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贵妃听到这里,知道皇上自然是护着她的,便继续哭诉道,“臣妾一心都在皇上身上,哪里舍得就此离开皇上呢?只是这后宫勾心斗角之事,臣妾母家都是些舞刀弄棒的粗人,臣妾哪里会这些啊。成日里被人算计,又不得太后疼爱。虽有皇上护着,可是皇上也不会时时都能照顾臣妾周全。”
说到这里,怯生生的抹了把泪,瞧了云洛埙一眼,“这几日越发的不消停,先是有人偷凤印,再是太后的意思……”
听到这里,云洛埙不禁烦躁的有些忍不住了。
但不能忍又怎样,眼下怀里这个还不是能推开的女人,只能忍了。
“好了好了,霜儿,明日朕就去善安殿和太后说你的好话。”云洛埙怀里抱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心里却想着另一番事情。
次日下了早朝,云洛埙脚步一转便去了善安殿,
他方进了善安殿,便发现殿里不只有太后一人。
除开随侍的德公公和子衿姑姑,淑贵妃柳嫣儿竟然也在。
太后见他来了,未免又想起凤印的事情来,脸色顿时有点阴沉下来。一面漫不经心的拨着手炉里的灰,一面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教训着淑贵妃养生之道,浑然装作没看见皇帝已经进来的样子。
德公公见云洛埙干站着,轻轻咳嗽一声,太后这才抬起眼来,没好气地问道:
“皇上来啦,可是听说后宫里那档子破事了?”
云洛埙不敢怠慢,忙回道:“母后问的可是晴雪宫的凤印丢失一事?此事儿臣已经知道了,且昨日凤印也寻回来了,母后不必担忧。”
太后眉头一皱道:“寻回了……那埙儿怎样看待这事啊?”
云洛埙见母亲这样问,知道她心里必定极不痛快。
近几日来为了后宫中的暗流涌动,让太后连番动怒,他身为孝子心中也极是愧疚不安。而个中内情又不能完全对太后言明,因此思索片刻才道:“儿臣觉得凤印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雪贵妃常年操劳后宫诸事,也并没有犯过什么大的过失。如今凤印既然寻回,可以算是功过相抵,太后何必如此动气呢?”
太后听云洛埙这么说,心里更加不高兴,连连冷笑了几声:“寻回来了是好事,可当初又是怎么丢的,弄清楚了没有?”
云洛埙面对母亲质问,一时无语,太后复冷颜道:“既然掌了凤印,便是享有至高的权威,后宫之内可以生杀予夺,如此便也说不得什么常年操劳的功劳。比如你当了这个皇帝,不也是宵衣旰食,如履薄冰,你可有过自居功劳?”
听见太后这样教训起来,云洛埙忙恭谨顿首道:“儿臣一直以父皇和历代贤君圣主为榜样,既然奉天承运,就要做个对得起天下万民的皇帝。儿臣的作为自有史书定论,儿臣不敢自己居功。”
太后的气这才显得稍稍顺了一点,瞟了德公公一眼道:“还不给皇上上茶?”
德公公正害怕皇帝惹太后生气,一看情势缓和,顿时欢叫一声:“奴才遵旨!”一溜小跑着出去了。
太后又转向云洛埙道:“哀家不是气晴雪宫丢了凤印,而是担心这堂堂后宫里能丢凤印,便也能丢国玺,秩序如此之乱,雪贵妃素日到底是怎么在操心的?这让哀家怎么能够高枕无忧。我看啊,是该考虑下换个人来管管这后宫了。”
淑贵妃柳嫣儿听到这里,脸上忽然一喜,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云洛埙忽然眼神一转,扫过柳嫣儿,目光上全是冷峻不悦之意,柳嫣儿顿时吓得闭了口。
云洛埙最怕的就是太后提起这个话题,正踌躇着怎么回答,德公公忽然又小跑着回来了,附身于太后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太后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重新燃起熊熊怒火,却又碍着云洛埙与柳嫣儿在眼前不好发泄,只能将手里的暖炉重重往小几上一搁,老眼一转,看了柳嫣儿一眼,淡淡道:“淑贵妃今儿呆的时辰也不短了,你是要安胎的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柳嫣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瞧见太后和皇上都脸色不善的样子,一面疑惑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一面还在对自己没抓住刚才的机会后悔不已。
心里正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的痒痒,却不料太后突然下了逐客令。
她无比哀怨的向许久不见的云洛埙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云洛埙却像个木雕一样的纹丝不动,一点转圜的希望也不给她,柳嫣儿终于只好悻悻的告辞离去。
柳嫣儿才出去,莫凌霜就进来了。
太后重新捧起手炉来,也学着云洛埙一样木着脸不理人,莫凌霜到底比柳嫣儿有城府,自顾自一番行礼过后,她忽然眼圈一红,恭敬跪在地面上,磕头泣道:“臣妾无能,丢失凤印。闯下这样大祸自然无颜面继续执掌六宫。今日特来请罪,求太后娘娘和皇上将凤印交给她人管理,腊八节的宫宴在即,嫔妾虽已筹备了一半,却也还是交给其他妃嫔来完成为宜,以免嫔妾又做错了什么惹大家笑话。”
太后的脸色瞬间像刀一样凌厉起来,要是自己下旨夺了莫凌霜的凤印,那既是显露太后的权威,也是当众落莫氏的面子。
可是现在莫凌霜自己来辞去执掌六宫之权,情形便完全不同。
她这招以退为进,既可以消除丢失凤印之罪,又能以弱者之姿博取外界同情,主动权尽在掌握。
因此太后瞪着眼睛看着莫凌霜,一时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云洛埙听见莫凌霜如此以退为进的公然要挟,心中也极为不屑,但还是装着对她这幅小鸟依人梨花带雨的样子极为心疼的样子安慰道:“霜儿你这又是何苦,母后并没有怪罪你什么,朕以天子之名许你的凤印,你又没犯什么真正的大错,何必这样自责,快快起来,到朕的身边来。”
“臣妾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皇上还对臣妾这样宽容。臣妾实在是无以为报……只愿臣妾能一直呆在皇上身边,服侍皇上……”莫凌霜眼睛瞄着太后,却把头靠在云洛埙的膝盖上撒着娇,听云洛埙说些安慰的话,心里小算盘转个不停。
云洛埙怕母亲气坏了,连连给德公公打眼色。德公公见太后始终不说话,心里明白太后的意思。
但是皇帝的要求又不能装看不见,只好腆着脸对太后轻声道:“雪贵妃娘娘既然诚心诚意的请罪了,太后娘娘也给皇上一二分面子,不如先让娘娘回宫反省反省,以观后效。”
太后终于冷哼了一声道:“若是你已明白了这般道理,那就暂且还由你料理后宫吧。只是以后若再出什么岔子,休怪哀家不近人情!”
莫凌霜一听太后松了口,顿时大喜过望,知道从此之后,六宫大权依旧在自己掌握之中,她目的已然达到,也懂得见好就收,又磕了几个头,便自己退下了。
待莫凌霜出去后,太后立刻对德公公发作道:“小德子,你如今越来越会当差了,皇上来了半晌了,连口茶都没喝上,你是不是觉得哀家老了,耳目心神都不济了,连这点眼皮子底下的小事都看不明白了?”
德公公当然明白太后这是在指桑骂槐,其实是要教训儿子呢。当下麻溜的道了个罪,转身带着殿内的一干服侍太监宫女们都撤了个干干净净。
云洛埙听见母亲的话锋,也知道是要教训自己了,苦笑一下道:“母后容儿臣分辨几句再做定夺可好?雪贵妃的家世您也是知道的,如今西北不稳定,正是要依靠莫家出力的时候,就这样废了她倒是没什么,只恐怕莫家手拥重兵,尾大不掉,万一心怀不满有什么动作,到时候若酿成战祸,苦的是百姓,伤的是国本。母后,您看儿臣可是沉溺女色,不问苍生祸福之人?”云洛埙这几句话讲的颇为老成稳重。
太后见儿子如此成器,倒也是老怀大慰,当下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我儿如此忍辱负重,哀家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你那苦命的姨妈去得早,哀家怜悯颜儿那孩子。”
“你也知道,那侯府里一群居心叵测的狐媚子,打小就惯着艳颜儿的性子,只将颜儿惯成一个胸无城府的废人。哀家瞧着心疼,这才接她进宫里来照顾。可是你瞧瞧她进宫之后吃了多少苦,哀家看着怎能不生气。”
“你若是不喜欢她也就罢了,只是也不能被别的狐媚子给迷了去。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你要选多少美人入宫也随你。只是皇后之位,万般要紧,一定要由可靠的人镇着。颜儿再不济,她不会危害你的江山,这一点便比旁的人强上百倍了。你一定要心里有数。”
云洛埙听到母亲这般说,嘴上唯唯应着,心中唯有苦笑,想起月夕颜近日的所作所为,只怕母亲还不知道,这个草包表妹不知因何机缘,已然脱胎换骨,现在的她假若有心危害自己的江山,恐怕会是个比莫凌霜还危险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