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砂金来说,那个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早晨,是砂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如果那天他多问一句心事重重的小飘,或是阻止豆芽的来访,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砂金和小飘的生活会从此变成另外的一种情况,可是不幸的是,一切看起来就那样顺其自然的发生了,不管砂金是否愿意。
正午的烈日晒的砂金有些喘不过气,他抱着满满一纸袋樱桃,快步的往回走着,臂弯里还挂着一只可爱的小抱熊,这个是砂金特意为未来的孩子买的。他满脸幸福的一路都在盘算着如何为小飘烹饪一顿美味的晚餐,小飘那圆圆的像红苹果一样的笑脸不时的浮现在砂金的脑海里,砂金不自主的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砂金像往常一样,带着几许期待和兴奋推开了自己小家的门,厨房的窗户没有关,一阵过堂风吹的砂金有些喘不过气。客厅的窗帘被分刮的噼里啪啦的响着,被窗帘过滤后的柔和的光线使整个房间显得无比温馨,砂金的拖鞋整齐的摆在门边,那双拖鞋是在某个纪念日,小飘手工为他缝制的,为此,砂金恨不得整天穿着不脱掉。一切,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可是,那个每天笑盈盈的过来迎候他的小飘不见了。
小飘没有像以前一样过来接过砂金的外套,没有发出咯咯的笑声,砂金找遍了整个房间,小飘这个女主人就像忽然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砂金打小飘的手机,很快就在电视柜边上听到了熟悉的铃声。砂金开始认为小飘只是短暂的外出,因为鞋柜里的鞋都好好的放着,小飘是穿着拖鞋就出去了,可能她只是扔个垃圾什么的就会回来。砂金不断的说服自己要平静,他摸了一下茶几上的凉水壶,水是温的,砂金恍惚中有了一丝镇定,小飘没有走远,至少她为自己凉的水还是温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开始刮很大的风,小飘为砂金凉的水也变得冰凉,屋子里所有的陈设随着太阳的落山也开始变得冰冷,砂金一直关心的大门还是冷漠的关着,甚至没有一丝响动。终于,砂金焦躁披上外套冲出了大门,他开始在院子周围寻找,一种不祥的感觉牢牢摄住了他,院子里黑乎乎的,他开始担心小飘遇到什么不测,搜索范围很快变大,砂金走遍了整个街区、整个区域,可是小飘仍然没有一点影踪。
所有的希望破灭后,砂金开始觉得小飘已经回家,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一路奔跑回家。
家,还是砂金离开时的样子,砂金想起什么,冲到二楼的卧室,拉开衣柜,小飘的衣服没有动,小飘最喜欢的手镯随意摆在床头,他仔细的检查鞋子,除了小飘的拖鞋不见了,什么都没有动。
那么,小飘穿着早晨的碎花裙和拖鞋出了门,然后就不见了,砂金被各种可怕的猜测折磨着,他痛到无法呼吸,不知道要怎么做,到底怎么了,他只有侥幸的报希望于第二天,他希望第二天,小飘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至于什么理由,对他根本不重要,也许小飘只是困了,在哪里睡了一觉,忘了通知自己。砂金只想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结果。但是,想象总是美好的,事实却是三天过去了,小飘还是音讯全无。
在第四天的时候,砂金忽然想到了一直很热情来探望小飘的豆芽也不见了,这个发现让他恼火,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切都是豆芽捣的鬼。
他万分恼怒的敲响了豆芽的门,豆芽并没有开门,只是打开了黑漆漆的门洞,探出的像幽灵一样的头。
“豆芽,小飘在哪?”砂金急切的问道“我知道你知道的,快告诉我,不要骗我。”
豆芽晃了晃头发稀少的脑袋,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态“你在说什么呀,我不认识什么小飘。”
“四天前,你去过我家,你去过后小飘就不见了!”闫烁毫无重点的吼道,他有直觉,豆芽知道一切。
“你说的我根本听不明白呀,拜托你别在这里喊了,很影响别人的。”豆芽都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狡黠的目光。
砂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助过,他突然变得很脆弱“豆芽,小飘对我很重要,告诉我,她在哪?那什么换都可以!”
豆芽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就被一层伪善的面纱所遮盖;“我真的不知道。”豆芽冷酷的关上了门洞,过了几秒里面又飘出豆芽嘶哑的声音:“七号除了换不了小飘外,可以换别的东西,你的痛苦也会换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我。”
“你知道!告诉我,告诉我!小飘在哪?”闫烁疯狂的砸着豆芽家的大门,可是无论砂金在门外多么恼怒,怎样怒骂,豆芽家的大门,黑森森的,冷酷的锁着。天色暗了下来,砂金的拳头擂出了血迹,他无力的跪在豆芽阴森森的大门前,砂金第一次觉得这里的夜静的可怕,很多天以来的悲伤、愤怒,让砂金再也无力支撑,他终于昏倒在豆芽家的台阶上。
不知过了多久,砂金艰难的睁开了肿胀的双眼,他头痛欲裂,摇摇欲坠的爬起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自己的房间。他拼命的回忆,但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卧室仿佛还是砂金离开时的样子,但好像哪里不对劲,砂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些,自己和小飘精心准备的婴儿床不见了,他打开衣柜,小飘为未来宝宝准备的小肚兜、小鞋子不见了,小飘的衣服也不见了,浴室里只有男用的洗发液,他自己的剃须刀,小飘的书、小飘的发卡、小飘的一切,还有他们为那个未来孩子准备的一切全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床头的合影,也变成了砂金的单人照。
砂金颓废的坐在床头,猛然发现临走时看到的小飘随意摆放的镯子也不见了,砂金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经过砂金仔细缜密的搜索,他绝望的发现就连自己最后见到小飘的那一天,进门买的抱抱熊也没了。
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很整齐,没有被翻过的痕迹,一切东西都以一副理所应当的状态呆在原处,那些曾经的记忆,就像海边的沙滩,被不知名的浪潮抚过,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如果没有厨房散落一地的樱桃提醒着砂金,连砂金都几乎相信,这套房子,根本就是一个单身汉的住宅,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主人。
砂金不能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和小飘在一起的日子,像大树的年轮一样,深刻的刻在自己的骨髓里,那些记忆的伤痛提醒着他必须要找到小飘,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死的事情,他都要小飘回来。砂金试着去小飘经常出没的地方,没有照片,他就凭记忆描述那个像红苹果一样的女孩,这样的女孩,人们是不可能不记得的。他希望人们能够告诉她小飘的踪迹,如果不知道踪迹,也能告诉他,小飘这个女孩曾经存在过,这段记忆,他需要别人的确认。可是提到小飘,所有的人都是露出迷茫的神态。最终,砂金怕极了那些人摇头的动作,那摆动的每一下都在揉碎砂金的希望。
砂金用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态,去了小飘做检查的医院,砂金充满希望的眼神换来的是,穿白大褂的医生也摇着头,用充满了黑雾一样的眼睛同情的看着他。砂金流着泪给医生护士们叙述他和小飘曾经的幸福生活,很多人也跟着流了眼泪,但是这些并不阻碍大家彻底忘记小飘。医生们为砂金查找了一年的医院病历,小飘,就好像一阵刮过去的微风,没有印记的不见了。
后来,砂金就像祥林嫂一样,向每一个见到的人询问是否有小飘这个人,一遍一遍的描述他心目中的小飘。大家都摆出极大限度的忍耐,宽容的摇着头,好像此时这个世界对砂金的语言,只有摇头,他们看砂金的眼神就像是容忍一个疯子。
砂金看着这个世界里这些人他们漆黑的瞳孔,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冷漠和无助。时间长了,砂金不再说话,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一遍遍的拨打小飘的电话,里面总有一个冰冷的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不存在。”
曾经也有热情的陌生人帮砂金寻找,时间长了,因为砂金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大家能给予砂金的只有同情了,砂金感到自己正在被这个世界以一种异常温柔的方式,慢慢的谋杀。
砂金开始大量的酗酒,他除了偶尔出去买酒,其余时间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大量的酒精无情的刺激着砂金的胃,他每天除了吃极少的东西外,喝酒和睡觉变成他唯一的生活方式。偶尔在某个稍微清醒的深夜,砂金会躺在以前小飘躺过的位置,疯狂的思念着小飘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这些思念很快就变成蚀骨的痛,让砂金无法呼吸。
一个健康乐观的大男孩被酒精折磨的皮包骨头,有一天浑浑噩噩昏睡了一天的砂金在一个午后醒来,在日光的照射下,他无意中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蓬乱的头发,瘦的塌陷的脸颊,枯黄的皮肤,深陷的眼眶里有一对勉强转动的眼珠,告诉砂金,镜子里的人还活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砂金自己都开始怀疑,小飘只是他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