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喇叭声虽隔着长长的院子,还是惊扰了两人。
方明心拉了几次衣领,还是遮不住一朵朵红印。她突然鼻子发酸,泪涕四流,喊着爸爸竭力忍耐住,但还是慢慢蹲下抱着腿抽噎起来。
院子里时不时有男男女女的笑声,声音愉悦张扬,活力四射。她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不笑?
施南卿听着那几个玩伴的冷嘲热讽和不咸不淡的挑拨,面带微笑,内心喟叹:自己以前真的有那么不尊重她,才让这些人跟着轻视她?还是压根就把她划在他的圈子外?说好让她跟着下来,怎么还不出现?
卫生间里有水声和压抑的低泣声,他眉头一皱,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等有多久,他不知道。但她出来时,她裸露的皮肤泛红,手都泡得略略浮肿了。
他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楼下有人喊他,他抚摸着她半干的头发,最后猛推一下她,走了。
她清晰地听到他喊顾西纱的名字,又呼朋唤友地呼啸而去。
待窗外的鸟歌唱院子的安静时,方明心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他眼里鼻子里冒着怒火,居然没有打她?
她走向阳台,扶栏片刻,一丝苦笑在嘴角隐现:除了自己一身的印记,一切未变。
“心小姐,我帮你。”
她下意识掩了掩领口,疑惑地看着阿绿。
“李管家让我来帮你收拾东西,卿少走的时候吩咐李管家把你送到丽都名邸。”
“那是哪里?”
阿绿一笑:“卿少住的地方。”
她在心里叹口气,装作没看到阿绿越来越深的笑意。
除了日记,这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她的,她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在客厅的壁炉里焚烧了自己的日记本。
丽都名邸是本市有名的别墅区。这里不同于老爷子那里的古朴,也不同于遐园的富奢显露,同样奢华,但低调。
李管家笑着对环视屋里的方明心笑:“你搬过来,是老爷子的意思,卿少也同意了。嗯,只是,你暂住这里,过一段还要搬回遐园。这离你学校比较近。哦,卿少的东西,你!!”
方明心牵牵嘴角,缩回了手,照片的施南卿大概和自己一样大吧,青春张扬,身旁的女孩也是一样,明媚夺目如春日里的花朵。
尘埃落定,阿绿在她房间里整理东西,她在小院里转转,上二楼挑选一个房间当卧室,又检查门可不可以反锁。她为自己这个举动自怜,是没有安全感还是在防备什么?李管家强调这个地方的安保一流,并且老爷子也有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她。她还在怕些什么?
这个地方有女人住过的痕迹,并且从李管家的态度来看,这个女人在这个房子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她微微笑:关我什么事。她略略收拾一下,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开始了她的日夜颠倒。
等她饿醒后,窗外一片昏暗,她眨了几下眼,确定这是晚上,楼下的香味传来,她的肚子咕咕叫着。她笑一声,一跃而起,体力恢复不少。
阿绿摆了三双筷子,菜还是盖着的。她猜测着筷子都是谁的,门响了,有两个男人伴着说笑声进门。方明心不由握起了拳。
沈度笑着说:“弟妹,叨扰了。”
施南卿看到她后面色就沉了下来,语气不温不火:“哥,洗手,吃饭。我上楼换衣服。”
沈度冲他的背影耸了下肩,掏出一个小礼盒:“恭贺你乔迁新居。”
方明心打开盒子笑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钥匙挂饰。她立刻在玄关处拿过自己的钥匙扣上了。沈度为她的孩子气笑得直摇头。
席间,沈度似是无意问方明心:“对这里还满意吗?”
方明心差点噎住,问这不找边际的话什么意思?她淡淡一笑:“还好。”
沈度笑着,目光越过方明心,停留在她身后的照片上,又看向施南卿:“南卿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方明心笑笑,没说什么。
施南卿冷哼一声。
两人不用语言,也可以交流得分毫不错。
下这一番功夫又不是因为我。
你终于有一点点自知之明了。
方明心在离沈度就近的沙发上坐下:“沈哥,上次你带我回遐园,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沈度有些窘迫:“你这样客气,真的不像替我挡一脚的侠女了。”
施南卿停止翻杂志,巡视两人,拍拍身边的沙发:“方明心,过来。”
沈度微变色,看着施南卿环着僵硬的方明心漫不经心地冷落自己,忽而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打扰你们柔情蜜意了。”
方明心站起来要送出去,又被施南卿一把拉坐下:“慢走,不送。”
他呵呵笑两声,冲方明心摆摆手。刚出院门,他眼睛闪烁着的光,嘴角噙着的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困了,要去睡了。”
施南卿松开了胳膊,视线仍停留在书上。他今天有些奇怪,话也少了,人不高兴,也没有打她和吼她。
她咬了一下唇,关自己什么事?或许他是在想照片上的女孩。
“从那个房间搬出去。让你住在这里已是我的极限,这里的东西一动都不要动。”
语调极冷的人,说话连头也没有抬。她淡淡哦一声,接着上楼,快马加鞭地另选一个房间。
她闭着眼睛,极其困难地酝酿睡意,身边的床突然往下下陷。她惊悚地坐起来,却又倒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喊就吻你。”
施南卿的声音响起,她止住了声音,却没有止住颤抖。
“这是我的房间。”
“我不知道,我再去别的。”
“你想折腾几回?我房子就让你住了,不在乎你睡我床上。”
“我还是去别的房间吧。”
施南卿没有说话,方明心不敢动。唯有两人的心跳衬托着此时的沉默。
“你睡这里吧,我走。”
施南卿真的说走就走了。没指责,没打骂,好奇怪啊。
刚才的接触,又让方明心想起了昨晚,她哭了一会儿,一个念头如炸雷般轰得她头脑发蒙。会不会怀孕?
她哆嗦着换好衣服,抓起钱包钥匙,飞奔出去。
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出了大门不远就有药店。
她装着看看这药,看看那药,待药店的人没几个了,悄声询问了服务员。服务员倒没有异色,大大方方地给她拿了紧急避孕药。
她买了瓶水吃下药,有些怅然,虽是安全期,但也要以防万一。她才十八岁,她还在上学,她不想有孩子,她更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她环顾四下,并没有看到李管家所说的二十四小时的保镖,她终于有了片刻的自由了。
那个女孩在商店门口做的有一会儿,地不凉吗?她去药店买什么去了?哪里受伤了?沈度想起她脖子里的痕迹,暗骂了一句。他知道她去买什么了。
他下车,走了几步,停住,又往回走,发动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