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呈光看来,这是他听过的最可笑又最可悲的笑话了。
他的确是想象过见到母亲的情形,但却从未是这般“非见不可”。
当他父亲路宽告诉他母亲去世的消息时,他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但他可以肯定,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母亲的机会。
他本以为这个消息已经够让他难以接受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消息则更让他无处可逃。
路呈光缓缓走进停放母亲遗体的房间,悲泣的乐声在房间里四处游离,撞击着他惶恐不安的心。屋子里除了一些花圈,祭奠用品以及母亲的遗像之外在没有其他的摆设。母亲的遗像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微笑,眼神已经黯然失色,相片周围的一簇菊黄是唯一的陪伴。
母亲的遗像是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但他只是掠了一眼相片便渐渐靠近母亲的遗体。相比之下,实体当然比相片来的更真实。
她的头露在外面,身体的其他部分被一床描着凤凰的被子严严实实地裹着,显得有些臃肿。
这些,他无力关心。他所在意的是那张他二十几年未曾见过的脸庞,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他的感觉很奇怪——陌生又熟悉。
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他猜不出眼皮下面的神色如何,能看得出的只有苍白的脸上充满安详,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半缕笑意。这至少可以让他感到暂时的欣慰,也许她曾经快乐过。
路呈光觉得他应该哭一哭,怎么说也是母子一场。可是他的眼泪偏偏在这个时候和他作对,丝毫没有露面的意思。
身旁一个西装模样的中年男子小声说:“我叫于功生,你母亲曾经是好朋友,我也是她公司的律师,她在临死的时候说你是她这一生最愧疚的人,挂着母亲的名号却从来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所以,你不必感到有任何压力。没有悲伤反而可以让她再也没有留恋。”
路呈光没有转过面看他,只是听他这么一说,路呈光忽然感觉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他的身前,他不敢确定那就是母亲的身影。
母亲下葬是在两日后,这是按照母亲家乡的风俗来的。
在这期间,无非是办一桩白喜事,宴请那些前来吊唁母亲的故人。虽然这种场面路呈光很不喜欢,因为凑热闹不是他的风格,但是这关乎母亲死后的颜面,他想了想还是去了。
在这些宴请的人里面,最多的是母亲公司的员工,还有她的合作伙伴以及政客。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见路呈光,第一次知道逸凡公司的老总还有一个儿子。
路呈光同他们一一地打招呼他的一言一行都让那些从没有见过他的人感到惊讶,这个看着沉默寡言的青年竟然如此善谈,而且长幼有序。
这是路呈光不得不做的。
他在接受母亲死讯的同时,也接收到了另一个信息。他的母亲在遗嘱中说明,逸凡公司的总裁之位将一步移交到路呈光手上。所以,路呈光不得不认识、熟悉这些人,这些以后可能要天天见面,经常看到的人。
其实,路呈光起初是不愿意的。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这样的能力来管理这样一个拥有上亿资产的公司。但路呈光转念一想,这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一件东西,无论如何也要遵从母亲的遗愿。
当然,和路呈光之前那种想法一样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逸凡公司里的老员工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毛孩子能干什么?把这么大的公司交给他不是在葬送公司的前程吗?
因此在公司里,有一部分人是反对路呈光继承总裁之位的。
这一点在路呈光母亲下葬后的第三天,他去逸凡公司开的第一场会议时表现得最为明显。
有几个自以为是公司“开朝元老”的人一点都不领这个年轻人的情,在他们各自的心里,他们才是这个公司新一任领导人的人选。
这一切,路呈光都看在眼里。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路呈光说:“咱们公司是私营企业,私营企业的特点想必各位比我清楚,那么我想,我说的话应该还是有分量的,而且我既然来了,也就不会走了,所以我想奉劝那些倚老卖老,自恃狂妄的人,不要太锋芒毕露,否则这里是不欢迎你的。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是你们做事不好看。”
说完,路呈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看来,这个新总裁还是别惹的好。”
晚上,路呈光拨通了叶新维的电话:“今天太忙了。”
从路呈光接到路宽的电话匆匆离开算起,有将近一个周没有和叶新维见面了,只有晚上有点时间可以聊一聊。而且由于这几天来一直都比较忙,所以他心里是有点愧对叶新维的。
“那是,你现在可是大公司总裁了呢,不忙也不可能呀。”叶新维调侃道。
“新维,连你也挖苦我。”路呈光有点怨念的味道。
“怎么?公司里的人跟你过不去?”叶新维问。
“是啊,有些人瞧不起我。”
“情理之中嘛,毕竟你刚大学毕业,没什么管理经验。那你是怎么处理的呢?”叶新维宽慰道。
“来硬的,一群老家伙,我也不知道该他们吃软还是吃硬。”路呈光有些无奈。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吧,这几天挺累的,明天见。”叶新维关切地说到,虽然她很想再同路呈光说一会儿,但是她知道他需要休息。
理解是女人的天性吧,路呈光想。
次日中午,叶新维在咖啡馆的落地窗边上静静的坐着,浅浅地想着。
夏日的阳光总是太过烈性,好在咖啡馆的用了某种特殊的窗帘,阳光透过窗帘就显得柔和多了。她想,这种窗帘自己也可以用在自己的咖啡馆里。
服务生带着职业微笑,缓缓走过来,将一杯美式咖啡放在她的面前。
咖啡的香气徐徐沁入到叶新维的心脾,她收回心思。
路呈光这个时候也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身西装革履,更显得他英俊潇洒。那些女服务生不由得都看傻了眼,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帅哥,真是不可思议,她们暗自思忖着。
“以前很少见你穿西装呢。”叶新维说。
“是啊,以前在学校也没机会穿,而且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穿休闲的衣服。”路呈光坐下说。
一个服务生跑过来笑眯眯地问,这种笑容绝对是发自心底的:“你好,想喝点什么?”她“嗖”得递上点单谱。
“一杯炭烧。”路呈光淡淡地说。
那个服务生听了他说话,简直要酥得瘫倒在地上了,心潮澎湃的。
叶新维真有点觉得那个服务生是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你的魅力还挺大的嘛。”叶新维开玩笑道。
“那是啦。再怎么说,我也是校草呢。”
“你不是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校草的吗?”叶新维疑惑。
“那是在学校,我可不想那么招摇,现在和你在一起,能偶尔拽一拽也不错的。”说着路呈光刮了一下叶新维的鼻子。
叶新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还是我好吧。”她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说错话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凌雨涵牵出来,这不是在勾起路呈光的回忆吗?
不过叶新维注意到了,路呈光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变化。这才让她放了心。
“肯定是你好呀。”路呈光毫不犹豫地说。
路呈光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凌雨涵是时候成为过去式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见我爸妈呢?”叶新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
“我都不急着带你去见我爸爸,你着急干什么?”路呈光笑笑。
“我跟他们说我有男朋友了,还跟他们说你是一个全民男神。”叶新维说。
“这倒是大实话。就凭你这句话,我跟你去,不过得这段时间忙完了我才能去。”路呈光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话是认真的。
叶新维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服务生很快把那杯咖啡端了过来,由于只顾着看人,差点都把咖啡洒在了路呈光的身上。
连珠似的道歉从服务生额口里说着。路呈光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样的道歉听着怎么都像是某种赞许。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向外面走去。
外面的阳光果然是强烈了许多,路呈光贴心地为叶新维撑起了伞。走到十字路口中间,一辆车忽得撞了过来,叶新维眼疾手快,跳起将路呈光推向一边,车辆在路对面被交警拦了下来。
叶新维和路呈光从地上爬起来,还好两个人都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擦破了点皮。
原来,这是逸凡公司反他分子想将路呈光置于死地,才策划了这样一场极不明智的行动。
没想到,前一拨事情还没有解决,新一拨事情就这么着急地破土而出了。
路呈光去警察局看望那个人。那人道出了心里真实的想法:“连你妈妈都对我们这些老员工敬三分,你一来就让我们丢了颜面,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我原本是敬你们的,但是你们并不值得我尊重,既然我妈让我来管理公司,那你们就应该听从我的管理,而不是想着造反,我若是没有能力,日后你们也一定能看的出来,到时候想必你要逼我走也没人反对吧。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我有能力来管理逸凡,那可就不仅仅是你丢了饭碗,那些被你怂恿的人岂不是都要跟着你被炒了?”路呈光说。
那人完全没有想到路呈光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有些惊讶:“说什么现在也已经晚了,你不死算是你命大吧。”
“的确是我命不该绝。”
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对路呈光说:“诉讼书准备好了,只等你签字了。”说完把诉讼书递给了路呈光。
路呈光结果诉讼书看了看,又瞄了两眼那人,说:“原来你就是王志远。”
“是有如何,反正已经要坐牢了,将来有的也不过是编号罢了。”
路呈光盯着诉讼书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