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忽然直接跪在地上道:“娘娘,齐贵人死后的第二天,在您的宫里竟然无端端多了齐贵人生前穿过的衣物,当时您直接给吓得晕了过去,之后有好一阵子都不敢夜不安眠,每天时时刻刻都要有人在身边守着您。”林嬷嬷的头几乎垂到地上。在她的印象中,皇后娘娘是最好面子的,这些事情虽然发生过,但是她已经不记得了,如今再翻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惹得她大怒。
“林嬷嬷,你先下去吧!暂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本宫。”夕颜只是平静的挥挥手,林嬷嬷再次激动的红了眼眶,为这个皇后真的转了性子而觉得老怀大慰。
对于神仙鬼怪之事,夕颜向来是不信的。只是这些天的事情实在有些蹊跷,从夜探乱葬地的那天开始,直到刚才,许多的行为都充满怪异,琪常在、贤嫔、那个死去的宫女,神秘男子和如妃的关系,甚至今天雪贵妃的来意都显得疑窦重重。甚至今天齐贵人枉死的事情被人翻起,夕颜也无法确定到底是无心的联想,还是有人故意而为。
夕颜闭上眼睛试图想要从脑海里翻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想来关于齐贵人的那段记忆太过痛苦恐怖,因而才被过去的夕颜选择性忘记吧!
放过了这个可怜的齐贵人,夕颜的思绪又转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上来,她顺着前往乱葬地时的路径逐一回想,脑海中闪过当夜所见的一幅幅画面。
先看到李善全那天神秘约见的那名女子,又看到琪常在与神秘男子幽会,然后是脚步匆匆的贤嫔,最后定格在被墨蝶和幽兰误杀的那名宫女。
所有的事情夕颜想要串联起来却找不到头绪,而突破的关键应该还在那名宫女身上。
云珠送了安妃回来,就看见夕颜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歪在美人榻上,手中一卷半开半合的书,将落未落。知道她烦心的事情多,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是以分外心疼。
云珠快步上前,站在夕颜身后为她揉捏着肩膀,贴心言道:“折腾了一上午,被那些主子、娘娘们闹得头疼。小姐想必也饿了,眼下午膳时间还早,要不先吃点安妃送来的东西,好歹垫垫肚子。安妃宫里的小厨房出了名儿的美味,她几巴巴的送来,想必不会差。小姐吃一点?”
夕颜想起安妃今天的古怪行为,推开云珠捧来食盒的手,淡淡问了一句,“安妃走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话?”
“安妃娘娘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特别的。”云珠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红珊瑚镶的梅英采胜钗来,“她走的时候非要拿这个赏给奴婢,奴婢再三退却,她硬塞到奴婢手里就走了。奴婢去追的时候,她还冲奴婢意味深长的笑。那笑,怎么说呢,让奴婢有些发毛。”
夕颜低头一看,这钗子制作的十分精致,所用的珊瑚珠子颗颗圆润,颜色如血,镶成的梅花栩栩如生,一望而知价值不菲。
“这东西的手艺精致细腻,不是尚饰司的出品。”夕颜反复看了几眼,下了判断。
月夕颜身为皇后,首饰佩戴不算少,但匣子里那些珍宝首饰可一样也比不上这根梅花簪子。她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目光自那血红珊瑚上细细扫过,心里竟生出一些不舍放下的感觉。到底是女子,从未打扮过的人,竟生出些爱美之心。
这感觉要是放在以前,冷潇雨早鼻孔望天十分不屑的重重冷哼一声了。
云珠见夕颜喜欢,也不禁开心起来,笑嘻嘻的说:“奴婢也觉得不像宫里做的东西,想来是安妃娘娘的陪嫁吧。安妃娘娘的家里是云昇国百年望族,家世雄厚不说,朝廷中有一半的大臣都和她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族人亲戚,便是门生子弟。安家的人又善于经商,说是云昇国大半的买卖都有安家插手。安妃娘娘拿出手的东西,自然不凡。”
“奴婢想着,这根簪子她多半是借着奴婢的手想送给小姐。”云珠说完,贴心的倒了杯热茶递给夕颜。
“没想到,这安妃家里竟如此厉害!”这回夕颜也睁大了眼睛,结果云珠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心中暗想,难怪安妃虽然无宠,却可以平平稳稳的升到妃位。
看来日后出了宫,这经商一途是非得要涉足涉足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哪里都难行啊!
“那么厉害的人为何要贿赂我啊?你家主子可是无权无势,一无所有的人。莫非安妃是看上了你,要拉你去替她暖床?”她拿着钗子,轻轻敲打着云珠的额角调笑道。
“小姐好不正经,奴婢正经和您说话,小姐尽会取笑奴婢。”云珠羞得红了脸,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安妃娘娘分明是看上了娘娘,不然怎么会送雪花豆腐过来。”
“不过一道雪花豆腐罢了,难不成还有什么讲究?”夕颜不解的问道。
“娘娘啊,自从雪贵妃掌管了凤印之后,因为她名字里有个霜字,封号里有个雪字,所有带霜带雪的东西就都成了忌讳。要不今儿的雪兰芽,怎么那些娘娘们都不肯喝呢。”云珠有些嗔怪夕颜的记性,不过又想起自家小姐往日里嚣张蛮横的性子,想来是留意不上这些小事,便好笑的耐心解释。
夕颜恍然想起刚才兰嫔低头喝茶的样子来:“如此说来,兰嫔怎么就敢喝呢?”
“兰嫔娘娘的祖父是皇上的师傅啊,她虽不敢得罪雪贵妃,却也不怕雪贵妃娘娘。况且兰嫔娘娘性子最是清高,行事也与众不同,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云珠顿了顿,又补充道,“听说,从前梅妃娘娘得宠之时,与兰嫔娘娘最是交好,那时的兰嫔根本不把雪贵妃放在眼里。”
夕颜眸子微微一凝,看起来雪贵妃莫凌霜在后宫虽然权势一手遮天,可却未必能做到一呼百应。
只是安妃装傻,兰嫔不争,如妃无宠,淑妃又太没有心机,才让她独占鳌头而已。
现在淑妃已经怀孕,并晋位贵妃,莫凌霜一定会趁着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之机,为自己争取到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位置。
只不过,如今她想轻松得到后位,只怕没那么容易了。即便她来日注定是要出宫逍遥的,这后位她也不愿拱手让给莫凌霜。
非但如此,她还要把属于她的先统统要回来。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要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与雪贵妃达成联手,现在听起来太不可思议。
夕颜也不指望云珠能够明白她的心思,只将这个念头暗暗存在心里。
刚才与雪贵妃等人一番折腾,又盘问了林嬷嬷半天,她现在倒真是有点觉得饿了。摸摸空瘪的肚子,夕颜吩咐云珠道:“去把安妃送的吃食拿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天下第一刁嘴的家伙吃的东西到底有何不得了的地方。”
云珠笑嘻嘻的去可,一时将暖煲和食盒都原封不动的又端了进来。
打开暖煲看时,那道雪花豆腐依旧散着袅袅如烟的热气,一块块白玉般的豆腐切成整整齐齐的半寸见方大小,在淡青色秘制官窑瓷盘中堆成一座金字塔的形状。一只昂首扬尾的凤凰雄纠纠气昂昂的端立在金字塔的顶端,仔细一看,竟也是用豆腐雕刻而成。光这份刀工就已经是巧夺天工,令人咋舌不已了。
“看来这安妃的小厨房,还真是名不虚传啊!只这刀工一样,便叫多少御厨自惭形秽啊。”夕颜顿时觉得鸾凤宫小厨房的厨子们都应该失业了,尚膳司里的那些御厨更是该直接拉出去杖毙。
同样是厨子,同样是小厨房,怎么境界就差的那么大呢。
“嗯……”云珠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对夕颜的话仿佛充耳不闻,只是低着头专注的盯着那盘雪花豆腐看着。
夕颜扬起手来在云珠眼前挥一挥,云珠这才惊醒过来,满面哑然惶恐的对夕颜解释道:“娘娘,奴婢觉得这盘豆腐的样子看起来很眼熟,好像……”
“好像什么?”夕颜挑眉,认真再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端倪。
“好像是凤印啊!”云珠好像终于想起来了,轻轻惊呼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又有些犹疑道,“不过奴婢不太确定,奴婢也只是在封后典礼上见过一回凤印的样子,记不大清楚了。”
“凤印……”夕颜想了想,自己对凤印全无印象,回想起今日莫凌霜大张旗鼓的架势,心中已有分肯定。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命云珠去请李嬷嬷进来鉴定一下。
不多一时,李嬷嬷便从外面走进来,先行了一礼,然后半弯着腰站在夕颜面前等待夕颜的吩咐。
“娘娘叫奴婢进来,可是有何事?”
夕颜指着面前的雪花豆腐道:“嬷嬷瞧瞧,这盘豆腐的样子像什么?”
李嬷嬷眯起一双老眼仔细打量起来,又绕着豆腐盘走了半圈,从各个角度观察都查看一番之后,才谨慎的答道:“娘娘可是觉得这盘豆腐的样子很像凤印?”
“嬷嬷能够确定吗?”夕颜反问一句。
“不错,老奴在宫里呆了快五十个年头了,见过凤印的次数虽然不多,却不会认错。这盘豆腐的造型就是仿着凤印做的,尤其是顶上这只凤凰的形态,虽然细节上略有俭省,大体的样子却完全一致。”
安妃送来一盘以凤印为造型的雪花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