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一和爸爸坐上了车,戚爸爸,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夏初一依旧坐在后面。从后视镜里看见戚爸爸气宇轩昂,眼睛真的有些像。夏初一不敢相信这就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爸爸,原来从来没见过面的爸爸一直在自己的身边,难怪总是有些亲切感,原来是爸爸!夏初一心里有些小小的开心,低下头扬了扬小小的弧线,却又恢复平静。
“戚伯伯,我妈怎么样了?”可是开口的时候还是戚伯伯,终究难以忘记他是戚美汐爸爸,夏初一又突然觉得很好笑,只凭戚妈妈一番话就乱认爸爸了,是不是自己太希望有个一个山一样的依靠,错乱了神经。
“是乳腺癌中期!”夏初一愣一愣,在夏初一的意识里乳腺癌是会死人的!
“我,我,怎么办?”手足无措,怎么可以来的这么巧。
“医生说只要治疗不能治愈,也能和正常人一样!”和正常人一样的意思是不是活着,夏初一靠在了后面,好像一切都来的很突然。
没有提起爸爸这回事,就好像戚妈妈刚才疯子一般的发狂是不存在的,还是说在极力的掩饰,不想去提起,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谢谢戚伯伯,这么照顾我们!”车子开到了医院门口,夏初一在下车前道了一句谢谢。
“刚才戚美汐妈妈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好狠毒的话,就像戚美汐一样的恶心。不要放在心上的意思是,夏初一你不是我女儿?
“恩知道了,不会的!”夏初一低了低头,有一点点的难过,原来真的是错觉,错的这么离谱。
夏初一推开车门下去,没有回头看戚爸爸,她会觉得恶心。戚爸爸有些内疚的吐了一口气。
————我不想有什么来打乱我们一家人平静的奔流向前!
夏初一跑进医院,按下电梯,在电梯口等了好长时间,没有任何的空间的去想戚妈妈说的只想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电梯门开,按了一个不吉利的‘4’。电梯上升,夏初一像被封印在棺材里一样,漫长的等待终究还是见不了光。
419病房。
夏初一推门进去,妈妈正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输液,眼睛半闭着,微微喘着气。
“妈!”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妈妈,可是在医院心是会软的。夏初一有些想哭,却咬着嘴唇强忍住没有哭出来!
“初一!”妈妈睁开了眼睛,看见夏初一有些激动的坐了起来,“怎么回来了?”妈妈拉着夏初一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戚妈妈让我和戚美汐回来的!”夏初一低了低头,抽了抽鼻子,“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那天打电话没有告诉我?”夏初一质问着妈妈。
“我也以为只是小病……”夏初一在妈妈的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你以为,你总是以为!”夏初一埋怨着妈妈不及时的告诉她,把她排除在外,像一个不相关的人。
“嘿嘿!”妈妈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夏初一的脸,好像瘦了。
“妈,戚妈妈说的是真的么?”夏初一好像特别想知道,知道戚爸爸到底是不是自己爸爸,自己爸爸是不是还真的活着,而且还近得这么不可思议。
妈妈低着头不说话,她不想再惹任何的事!
“妈,你别不说话好不好?我不会去打乱他们的,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我爸爸,我是不是真的有一个爸爸!”夏初一说这话的时候好心酸,妈妈点了点头,承认了。夏初一整个人像松掉了一样,整张床都下陷了一点,“可是你不是说我爸已经死了么?还是你一直知道,所以在戚美汐家当保姆?”戚妈妈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我只想让你在你爸爸的身边,即使你不知道,但是我看着也很开心,这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我没有打算告诉你,我一辈子都没有打算告诉你,他是你爸,我只想平静到我死掉,然后带着这个秘密到棺材里,一起死掉。”妈妈难过的用手擦了擦眼泪。
“你不是说我爸出车祸死掉了么?”夏初一觉得他们的事情很混乱,混乱的向琼瑶开始演变。
妈妈看了看这个秋天,看来这个秘密躲不过这个秋天,终究还是被暴露了。“那是20年前,那时候我还在农村,韦松刚要去城里,那时候村里还是很落后,像一些男女的之间的恋爱都是觉得很可耻的,都是不正当,都是会被别人当饭后笑料的,所以妈妈和他都是暗地里的交往,不被人发现,在伟松来城里的那天晚上就有了你。一直到第2个月,才发现有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半天的功夫,村里就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说我是和村口那个卖饲料的人生的,就因为几个月前去他那里买了饲料赊了账,那个人可是的鳏寡,大我十多岁呢,他也没有出来澄清,就带着家当走了。流言蜚语真的是比刀还锋利,在背后都不知道谁在用什么词在形容自己,太恶毒了。伟松说过会回来的,可是我受不了,我还是妥协了,我不能再干等着伟松回来,因为指不定有一天我会受不住那些话带着你一起去死,我要去找他,后来我连夜逃了出来,按照伟松说的地址找,我怀着你一直找一直找,找了半年了,根本没有消息,在一个居民屋里,是一个老太太帮我接生的,那时候我以为我有依靠了,就是你,你出来的时候真的好像他,我很开心!可是我不能让你没有爸爸,在你还在喂奶的时候我们就一路走,一路找,你也很清楚在你六岁前我们是怎么的有一餐没一餐,我们从江苏南京一直到浙江杭州我拉着你走了5年,到杭州的时候,我终于放弃了,我知道你该有个家了,我不应该因为我让你失去一些你该有的安定,在你五岁的时候我和你继父结了婚,却还是没有给你一个我理想里的家。你还记得么,那时候妈在菜场卖菜,戚美汐妈妈那时候喜欢自己卖菜,她总是在我的摊贩买,她说新鲜,她还说你和戚美汐长的很像,我不相信,直到他拿出钱包给我看他们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戚美汐真的和你很像,因为那个男人就是戚韦松,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原来他已经结婚生了一个女儿,但是我不能离开,不然5年我们真的白费了,我知道那时候他们家是很有钱,我就向戚美汐妈妈要了一个保姆工作。戚美汐妈妈真的很好,很同情我们,就让我在他们家当保姆,她对我们很照顾,不把你当外人,让你也和戚美汐一起玩。伟松看见我很惊讶,原来他回村里过的,就在我走之后,村里人告诉他我和别人生了孩子,那个人跑了,我也走了。然后伟松就立刻回到城里结了婚生了孩子,因为要结束一段,就必须开始新的一段,然后就开始了。我从来没有告诉他你是他的女儿,我只说,我过得很不好,请让我在你家当保姆,就当做从来没有过去!他说好的!”说完妈妈泪流满面,那时候不觉得多委屈,可是一旦重新复述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不容易,特别容易难过,而且自己已经站在死亡的边缘线上,是很容易感伤的。
“那为什么现在会知道?”夏初一听着妈妈讲着,没有哭。
“是你继父,那天你继父从厂子里回来,向我要钱买酒,说是好久没有喝了,可是那钱是我准备给你下个月的,我知道人在外面身上没有点钱会被人瞧不起,虽然戚妈妈给戚美汐钱的时候也会捎给你一点,但终究还是别人的。我跟你继父说已经没有了,你继父死活都不信,说我藏着掖着都捎给你了。你还记得妈妈放在一个箱子底下的一个小匣子么?被你继父翻箱倒柜的找了出来,里面是当年伟松写给我的信,里面还有一封是说等他回来娶我的,你继父倒是精明的,算了算你出生的时间,和信上一对,刚好。你是戚韦松的孩子。”妈妈苦笑了笑,“你继父拿着这几封信像是拿到摇钱树,就赶到了戚美汐家,把拿一叠信丢在了她们的饭桌上,向他们要钱,不然就公布出去,让他们家的公司都倒霉,戚美汐妈妈拿起信一看,真的是伟松的笔迹,到没有那么生气,镇定的把那些泛黄的信,都撕得粉碎,那可是我唯一有的了呀!你继父说,撕吧,撕掉了信撕不掉人,就把你是伟松的孩子说了出来,那时候我刚到,来不及阻止。戚美汐妈妈看了看信上的时间,伟松也没有否认和我有过过去,但是他真的不知道他还有个你,他也有些惊讶,戚美汐妈妈就像疯子一样把一桌的菜推在了地上,哭着闹着,那时候很混乱,你继父向他们要钱,他们在吵架,吵的很响,我想阻止的,可是我没有力气,张开嘴也发不出声音,倒在地上,等我醒来就是在医院了,接着就是给你打电话了!”妈妈看着窗外,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也摇摇欲坠。
“妈!你,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夏初一用刀削着苹果,低着头,眉角看不出情绪。
“好了,也不要问为什么了,发生了就发生了,答应妈,不要去戚美汐家闹,他们已经是一个家了,这么多年他们对我们很好,我们也没有理由再要什么了,我们要知足了,以前不知道可以活的很好,现在知道了我们也要像不知道一样,做人啊,还是少点事的好,免得到时候反过来毁了自己,所以初一,一定要答应妈,不要为难他们!好么?”妈妈拉住了夏初一的手,夏初一没有说话,只是把苹果递到妈妈的手里笑了笑,像妖魅,是妖魅!
“我先回去烧菜,等会儿可以给你带点来!医院的不好!”夏初一站起来,拉了拉衣服,准备走出病房。
“钱够么?”妈妈伸着脖子问。
“够了!”夏初一没有回头,关了门。
夏初一走在医院里,孩子的哭声,冰冷的刀剪碰撞声,药的苦,消毒水的刺鼻,夏初一把手插在外衣口袋了,低着头走着,鬼魅的笑了笑,隐瞒的真相是真的很合自己的心意,如果不去,那是不是就浪费了,可是对面站着的是我从小就渴望有的爸爸,会不会自己的出格也让他一起消失了?不要,好不容易才有的!夏初一摇了摇了头,外面已经是橘黄色的黄昏,杭州的黄昏很好看,不像海城的深沉。
出了医院大门,一直往前走过一条街,向右转,穿过一个小弄堂,就是一条大道,一条干净的没有车子的大道,夏初一不用看车,就大步昂首的走过大道,走进一条小巷,和学士小区一样,门口堆着那些纸箱,夏初一侧过身才挤过,左边的第三个门,门上面贴着两个大大的倒福,两边的对联已经褪色,一米五宽的大门已经有些裂痕,门口的台阶上,石狮子上都已经有些青苔,夏初一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门,因为弄堂里照不到阳光,地是水泥胶的,阴冷黑暗。墙上挂着一幅年年有余的年画,已经是布满了油渍,黑黑的,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央,桌上上是年代已久画着八仙的水壶,就没有任何的东西,右边是厨房,一个简单的煤气灶,对着窗口,一烧菜整个弄堂都会飘着香味,煤气灶的旁边是一个水龙头,水龙头下面放着一耳光大桶,正一滴一滴的滴着水。有个木头的很老式的菜橱,上面可以放一些吃剩的菜,下面可以放碗。在厨房的一角,堆着一些土豆和番薯,有的时候还会有一些玉米,所以总是会看见一些偷食的老鼠,夏初一总是不惊不怪的向老鼠吼一声,看着老鼠逃开,总是觉得很好笑。左边是没有任何掩盖的客厅,一台西湖牌的电视被放在两条和在一起的板凳上,一张已经被坐得掉了皮的沙发,连弹簧都有些裸露了,客厅里还挤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轮胎上是泥巴,客厅上方悬挂着一些篮子什么的。客厅有一扇门,开门出去是一个小院子,有一个水缸,水缸里妈妈喜欢养荷花,狭小的空间妈妈还开了一块小地种青菜之类的东西,有一个通往楼上的水泥的楼梯,还没有装上护栏,夏初一上去总是慌兮兮的。楼梯下面是一个木头的红色的洗脸架子,可以挂毛巾,放牙杯,并列下三个铁的脸盆,下面放着两个红色木头的脚盆,印着鸳鸯戏水的图。院子的另一边是一口水井,里面的水总是冰冰凉的,就好像夏初一一样。每天早上起来水井边上总是一桶脏兮兮的继父的衣服等着夏初一去洗。夏初一就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没有抱怨,却是不服气。
夏初一把衣服放在了八仙桌上,倒了一杯水,家里烧的水是没有漂白粉的味道的,甜甜的。夏初一从袋子里拿出一张一百的,揣在口袋里,出门,上锁。
弄堂里的风,总是刺骨的冷,可是一到夏天,石头上就会坐满人。夏初一加快了脚步,街上有些闹,傍晚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流动的摊贩的在街边摆摊子,卖衣服,卖饰品,卖一些很香的熟食。夏初一穿过闹街,走进一个弯曲的弄堂,一直走百来步,就是菜市场。
夏初一一直走到底,是卖猪肉的,有个胖胖的卖肉的大妈一直都很喜欢夏初一,总是多称给夏初一一些肉。
“初一,回来啦!买点肉呀!”大妈笑嘻嘻的给夏初一拿了一块肉。
“今天刚回来,阿姨帮我拿一块骨头!大一点的!”夏初一指了指板上的一块骨头。
“好的!”大妈拿着一个大刀,一剁,剁成了块,装进塑料袋里一称“39块八,算39好了!看看你这小脸又瘦了,再拿点回去补补!”说着大妈又拿了一小块肉放了进去,给夏初一。
“谢谢阿姨。”夏初一笑着说。
夏初一买了一把青菜,一点花生米,就走回家了。
弯弯曲曲,连灯光都稀稀疏疏的。家里已经有了人,有光从门缝里透出来,还有电视机声音,夏初一推门进去,继父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碗酒,电视放的很响。
“爸。”夏初一把菜拿到厨房。
“回来了啊!”好像没多大的惊讶。
“你把电视机声音放轻一点,太响了!”夏初一把花生米倒在盘子里,放到继父的面前。继父也把电视机的声音放轻了一些。
夏初一把骨头洗了又洗,放进高压锅里,放了一些生姜之类的东西,放在煤气灶上炖着。又洗了洗青菜,在砧板上切着菜。
“初一,钱不够啊!”继父看着电视说:“你妈动手术就要30多万呢!我们就是把这破房子卖了也就值7万8万的样子,向他要点钱吧!”
“向谁?”夏初一明知故问的,停下了手里的菜刀,看着继父。
“好歹也是骨肉,总不能看着你妈怎么样吧!”
————我知道继父这是真话,继父虽然脾气不好,在厂子里赚不到钱,还喜欢喝酒,总是和妈妈吵架,总是骂我是拖油瓶,但是他的钱都会如数的交给妈妈。在以前他也把我托在自己的脖子,带我出去玩,他还是个好人,虽然我讨厌他的没用。
“你等着,等会儿记得把骨头肉汤送到医院去!”夏初一脱下围在身上的围裙丢在了桌上,转身跑了出去。
“初一,初一……”继父站在门外喊着,看着夏初一在黑夜里消失,带着急促的脚步声,义无反顾的扯开面纱。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不能错过;好不容易有一个让你们跌入地狱机会;我不能错过;好不容易有一个争取平等的机会我不能错过;好不容易可以毁灭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我不能错过,你们都去死吧!
夏初一跑到荣正山庄的门口,调整了呼吸,登记之后走了进去。一步一步把他们推向死亡的魔爪,一个,一个都逃不掉。
这时候戚美汐家正在吃晚饭,吃的特别的沉重,谁都没有说话。夏初一站在了门边,有些黑的鞋子,弄脏了戚美汐家的地板。
“夏初一你来干嘛?”戚妈妈丢下了手里的碗筷,“来认爸爸的还是蹭饭的?”
“我要钱!”简单明了的一句话,他们一家都瞪大了眼睛的看着夏初一。
“你说什么?你要钱?你以为我们是慈善家啊?夏初一,你妈的脸已经丢尽了,就不要再继续丢脸了!”戚妈妈摇着头嘲笑着。
“我要钱!戚韦松你不可能看着我妈死吧!”夏初一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戚韦松,正看着自己。
“你要多少!”戚韦松放下手里的碗。
“50万。”很轻易的说出的数字,对戚韦松只是牛毛一样。
“好!”戚韦松从客厅里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
“戚韦松,你今天要是给她,我明天就和你离婚!”戚妈妈一拍桌子。
“拿去!”戚韦松无视戚妈妈的话,把一张支票放在了桌子上,是一百万。
“戚韦松,我们离婚!”戚妈妈一推,就把桌子上的饭菜都推到了地上,稀里哗啦的撒了一地,特别怨恨的跑上楼,她的城也可以崩溃瓦解。
“夏初一,我恨死你了!”戚美汐的眼神里是一种痛恨,痛恨夏初一是自己姐姐!戚美汐也跟着妈妈跑上了楼,可是夏初一才不在乎戚美汐!
“谢谢!”夏初一拿过桌上的支票,向戚韦松鞠了一躬,拿着支票就跑了出去。
“初一。”戚爸爸叫住了夏初一,夏初一回过头奇怪的看着戚爸爸,“没事!”戚爸爸又摇着头,看见他的嘴角有一丝微笑。
————说真的,真的还是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