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心坐在院子的长凳上,晾着头发,一抹凉凉的笑意含在嘴角。心儿?沁儿?她细细搜索记忆,施南卿喊她的到底是哪个名字?她甩甩头,想不起来了,再说,重要吗?
她经过客厅,犹豫了一下,她和那个女孩长得像吗?她探着头,仔细看:女孩长发及胸,在一侧耳下用丝带随意束着,眉目英气,鼻若悬胆,嘴角含笑,皮肤白皙,和搭在她肩上的施南卿的胳膊比起来真如细瓷器一般。两人都目视前方,他揽着她,她依着他,说不尽的郎才女貌,意气风发。
有门响动,方明心回头,阿绿放着袖子诧异地看着她。
“哦,我没有乱动。”
“心小姐。”阿绿有些慌乱,第一次见淡漠的她对照片上的女孩感兴趣。她要说什么,方明心逃也似的上楼了。
她回房间,叹气,余哥他们把他架到她的房间了。
他已睡熟,安静的面容,鼻梁又高又挺,抿住的嘴唇不再对她恶言恶语,但她还是忍不住害怕,扭头要走,想了想,还是倒了杯水放在了床头。
她睡在他房间里,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床上留有他的气息。
明天,又该怎么应对学校里的无聊的诘问,猜测?他真是个十足十的混蛋。他这是明显地在和于光和作对,越有人替自己打抱不平,他越变本加厉折辱自己,心智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于光和离开自己了,她连一个可以安静陪着自己纾解心情的人都没有了。
她蹑手蹑脚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往床上看去,还好,人未动未醒。不经意间,她扫了眼水杯,已经没了水,什么时候喝的?
她轻缓打开柜门,挑了身衣服,赤脚走向卫生间,又折向施南卿的房间。她昨晚睡着得晚,现在又快迟到了,她恨不得能把时间掰两半。
她用背关上门,把衣服撂床上,解扣子,当她拿衣服要穿时,门开了。她吓得连惊叫都忘记了。
施南卿依着门框,捏着下巴,冲她吹口哨。
她愣了几秒,穿衣服来不及,干脆钻被窝里去了。
施南卿哼哼几声笑,那个把自己当成粽子的人还没有动,还不怕闷死了。
他选着衣服,嘲笑:“你有什么好看的,还怕我看?一个没有发育好的毛孩子。”
方明心待外面没有声音了,才打开一条缝,好,柜子旁没有人腿。她猛掀开被子,大口喘气。
施南卿看她一眼,继续穿衣服。那一声尖叫如他预料般响起。他穿好衣服,拧拧她的脸,睁开眼吧,我穿好了。怎样?比你身材好吧?
虽然离学校走路只有几分钟路程,方明心觉得还是用跑的更快些。本来就晚了,那个人又让她耽误了那么久。
校门口树下立着的人,让她脚步一滞,那人看到她已经含笑迎了过来。
“怎么跑着过来?看你的脸都累红了。”
她一躲,避开了尚青云的手。
“住的地方离这比较近。”她抚了抚头发,幸好,没在带那个发卡。
尚青云望向那一片别墅区,没有说什么。
“我刚进去转了一圈,你们学校没什么变化。”去年此时,他和父亲一块来这里接她,时光走了一年,一切面目全非,怎么没有变化?就连他脸上都平添了些沧桑。还可以跟他撒娇吗?他还可以宠溺自己吗?她的父亲,他的师父,他们共同关心的人还在狱中,他们可以笑吗?
“我要迟到了。”她越过他,准备再次起跑。
“明心。”
她停步。
“中午,一块吃饭吧?”他一顿,“我明天要走了。”
不久,一声好,终于让他松了眉头。
她害怕重温记忆,又舍不得忘记。害怕那些温馨美好的画面像锋利的剧,在心上来来回回,又害怕真的忘记,忆无可忆。
她叹了几口气,告诉尚青云还是去从前那家饭店吧。
方明心坐定,才知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抑制住心里的颤抖,笑问:“伯母的病好了吗?”
“哦,好多了。你还记得?今天,咱们不提别的,我带你来这是想让你吃你最爱吃的。还是那几样吗?”
她咬唇:“嗯。”
他卷着袖子剥虾的样子,和从前并无二分,剥虾,蘸酱,伸到她面前:“啊。”
她就着他的手,吃下。他的手碰到了她的唇,两人都一顿。
从前的嬉闹如在眼前,只不过身边少了一个人。父亲坐在身侧,优雅吃饭,不理他们。不管谁告状,都含笑不答。
方明心再也没有坐下去的力气:“我们走吧。”
尚青云看看一桌刚摆好的菜,点头:“好。”
他习惯了她的任性,他纵容她的任性。
施南卿接到一个陌生女孩的电话,哦了半天,才明白她是谁。原来昨天许诺接受他花的女孩今天请她吃饭,他都忘了。现在这女孩怎么都跟方明心一样顺着竿子爬呢?
不,不能再想方明心,她根本什么都不是。她不能影响我,不能左右我。她就是一乐子,一出气筒。他不能接受那些老头的安排,他不能中了那些人温水煮青蛙的奸计,不要以为他察觉不出来。她是妹妹,不能乱伦。
再说,他为了自由,连沁儿都放弃了,方明心,她又算个什么东西?怎能会为了方明心而改变自己崇高的理想呢?可笑。
一看那女孩就知道,为了见自己一定刻意打扮过,果真比那个整天板着脸的人好看多了。他吹了声口哨,替她打开了车门。
女孩笑笑,说谢谢。神态娇羞,声音温柔,多美。
送花,吃西餐,追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孩,多少年了,套路不变。施南卿有些厌烦,但女孩温柔如水,话又不多,他真的找不出理由撵走她。她叫什么来着?
“那个,我送你回去吧?别耽误你上课了。”
女孩笑意盈盈:“我请过假了,不如你陪我逛街吧?”
施南卿抬腕看看表,望着别处作思考状。
方明心和那个什么云跃进他的视线。他心里一跳,气血上升,猛地站起,又坐下,挑眉对女孩笑:“方明心,你认识吗?”
女孩顺他视线看去,鄙夷一笑:“认识。传闻她父亲进监狱了,母亲跟人跑了,休学半年,不知道攀上了什么人,又上学了。都说她又认了一个警察当父亲。还有,她还差点被人糟蹋呢。”
女孩看着他的似笑非笑,张口结舌了半天:“你,你。”
他笑:“是我,不过,是她爬到我床上的。”
他抓起女孩:“走,我们去打个招呼。”
方明心看到施南卿,咕嘚一声把未嚼好的饭咽了下去,剧烈咳嗽起来。尚青云不顾施南卿不怀好意的笑,给方明心拍背,端水。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方明心看施南卿只是挽着那个女孩,并没有来揪尚青云,心下疑惑,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明天要走了,我今天和他一块吃饭,就当是送别了。我忘记和你说了。”
他笑:“不关我的事。我们来吃饭,看到你们只是来打个招呼。你们继续吃,我们去逛街。”
女孩喜不自禁,踮着脚,攥紧施南卿的胳膊。他朝他们挥挥手,揽着女孩离开了。
方明心哆嗦了一下午,也没想好应对的方法。上次,因为她搂了尚青云,他就那样对她,今天,她又被抓了现行。
她不惹他,他已随心所欲地折磨她了,何况,现在又惹了他?
她一步一步挪进家门,太好了,施南卿不在家。她匆忙扒几口饭,回屋反锁住门。
能躲过一会儿是一会儿吧。他已经很久没有打她了,天知道,他这个恶魔魔性什么时候苏醒。天啊,他不会再对自己做那件事吧?她蹦下床,再次确信门有没有反锁,这样还不够,她把能挪动的东西都堵在了门口,仍旧担心那个人会破门而入,披着被子依着床直直盯着门。
施南卿推门不动,从阳台跳到她屋里,果真看到了他曾经看到的一幕,沙发,凳子全在门后。呵,有贼心没贼胆。偷偷跟喜欢的人约会,却没有胆量来面对他的怒火了?智力不全,阳台怎么没想到啊?
她蜷着身子倒在床上,看来很晚才睡。我该拿你怎么办?他轻叹一声,想把东西归回原位,又停住了手,原路返回。小妞,有力气搬来,就要有力气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