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情况朕也不是很清楚,昨日国师在鸾凤宫是事实,淑妃后来去给皇后请安,不甚撞见,生出了些误会。想必皇后是受惊过度,故此胡言乱语。”云洛埙几乎是牙咬切齿的说道,他不相信月夕颜竟然会白痴到这种程度,要将昨天的胡言乱语张扬到太后面前,在后宫散布怪力乱神之说可是死罪,难道她不怕引火烧身?
莫凌霜此时倒是听出了些门道,却低垂着头不敢开口,只规规矩矩跪着,双手绞着裙边儿,生生将服帖的宫裙绞出一片褶皱来。
这月夕颜是真没脑还是在演戏,这般神神鬼鬼的话竟然也敢搬到台面上说,太后面前居然这样胡说八道。
偏偏皇上竟然还护着她,替她遮掩粉饰。
想到此处,莫凌霜一张俏脸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个月夕颜,没能早早害死,当真是后患无穷。
夕颜故作惊讶的瞪着云洛埙,一双美目流光溢彩,“皇上,难道国师没有给您说明臣妾宫里的异状?不对啊,您当时明明在场听得一清二楚啊!如此说来,那定是淑妃妹妹回去之后没有什么异常了。太好了,臣妾一直担心着龙胎,一夜未眠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月夕颜说完,故作激动的抚着胸口,显得煞有介事。
“你们到底瞒着哀家什么事!”太后的怒意更是升了两层,眼角细密的皱纹层出不穷的冒出来,“皇后是什么品行哀家很是清楚,如何就说她威胁了淑妃的龙胎,你们给哀家一五一十的道来。若有一个字的隐瞒,日后就不要出现在哀家面前了。哀家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不必将什么孝道仁义挂在嘴上。”
云洛埙大惊,赶紧垂头认错,“母后息怒,是儿臣错了。只是皇后这病甚为蹊跷,长轩也未与我多说,儿臣当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似乎是鸾凤宫内有污秽邪气,损了皇后凤体。只是这怪力乱神之事若说出来,徒惹波澜。”
夕颜立刻做出乖巧温顺状,倒在太后怀里嘤嘤嘤哭将起来,“想来是臣妾德行不够,才沾上这些污秽邪气。臣妾愧为人妻,为皇室颜面蒙羞,无颜在占据后位,请皇上废了臣妾,另立有德之人吧!”
说完哭得越发放肆,整个善安殿都是她洪亮的哭声。
太后眉心略微皱了皱,说不出的威严,拉着月夕颜的手疼惜道,“休得胡言,指不定是哪个狐媚子在后宫使用巫蛊之术谋害皇后,皇上还要彻查此事才好!“
说着凌厉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莫凌霜,一副怀疑模样,只将莫凌霜看的心神不定。
不容别人开口,太后又拍了拍夕颜手背安慰,“你是哀家点的皇后,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对你不利!你不用怕,都给哀家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一切自有哀家给你做主!”
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莫凌霜打了个冷颤。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好你个月夕颜,好计谋,好心机。
不过简单的苦肉计,就得来太后撑腰。这太后当真是老糊涂了,只顾宠着着没脸没皮的贱人。
这些话,莫凌霜也只敢在心里打个滚儿,半点不敢表露出来。
月夕颜抬起头来,正面迎向云洛埙冷冷的眸子,那冰冷如刀的威胁之意仿佛直抵她的咽喉,随时会掐断她的生机。
而月夕颜只是绽放出一个昙花般一闪即逝的笑意,眸光盈盈中,挑战之色溢于言表。
你要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避无所避,我自有法子叫你睡不安枕、食不知味。
夕颜现在算是明白了,傍谁都不如傍太后这个大款,连皇帝的命脉都在太后手里扣着呢,一句话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
自己只要哄好了这个老太太,还愁不能在这后宫中呼风唤雨么。
于是掐了掐嗓子,用柔的如同春水般的嗓音道,“回禀母后,臣妾的鸾凤宫中好似有些说不得的东西存在。且不说臣妾的身体进来时有异状,昨夜还有两名小宫女不明不白的昏迷不醒。传来太医来看,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过了片刻后人又悠悠醒转。问她们,只说是正在干活,忽然就晕过去了。嫔妾害怕传扬出去闹的人心惶惶,让雪妹妹面子上难看,才不愿明言,请母后息怒。”
“如此说来,你宫里头当真是有……有那种肮脏之事?”太后大吃一惊,自古以来,宫闱之内最怕的便是巫蛊之祸,动不动便株连甚广,甚至可以牵连外朝,掀起满朝风雨。
“是谁,胆敢不顾忌讳在宫中行这种邪术,谋害皇后。雪贵妃,你执掌六宫凤印,这事儿,你作何解释?”
她不明白后宫之中谁有胆子做这种事,但是要说月夕颜在撒谎,一来没有必要,而且太后也不相信她这个色厉内荏的废柴皇后能有这种心机,因此冷厉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到了跪在月夕颜身边的莫凌霜身上。
这女人野心之大她是知道的,素日里便眼巴巴瞅着后位不放。这后宫里若当真有人行巫蛊之术,这莫凌霜首当其冲就是第一号的嫌疑人。
太后危险的眯了眯眼眸,一向和蔼的神色间竟露出一丝杀意。
到底是后宫死人堆里闯出来的人物,身上的戾气虽有收敛,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太后这般变化,云洛埙等人一丝不漏的全看在眼里。
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莫凌霜掌管凤印,在后宫一手遮天,当然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要承担责任的。
此时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后会突然杀出这么一招,一时心中气恨交加,几乎要暴怒而起,然而目光一扫,突然扫到云洛埙身上明黄龙袍的边缘,那天青色云水绣纹如山起潮涌,让她想到遥远的故乡,父兄的大业……
莫凌霜深深吸了几口气,尖尖指甲刺入掌心,强迫自己沉静下来,挣扎一番之后,到底按捺住了情绪,缓缓的一字一顿的回道:“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之事无人禀告,臣妾一直不知。昨日国师和淑妃在鸾凤宫发生之事,嫔妾也真的不知。”
“这些日子以来,嫔妾忙于腊八宫宴,确实对皇后娘娘疏于照顾,嫔妾知罪,望太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宽恕。但是怪力乱神之说不可妄信,更不能妄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难免牵连无辜,不如先传国师前来问明原委。想来若真有此事,以国师的大能,也定可消灾避祸,还后宫以太平。”
莫凌霜这几句话简直说的声声泣血,情真意切,太后一时也找不出她的破绽来。何况她刻意加重了“不堪设想,牵连无辜”八个字的分量,这正是太后最为担心的所在,一时不免也踌躇不决起来,目光一转,又转到月夕颜身上。
月夕颜仿佛跟莫凌霜事先演练过一般,她话音才落,立刻乖觉的应和道:“此时不怪雪妹妹,妹妹操持后宫难免疏漏,本宫也只偶尔犯病,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是以未叫人张扬。此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出去只怕要扰乱人心。”
“不过雪妹妹果然见识高明,臣妾昨日正是请国师来做一场法事,好消灾避祸。谁知半中间被淑妃妹妹突然闯进来打断了,国师还说淑妃妹妹冲撞了法事,不知会不会得罪鬼神……”
“唉,其实臣妾的这副破身子是好是坏都无关紧要,淑妃妹妹怀有龙胎,若沾惹了什么,那罪过可就大了……都怪臣妾不好,平时对下人管教不严,明明吩咐过他们不许放任何人进来打扰的,淑妃妹妹进来时他们竟然没有拦住……”
夕颜这一说,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一旁太后听得直皱眉。
云洛埙也是面沉似水,眼光在夕颜脸上扫来扫去,试图看出点什么。
可惜这妮子演技实在太好,表情竟是滴水不漏,瞧不出一点破绽。
“淑妃是主子,她若要硬闯,谁还真拦着她。这事儿倒不是你管教宫人不严,是这个宫里太没规矩了。淑妃也真是,怀有身孕还到处乱跑,丝毫不知忌讳。有了身孕之后越发骄纵起来,把谁都不放在眼中。连皇后都知道带病来看看我这老太婆,她倒好,拿有身子行动不便当借口,连给哀家晨昏定省都省了。皇上你不能再这样纵容着她,后宫妃嫔当广布恩泽,这样才能绵延子嗣。淑妃再这样无法无天,将来怎能教育好哀家的皇孙。”太后一拍身前的小几,她也知道淑妃的性子,得宠之后眼高于顶,如今又有了身孕,还会把失宠的皇后放在眼里吗,鸾凤宫的宫人自然是拦不住她。
不过此时淑妃不在眼前,太后这口气只能又撒在莫凌霜身上,“雪贵妃既然掌管宫闱,教训妃嫔守规矩也是你的份内事,等会你亲自挑几个谨慎可靠的嬷嬷给淑妃送去,告诉她安分养胎,在孩子生出来之前哪儿也不许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哀家第一个拿你是问!”
莫凌霜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里明知淑妃的龙胎是个烫手的山芋,但此时太后已经对她生疑,若是推脱反而更显得心中有鬼,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心中却对月夕颜狠狠咒骂不已,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