,皇后娘娘的清誉哪里还能保得住啊。
六皇子这般造访本就是大罪,行为举止还如此轻佻,云珠焦急莫名,抢上前来便要将雾铭清推开,却被夕颜挥了挥手阻止住。
那眉目间的神态还是淡淡的,可是说出的话语,却含着凌厉刀锋,句句戳在雾铭清身上。尤其是那眼底的怒意,像是要将眼前的男子烧化。
“本是与不是,全在于六皇子如何抉择行为,本宫三言两语可没那么大的成效。六皇子既然甘心为贼,又何必多费口舌在本宫面前绕嘴皮子?您贵为雾影国堂堂六皇子,却做出这等有伤大雅的下作事情来,不知是贵国风尚如此,还是您自小受教如此?”
“嗯,果然是巧舌如簧的一张利嘴,难怪叫皇上都吃了暗亏!”雾铭清一双明眸清澈,暗紫色发带上面的墨玉衬得这张面庞更是妖艳了几分,这原本形容女子的词汇用在他的身上竟然一点不显突兀。
他将手里端着的茶盏递到夕颜唇边,眼角眉梢皆是柔情蜜意,倒似对倾心相许的人一般,软语道,“皇后娘娘说了这大半天,只怕是渴了。不如先尝尝小王为您亲手斟的茶水,润润喉咙再来教训,却也不迟!小王自小怜香惜玉惯了,最见不得美人儿因我发怒!”
夕颜轻轻皱眉,眼底极快的掠过一抹笑意,这个六皇子倒比皇帝还要能装。他既然这样卖力演出,自己当然也不好让人家一个人唱独角戏。
于是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嘴角却微微抿了抿,显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只是这抹厌恶,雾铭清却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而且夕颜也希望他能看在眼里。
墨紫色的长袍上面绣着的不知名花卉,妖娆的攀附在他身上。似嗔非嗔的眼眸在夕颜身上打了个转,放肆嘲笑从那薄唇中狷狂泄出。
云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敢贸然行动,只将一条手绢拧成了麻花
这阖宫的人也不知是聋了还是傻了,这里夕颜起身已经打扮晌了,竟无一人进来查探。
她也不敢出去唤人进来,虽是能替夕颜解围,可宫里人多嘴杂,小姐衣衫不整与雾影国六皇子在寝宫内私会的事情,只怕立马就会传遍整个后宫。
本来后宫里多少双眼睛,都在眼巴巴等着抓皇后的小辫子。如今夕颜锋芒毕露,越发树敌良多。那些个人虽然面儿上没有任何动作,暗地里不知安排了多少耳目,就绕着鸾凤宫打转呢。这宫里一众妃嫔,哪个不想将皇后拉下位,自己爬上那后宫之主的宝座。
可不去唤人,自己又无法解救小姐,只得在纱帐外面干跺脚。
云珠只在心里将一干宫人、嬷嬷们骂了个遍,心中碎碎念着怎么连平日里最是细心妥帖的李嬷嬷也不出来露个面儿,当真是急死她了!
寝殿之内,夕颜稍稍挣脱出雾铭清的钳制,一手抚着自己乌黑发丝,另一只手的食指下意识的与拇指摩挲,眼中神色变幻莫测,终是停下动作,嫣然一笑!
“六皇子亲自斟的茶,自然是好的。只是本宫福缘浅薄,怕是消受不起。”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斜了斜身子,她虽着了一件单衣,外面好披了披风。
到底穿的仓促,衣服并未穿好,稍稍有些春光乍泄。
雾铭清看出了她这点小动作,耳朵灵敏的听到外壁有人匆匆迈着小步走来,便戏虐的笑了笑,将手里的茶盏递进夕颜手里,附在耳边小声低语了两句便消失不见。
“娘娘……”云珠快步走进纱幔。
夕颜依旧面色苍白,只是微微摆了摆手,“无碍,唤人来替本宫熟悉更衣吧。”
茶盏上还留有那人的手温,里面的茶却早已经是冰凉的了,空气中还飘散着那人戏虐略带暧昧的话语:“本皇子今日来到倒是正巧,娘娘本就天香国色,如今胸前这一抹乍泄春光叫本皇子心驰神漾,险些把持不住。娘娘切记,外出行走时衣物可得穿好才是,如若不然,不知要惹得多少好儿郎就此坠入情渊之中……”
她不留痕迹的将衣服向上拉了拉,的确是松垮些,自己都能感觉丝丝凉意渗进身体里。
云珠看着自家小姐苍白如纸的脸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吩咐翠竹等人去准备热水沐浴,一面心疼的为夕颜擦去额头的汗水。
小姐才自梦魇里醒来,精神都没恢复,却有被那没皮没脸的六皇子一通缠磨。
“不用了,梳洗一下,去善安殿请安吧。”夕颜沉思了一会儿,扶着云珠的手就要起床,然而梦中的磨难似乎将她全身的力气都抽空了,脚下一软,竟然又倒回了床上。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您的身子如今虚弱成这样,奴婢瞧着请安的事情就免了吧”云珠心疼的劝道,见夕颜神色未动,遂又说道,“只怕这个时辰,太后娘娘也是刚刚起身,您也得先梳洗打扮一下,才能去请安啊。”
“随意打扮一下就好。”
夕颜暗暗将拳头握紧,仿佛给自己找回一点力气,一鼓作气的站立了起来。
刚才的梦境越发令她怀疑从前月夕颜的灵魂并未完全消失,近来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种种异常,恐怕都是两个灵魂争斗的结果。
现在宫中危机重重,从意外误杀的宫女,到昨夜墨蝶幽兰的被袭,说明一定有人在暗中监视着鸾凤宫的一举一动,而且恐怕还不仅是一股力量……如此让人头疼的局面,若是自己再被人抓住把柄,只怕……
而且在这种时候,如果自己的精神再失控,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只怕……夕颜不敢继续想下去。
在云珠的再三解劝下,夕颜终于草草用了一些早膳,然后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直到身心舒畅之后,才巧妙打扮了一番,前往善安殿请安。
辇轿在风雪中行了小半个时辰,稳稳停在善安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