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正午。
并州上党郡,广阳城中。张家坐落在城西,拥有一大片土地。建立的府邸自然是占地极广,而在层层亭台楼阁中,最显眼的就是思贤楼。思贤楼有三层,最底层是家族管事之人,解决平常问题的地方。第二层只有幕僚们才有权利登上,每当幕僚们聚集于此,就表示张家发生了大事。
最顶层就是张家掌权之人才能登上,决策左右家族大事之地。此刻,思贤楼顶层,轻柔的琴声响起,抚平了人心中的毛躁。屋中央的张扬,仰卧在榻上,闭目欣赏着琴声。在他身前,一张案几上摆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香炉,袅袅香气,闻到此香之人,都会心生平静之感。
每次遇到心烦之事,张扬都会将其点燃,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这次马匹被劫,虽说不至于让张家伤筋动骨,却是对张家声望的一个挑战,偏偏还是这种特殊时期。
到底是吕布趁火打劫,还是丁、严两家的离间之计?
一想到这些事情,张扬就觉得心有点静不下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之声,张扬挥手示意抚琴女子退下,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名打扮得体,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抚琴女子抱着瑶琴与他错身而过。男子看了她一眼,随即不理会,大步走到案几前,抱拳道:“公子,关于这次马匹被劫之事,属下已经有了对策。”
张扬精神一震,坐起身来,道:“大白,你们觉得谁动手的可能性大?”
白酒,字大白,据说老爹是一个酒鬼,觉得取这个名字能得到酒神庇护,从此有喝不完的酒。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酒神,反正白酒自幼聪慧,拜得名师为徒,被张家聘为幕僚之后,他老爹当真有喝不完的酒,最后醉死在床上。
白酒脸上露出自信之色,道:“首要的怀疑对象,就是丁家。公子也知道,最近,丁原突然大抓盐铁生意,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可能这是他的声东击西之计。其次是严家那边,听说他们的小姐病重,正在四处请医生,虽说我们安插的内应说病重是真,但说不定她是装病,属下认为派一个刺客去试试看,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最后一个,也就是吕家。从现场遗留的信息来看,吕家是最有可疑之人。想来,公子也听说了,吕家最近出售了大量马匹,数量和我们被劫的几乎一模一样,出售之人就是吕家老四吕冬。有消息说,这些马都是吕冬从一个神秘人低价购买过来。”
“因此,属下等人认为这是一个离间计,若真是吕家所为,那么他们不会大张旗鼓的卖掉那些马,可见是有人封锁了消息,让吕家没有得到我们马匹被劫的消息。”
张扬面露沉思之色,道:“离间计自古以来,屡见奇效。有些人明知道是离间计,却还是忍不住会怀疑。就算是我们不怀疑吕家,吕家也会怀疑我们是不是笑里藏刀。”
白酒接口道:“所以,我们需要证明,属下认为,派四人,分两组,从不同城门出发,前往九原吕家,若是两组人马中途都遭人暗算,那么就可以洗脱吕家的嫌疑。属下在傍晚出发,亲自前往九原解释误会。”
张扬不可置否,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张府门口,从打开的大门中,飞奔出四人。分两组,朝东门和西门出发。在张家府邸对面,林家的府邸中,一名圆脸小耳的男子正趴在树上,借着茂密的树叶,暗中观察着张家动静。
一见有人出来,圆脸男子将站在身旁的两只信鸽放了出去,低声笑道:“一切都在小姐意料之中,呵呵。”
并州外,大草原的某处,一座山坡上,蒋晨策马停在这里。目光往下一看,底下是匈奴人的营地,他从怀中掏出了竹简:“凭着九原的地形图,还怕那群蛮子不上钩?”
三月二十二日,天气异常炎热,火辣辣的阳光让人杜绝了外出的念头。上党郡前往五原郡的官道旁边,一家茶馆建立在路旁。茶馆的老板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蒲扇,时不时咒骂着见鬼天气,或者对着十四岁的孙子吹嘘着自己往日的风光事迹。
每当看见孙子崇拜的目光,老人说起来别提多带劲了。这次说到一半,官道上有一骑奔来,停在茶馆外,大喝道:“小二,赶紧来碗凉茶,他娘的,老子都快渴死了,见鬼的天气。”
老板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孙子的肩膀道:“狗蛋,去给客官倒茶,不知道客官要不要来点吃食?”
“不用了,我有急事,喝完茶就走。”来人浓眉虎目,看衣衫打扮并非富贵之人,将黑马绑在茶馆的柱子上,他找了一个最近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官道上又来两人,青衣短衫,佩剑挺胸,满脸傲然之色,显然是那家的仆人。也只有那些仆人喜欢仗着主子的威风作威作福。
两人俱是满头大汗,左边那人还没下马就喊了起来:“赶紧来壶凉茶,差点没热死老子。”
老头子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对于他来说,客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但那些持有武器的客人,他可不舍得让宝贝孙子去冒险,自己亲自提着茶壶走到两人身前,将茶壶放下,笑道:“客官,您两位慢用。”
两人刚想说些什么,老人颤抖的手忽然不抖了,非但不抖,反而变得极稳。两只手像是化作利剑一般,刺入两人的咽喉之中。两人甚至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老人给杀了。
缓缓将手从咽喉中抽出,鲜血飞溅,老人脸上笑容尽去,开口道:“客官,眼前有人死去,你居然半点惊慌都没有,显然不是常人,难道你是张家派去吕家的人?”
宽额男子喝完手中的凉茶,悠然道:“如今世道混乱,死两个人而已,相比于战争所死去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哦,客官看样子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不像是并州人士?”老人转过身来,奇怪的打量着宽额男子。
宽额男子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答话。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反手刺入那名少年的胸膛。少年手持匕首,正欲下手,却还是晚了半步。
老人大怒,就算那名少年和他无血缘关系,但怎么说都相处了许久,感情多少还是有点。刺客不该为感情所动,奈何,他在这边当了很多年的茶馆老板,早已经忘却了当初的记忆。
因此,老人出手了,含怒出手,劲风凛冽。宽额男子将桌子掀翻,被老人一掌击碎。桌子四分五裂,却没有看到人。老人心中一惊,转过身去,背后空无一人。噗嗤,一只手从后背穿过,老人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随着男子抽出的手,而倒在了地上。
“张家?吕家?和大帅要我暗杀的吕布有关系吗?算了,我就冒充那个使者前去吧。”
三月二十四日,九原城内,吕家府邸中。
偌大的府邸,失去了前些日子的生气,每个下人脸上都露出惶恐之色。一切都源自于,府邸的主人,吕布。吕布心情很烦躁,身上掩饰不住的杀气,让下人们甚至有种行走在吃人妖怪府邸的错觉。
能让吕布乱了分寸之人,在吕家也就是吕玉了。不知道为什么,吕玉感染的风寒一直没好。非但没好,反而还恶化了,请大夫来看,开了一大堆药,半点用都没有。搞得吕玉天天躺在床上,脸色一天比一天。
“庸医!都他娘的是庸医,区区一个风寒都治不好,要你们这些大夫有个屁用!”大堂之中,吕布暴跳如雷,一巴掌拍碎了身前案几,对着身前的数名大夫狂吼。
面前八人都是五原郡数一数二的大夫,就算是在并州也能算是名列前茅。连他们都束手无策,恐怕并州没有大夫能够治好吕玉的病。
“一个个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承认自己医术不行了?四姐的病,肯定就是你们这些庸医害得,没本事还乱开药!与其留着你们这些庸医害人,不如现在就杀了你们!”
八名大夫脸色大变,他们都知道吕布说的绝不是开玩笑。猛烈的杀气压迫而来,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灵魂和身体仿佛分离了一样,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站在哪里。
其中最为年老之人,黄老嘴唇颤抖道:“老、老朽,倒是有个办法。”
吕布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挤出一抹笑容:“黄老,可是想到什么妙方了?”
“老朽,才疏学浅,实在是没办法。”吕布闻言脸色大变,杀机暴起,几欲出手之时,黄老接着道:“老朽虽然不行,确有一名学生,此人医术早已胜我百倍,说来也巧,他现下就在并州,帮严家小姐治病,只是严家小姐的病没有治好,恐怕他不会过来。”
“他叫什么名字?”
“此人名叫华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