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已至冬天,树上的叶子已经褪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越来越凌冽的寒风里瑟瑟发抖。清洁工要做的就是要把地上的叶子及时地清理掉,否则就会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反而增加了工作难度。
  路宽说他想回一趟南方正是在这个时候。路呈光仅仅是知道路宽的家在南方一个沿海城市,具体的地方他也是模棱两可。这次路宽说要回家,他当然比较赞成的,自从路宽二十多年前来到这里以后就没有再回去过,现在有时间了也是时候回家乡看看了。
  他走的时候叶新维和路呈光都去机场送了,路呈光给了路宽一笔钱作为来回路费,但是路宽知道那些钱远远不止,他还特意嘱咐路宽,一定要带些好吃的特产回来。其实这点他就是不说,路宽也会记在心里的,时刻提醒着自己。
  叶新维听见了路呈光的话就说路呈光只知道吃,路呈光就开始翻白眼。看着他们两个开心的样子,路宽就去登机了。
  路宽走后,路呈光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以前也是这样,路呈光住在E市,路宽一个人住在F市。偶尔,路呈光还是会想打电话给路宽询问一下他在那边的情况,但是拿起电话,他又放下了,因为他不知道拨通电话要说些什么给路宽。
  叶新维见到这种情况,就会自告奋勇地给路宽打电话,然后爸长爸短的说着,聊着。有的时候,路呈光还是羡慕的,叶新维可以和路宽那么聊得来。尤其是春节的时候,路呈光打电话给路宽说了不到五分钟就没话说了,叶新维为了圆场赶紧接过电话,愣是和路宽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叶新维挂掉电话,路呈光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他好像从来不认识叶新维一样。从此,路呈光发现了叶新维的另外一大特点,就是特别能说。
  路呈光怀疑叶新维是可以把死人说活也可以把活人说死的那种人。
  树叶开始发芽的时候,路宽回来了。他回来就感叹北方到底还是北方,还是很冷的,但是南方相对就比较暖和了。
  路宽当然没有忘了给路呈光带些零食或者是沿海特有的食品,路呈光就像是看到宝贝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看什么好吃,他刚想准备给叶新维一包蜜汁鱿鱼丝时,才想到叶新维对所有海产品或者是与海产品相关的食物都不感兴趣。这一点路宽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在箱子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的便不是海产品了,全是其他口味的零食。
  叶新维见状便是一个接一个的“谢谢爸爸”。
  关于路宽回老家的问题在持续了一个月的热度之后便被他们放下了,但是有一天一个人的到来却又让大家不禁想起了路宽的老家。
  这是一天下午,路呈光正在办公室看上一个周的各部门上交的文件。突然刘秘书进来说:“总裁,外面有一个人想要见你。”
  “是谁?”路呈光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文件。
  “他说他是你亲戚,但是我听他说话不像是本地人,倒是有粤语的味道。”刘秘书说。
  “哦?是吗?”路呈光抬起头,“你让他进来吧。”
  刘秘书嗯了一句便出了办公室。
  一会儿,一个装束普通,长相普通,身材普通的青年人出现在了路呈光的视线,看样子比路呈光的年纪要大一点。
  “你好啊,你一定是路呈光啦,长得真是一表人才。”那人操着一口半粤语半普通话的强调说。
  “嗯,我是,请问你是?”路呈光起身问道。
  “哎呀,终于找到你啦,我叫路先宇,应该算是你的堂哥吧。”那人龇着牙笑嘻嘻地说着,好像寻到了宝藏一样。
  路呈光看了一眼刘秘书,刘秘书的表情也迷迷瞪瞪的,他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自称“路先宇”的青年又说:“我爸和你爸是亲兄弟啦,我本来是想找你爸的,但是在车上手机丢了联系不到,我就想起了你爸说你在这儿是总裁啦,我就找来啦。”
  路呈光听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呵呵地笑着,虽然听不完全懂,但是路呈光还是猜出了他的意思。
  “哦,这样啊,那我让人先把你送到我家吧。刚好我爸这几天还在E市,你来的还算凑巧。”路呈光说。
  路先宇说:“那好啦,多有麻烦啦。”
  “刘秘书,你带他下去吧,跟老周说一声,让老周送他到我家。”路呈光对刘秘书说。
  那个青年人走后,路呈光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自从他记事以来,基本上就没有见过多少所谓的亲戚,在路呈光的印象里,那些所谓的亲戚都是路宽的同事,路呈光把他们叫“叔叔”,现在来了一个关系这么近的,路呈光还真没心理准备。
  他觉得需要先告诉路宽一声,免得路宽等下也是一脸的惊讶。
  “爸,跟你说件事。”路呈光说。
  “什么事?”路宽问。
  “你认识一个叫路先宇的人吗?”路呈光问。
  “路——先——宇——认识呀,他是你大伯的二儿子,怎么了?你怎么知道他的?”路宽很是好奇,他回来后虽然跟他们讲了一些老家的事,但是路先宇他还是没有说过的。所以,路呈光问起这个,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刚刚来公司找我了,然后我让他先去我家,你就在家好好招呼一下。”路呈光说。
  “他怎么来了?还找到你公司里了?”路宽的语气里充满了疑问。
  “是啊,爸,怎么了?”路呈光被路宽说话的语气也弄得满是不解。
  “他呀,哎,算了,你下午回家我再跟你说吧。”路宽说。
  “哦,那好,你要人家招呼好啊,多弄些好吃的。”路呈光说。
  “嗯,知道了。”路宽说。
  路呈光闭上眼睛纳闷起来,他怎么这样的语气?按道理说路先宇也是路呈光的亲戚嘛,人家这么大老远额跑过来,路宽怎么好像并不欢迎他似的。
  罢了罢了,路呈光睁开眼睛看见桌上的工作汇报,便又开始看起了各部门的工作情况。
  下午回到家,一打开门,就看见路先宇在沙发上看电视,两只腿架在桌上,嘴里正在嚼着瓜子,瓜子壳掉得满地都是。
  路先宇看见路呈光回来,赶紧把腿收了下来,把手上的瓜子急忙扔进垃圾筐,蹲下身子去捡拾地上的垃圾。“呈光回来啦。”他笑嘻嘻地说着。
  这一幕实在是让路呈光大失所望,他原本还以为路先宇会在家帮着爸爸一起煮饭烧菜,或者就是看电视玩电脑也起码是有点样子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子。路呈光笑了笑便走到厨房。
  路宽见路呈光进来,说:“你终于回来了,他简直要把家里翻个顶朝天了。”
  路呈光笑笑,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路宽所言非虚。“你怎么做这么多菜啊?”路呈光说,“多弄几个就行了嘛,也不至于这么多嘛。”
  “这是人家特地要求的,他说离了这些菜他吃不下去饭。”路宽低声说。
  可能这就是路宽之所以不喜欢路先宇到来的原因吧。路呈光想着。
  路呈光刚想到客厅去给路先宇说要吃饭了,就看见叶新维从门口进来了。
  叶新维看见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很奇怪。
  “你一定是弟妹啦,我叫路先宇,是呈光的堂哥啦。”他眯着眼说,“果然长得真靓啊。”
  路呈光走过去对叶新维点点头,叶新维上下打量着路先宇从牙缝里露出两个字:“啊,哦。”
  路先宇打完招呼坐下继续看电视。
  叶新维把路呈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堂哥呢?”
  “是从爸的老家过来的。”路呈光说。
  叶新维“哦”了一声,揉揉肚子问:“饭做好了没,好饿啊。”
  “好了,你洗手吧,我去端菜。”路呈光说。
  路呈光把菜端上桌后,叶新维一看不禁大叫到:“怎么这么多菜?”路呈光赶紧给叶新维使了个眼色,叶新维就没说话了。
  路先宇听到叶新维的话声急忙走到餐桌前说:“就是嘛,叔叔怎么烧这么多菜啦,吃不完不就浪费了嘛?”
  路呈光没说话,进厨房叫路宽出来吃饭。
  “快吃饭吧,估计你也饿坏了。”路宽对路先宇说。
  “嗯嗯。”还没等路宽把话说完,路先宇就已经是满嘴的饭了。
  “你别着急,这么多菜呢,又不是不够吃?”路宽说。
  “嗯嗯,嗯嗯。”路先宇嘿嘿地笑着。
  看着他吃饭的样子,路呈光就在想象自己吃饭的样子。叶新维总说他吃饭吃得多,但是他吃饭也没有这样狼狈呀,吃的虽然多但是非常合适的速度使得整个过程都是温文尔雅的。
  叶新维的脑子里也浮现了路呈光吃饭的样子,估计她以后都不会再说路呈光吃饭吃得多了。
  路呈光见气氛有点沉闷,便问路先宇道:“你在家干什么工作呢?”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自由工作。”
  “自由工作”这是说得好听的叫法,说得不好听就是没工作,无业游民。
  路呈光这才为路宽不欢迎他的语气揣摩出了一个好理由,原来是这个原因。
  为了进一步确定自己的猜测,路呈光又问道:“那这次你到这边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他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说:“实不相瞒,我就是过来投奔你的。上次叔叔回去说你在管理一个小公司,我不信,我就想叔叔这些年在外面怎么着也有些钱吧,果然不出我所料,来这儿我一打听‘路呈光’这个人,才知道原来你是那么大的一个公司的总裁,真是把我吓着了,不过我这才觉得这趟来的值得啊。”他叽里咕噜地说着。
  路呈光这才弄清楚,想来肯定是他们问到了路宽关于路呈光现在的情况,路宽怕招是非才那么说的,没想到路先宇就是这也能从那边过来找路呈光。
  “怎么样啊,可以吗,呈光?”路先宇问道。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等我明天去公司里看一下那里还缺人,再跟你说。”路呈光说。
  “我就知道呈光准能靠得住,要不怎么能当上总裁呢,是吧?”他自顾自地说着。
  路呈光没有回答他,都只是笑笑。路宽想重新找个话题,便对路先宇说:“快吃饭,这么多菜,等会儿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