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就在未惜无眠的悲愤中过去。
一大早,未惜不上美味,但未惜未雪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粗淡的味道在木含烟的手中也如山泉甘露,滋润着每个味蕾,朴素的饭食也能吃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庭中古井的青苔不知岁月,年似一年的青翠,迭似迭的落在一起,像几朵鼓起的小苞。
井边是两滩水渍,木含烟每天清晨都在这口老井旁吱噜吱噜的打水,木桶中洒下的水浸湿了地面,像古井淌下的泪水。
一家人就迎着晨曦,在秋风与雾霭中等来了又一个黎明。
这看起来实在很美好。
可美好总是短暂的。
夕阳的美是它沉沦时的绚烂,朝霞的美是它燃烧的璀璨。
这些都是美好的事物,总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在你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消散了。
夕阳的挣扎,终究是绝望的黑。
朝霞的燃烧,总归是白云苍狗。
就像造物主不喜完美的事物,所以在最美好的时候总有不如意的地方,在你放松享受的时候,不高兴的东西就要跳出来一样。
现在就是这般。
“砰砰砰!”
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几道粗鲁的叫嚣声,打破了秋日早晨清爽的宁静。
“开门!”
“砰砰砰!”
粗鲁而急促的拍门声如击鼓雷鸣,一声超过一声。
不和谐的声音将一切温馨与唯美都生硬的摧毁,就像平地的一道闷雷,划破了美丽的长卷,世界就这样破碎。
未惜很烦,真的很烦。
不管是谁,在如此场景中被突然打断时都不会太高兴,尤其对方还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还能忍气吞下,那不是圣人就是懦夫。
未惜自认为不是圣人,更不可能是懦夫。
所以,他很不高兴。
不管有理没理,来者何人,总之已经触犯到他了。
以前的烦,只能闷声吞下。
如今的烦,只能用拳头来发泄。
这就是有无实力的差别。
未惜搁下碗筷,起身站起,清秀的面孔挂上了一层寒霜。
木含烟也将碗筷轻轻放下,用担忧的眼神望着门外。
只有未雪身子一抖,有些恐惧的缩了缩脖子,似乎对门外的人有些畏惧。
畏惧?难道……
未惜眸光一扫,未雪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如明镜般,更是添了几分震怒。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
很好,很好啊。
欺辱我妹妹不说,还变本加厉的找上门来。
究竟是谁给了你们这个胆子?!
未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咔!蹦!”
小柴门不堪重负,在发出令人牙酸的一声响后,无奈的崩裂了。
几个彪形大汉直愣愣地闯进来,个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
“未雪小姐,自从当日见了您一面,我家少爷最近对你可是茶不思饭不想的,魂都丢了般都瘦了好几斤了。”
抬头一个大汉破门而进就扯着嗓子大喊道,声音如拉破了的鼓,恁的难听。
未惜冷眼看着,如同看一只猴子在跳舞。
“看着少爷这样,我这个当小的的也心忧啊。所以敢问下未雪小姐哪时侯肯移驾唐家做客呢?”
“滚!”
未惜吐出二字,神情冷冽,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未雪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心中的疼惜与怒火再也掩不住了。
木含烟扯了一下未惜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别触怒了那些看起来就很凶恶的家伙。
“你算哪根葱啊?!旺爷我跟未雪小姐讲话,哪来的小猫小狗敢来插嘴?!”
未惜轻轻将袖子拉回,同时示意自己可以的,并向前迈了一步,走到家人的最前方,用他那瘦弱的身子遮住了木含烟与未雪。
修为不高,劫气境三层尔。
身体不强,瘦弱风吹就倒。
但就是那瘦到只剩骨头的小身板,未雪与木含烟心中蓦的升起一种错觉,仿佛天塌了,这个瘦小的身子也会将天给扛起。
很奇怪的感觉,奇怪却偏偏让人信服。
木含烟只是一声叹息,便任由未惜去了,只是心底想着等下怎样去求那些恶人,哪怕下手轻点也好啊……
未雪现在心中已经被恐惧溢满,她忘不了上次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她无助的乞求,无力的抗争,希望那个少爷能手下留情,放她一马。
可她终究是绝望,悲哀的发现那些下人们淡漠的看着,就像看着一只可怜的小猫,被主人肆意玩弄……
没有人来救她,甚至没有人来可怜她,弱者最廉价的施舍都没有给她,给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麻木,一样的表情……
她忘不了那世界变得黑暗的那一幕,忘不了跌下深渊的无助乞求,要不是唐家出了大事,恐怕她如今已然**……
今天,就是现在,她又看到了熟悉的人……
那个领头的汉子,一个叫陈旺峰的恶霸,将她一步一步推入唐家少爷的火坑。
那张横肉四溢的嘴脸,化成灰都会认得!
但现在,现在怎么办……
他们又来了……
亲自找上门来了……
是唐家少爷又要来抓自己吗……
娘怎么办?哥怎么办?
哥这是要做什么……
不要……
未雪捂住嘴,她想出声告诉哥,要他快走……
但她现在喉咙想被什么扼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未惜一步步走向那些汉子……
未惜是去送死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说这些汉子只有一个劫气境四层的,就算全部是劫气境四层又有何惧?!
只见未惜一步又一步的走着,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哪时侯静下来的,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只听见那一步一踏的声音,还有风吹过林梢的飒飒声和不由自主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站在领头的汉子,那个叫陈旺峰的家伙面前,未惜仰起了头,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如铁塔般耸立的人形凶器,嘴中吐出几个字,却瞬间搅动了风云。
他说:“哪来的狗,敢到我家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