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然黑黝黝的。那白色的身影在暗中格外显眼。祖莉和晁正伐紧跟目标,沿小路追赶着。很快,跟白衣人的距离缩短了。对方显然知道自己的身后有了追踪者,也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迈开大步,在前奔跑起来。不到片刻间,他便上了住院大楼后面的水泥台阶,毫无顾忌地进了内科病房。
“品”字形的主院大楼她黑黝黝地耸立着,整栋水泥楼房仿佛都隐身在神秘之中,只有值班室的灯光在无力地驱散着夜的黑暗。医院内,依然是寒风瑟瑟,暗影憧憧。
祖莉猝地停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茫然无措她问晁正珐,“怎么办?”
“事情怪得很……”晁正伐紧跟着在内科的侧门前住了步,沉吟片刻,冷静地说,“我看兵分两路,你去找老胥报案,我索性跟进病房去看水水落石出。”
“好!”祖莉拔腿便朝医院住宅区跑去。
晁正珐推开未锁的病房大门,警惕地闪进了内科病房。
午夜的病房里,仿佛被一种浓缩的寂静在包围着。这与外面的天地,真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过道的两旁,是刷得雪白的墙壁。只是离地一米高的那一截壁上,被涂着一层漫浅的淡绿色。灯光下,泛出一片蓝幽幽的暗光,使整个病房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晁正伐边走边看,很快就走了病房过道的尽头。别说是刚进来的白衣人,竟连值班的医护人员也没见到一个。
“真怪……”晁正珐面对紧锁着的与过道相通的病房大门思忖片刻,心里怀着一团陡然扩大的阴影转身进了医护办公室。
日光灯在室内发出炽白的光亮。灯下对放着两张长条办公桌。一本“临时医嘱”平摊在医生的那张桌上。医嘱本旁,还辩搁着一支常用的蘸水笔。
晁正珐依桌站定了。
“嗬!晁大夫,三更半夜,有何贵干哟?”
突然间,一声清脆、柔和的问话将晁正伐从沉思中骤然唤醒。他抬首看去,原来是晚班护士燕玟在他身后突然出现了。
燕玟个子不高,脸庞儿却长得很媚,鼻翼和面颊上还有几点米粒大的灰黑雀斑。不过这雀斑不但没影响她的外形,反面更给她添了几分中年妇人的风韵。这时,她穿一件背后系带的白色护士服,缓步进了办公室。
“嗯……”听燕玟这么一问,晁正珐反而嗫嚅着,一时不知说啥才好。
“什么好事儿呀??”燕玟笑着追问了一声,在晁正珐对面的办公采前坐定。
晁正珐想了想,决定不将自己的真实来意告诉燕玟。
“刚才,一个穿白大衣的人匆匆忙忙跑进了你们病房,我以为内科有什么意外情况,所以来看看。要不要人帮忙……”
老实人毕竟没有说谎的天才,晁正珐最大自已这话说得并不高明,说完过后,他顿觉尴尬得很。
“哦——”燕玟拖着长音,闪了闪那双半月形的淡眉,说:“我们这儿平安无事,也没见谁来过。你呀。”她望着晁正珐,不以为然地摇播头,“莫是看花了眼睛哟。”
燕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亮出手腕上的女式表看了看,从头上取下工作帽塞进口袋,一边叉开手指梳拢着蓬乱的短发,一边说:“真快,该下班喽!”她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完过后,便勾下脑袋瓜,取出护士交班报告本,一副没打算再跟晁正珐聊下去的神情。
“是哪位医生值班?”晁正珐对那本有着签名的临时医嘱瞥了一眼,明知故问。
“是小齐。”燕玟面对交班报告本,头也不抬地告诉他,“是齐庐宾医生。”
“他人呢?”
“不知道。”燕玟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抬起头,用一双细长的凤眼盯着晁正珐,很干脆地说,“刚才我在库房有事,好长一会儿没看见他。”
“嗯……”晁正珐满腹疑惑地朝燕玟点点头,匆匆离去了。
燕玟莞尔一笑,轻轻嘘了口气。
就在晁正珐离去后不久,从内科的两间空病房里陆续闪出几个谨慎鬼祟的暗影。不久,这些身影便都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了。
“哗……”地一声,滂沱大雨倾盆而下,所有夜行人的脚印也全消失在无情的雨水之中……
这就是在一般人心目中充满了恐怖感的太平间。
一大片空旷荒凉的枯草坪上,就只有这一栋孤零零的砖瓦平房。它在草坪尽头,后面紧靠一溜笔陡的山墙。一字型的平房成长溜儿摆着。它们依次是院附属卫校尸体解剖窒,太平间以及夜班工人值班室。
走廊上的路灯巳被人将灯泡击碎,此刻只从敞开的太平间和值班室送出两盏孤灯的微光。由乎电压不稳定,它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给这栋大雷雨中的房屋更增添了一股神秘和恐怖的感觉。
一辆到现场的警车就停在草坪上。中州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舒烈求令着法医和刑警施海景、甄寅随车赶到了现场。陪同他们在现场的,还有医院保卫科长许辉——这是一个清瘦、苍老的北方人。
40岁的舒烈求,是中州地区一位颇有名气的人物。刚才接到医院保卫科的电话后,他顾不上几天几晚没体息,又急忙带着着一干人马,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来了。
现在,为了保护好现场,他们在太平间的门廊前站定,—个个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来靠水泥廊柱放着,免得破坏了里面的现场。只见地上很快就留下一大片水渍。
听许辉将案情作了简单的介绍后,舒烈求张着锐目将现场迅速嫂视了一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内一外横陈地上的两具死尸。门外的一具是外科病房送来僵尸,而门内那一具,却是守太平间的老工人辛东仔的尸体。太平间内阴森森、冷冰冰的。六张水泥台一边三张分两排列着。尸体台上都是空着的,看不到如何异常迹象。很快,他的目光朝下凝注了。
水泥地面上湿漉漉的,一条粗大的橡皮管从廊外的自来水笼下直通室内,自来水将地面早冲洗得干干净净。舒烈求看着这些,不觉得暗暗动了一千眉尖。
有几个穿雨衣的民兵在太平间周围的雨地里警戒着。这时,许辉指着站在走廊里的一位中等个子的人对舒烈求介绍,“舒大队长,这位是区民兵措挥部的负责人柳奋然同志。”
“哦,真谢谢你们!”舒烈求赶快上前几步,朝隐身暗处的柳奋然伸出大手,很有礼貌地说着。
对方没没说话,只对他点点头,也伸过来一只大手。两双冰冷的手在暗中握了握,便松开了。舒烈求越过地下的尸体,和手提勘查包的刑警们一道朝太平间内走去。他们刚进门,迎面便扑过来一股由尸臭、霉气和从解剖室飘过来的“福尔马秫林”组成的混合气味。
“这灯……”舒烈求指了指昏黄的灯泡,朝紧跟往自己身后的许辉发问。
“是我打开的。”许辉忙着告诉舒烈求,“小朱报案后,我立即领值班民兵到现场来了。我进来开了灯,让他们在外面警戒,免得破坏了现场。”许辉显得颇有经验地说着。
“哦……”舒烈求赞许地点点头,朝门外的哗哗大雨打量了一下,又忙着补充般的说道,“先忘了告诉老柳,外面雨太大,现在用不着警戒,请民兵们去休息吧。”
“我去告诉他们。”许辉应了一声,立即迈步离去。
刑警们都在被害人的尸体周围忙碌着舒烈求安排完毕,也赶忙跟跟了过去,细细打量着尸者: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A,身穿一套半新的棕色毛线衣裤,一只脚趿着海缚拖鞋,另一只脚却光着,拖鞋落在离赤足不远处。消瘦的面容上双眼圆睁,充血现象十分突出,脖子上还有几点明显的痕迹。
“是被人卡死的。”法医迅速下了他杀的确切结论。
几个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队长……”法医举着锋亮的解剖刀在向大队长请示。
“好,开始解剖吧!”舒烈求朝法医点了点头,便跟施海景、甄寅一道开始了现场勘查。
“看——”施海景首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是一行清晰的脚印,从房门直通向电灯开关出。
“噢……”舒烈求想了想,立即吩咐甄寅,“请徐科长来一下。”
“啊,找我?”还不等甄寅动身,许辉随着话音进来了。
“来,徐科长,请您也留下照印。”舒烈求指地上的脚印,不失托貌她对许辉说避。
“那是我去灯时留下的。”许辉不暇思索地告诉舒烈求,“向你们报案后,我就到现场来了。开了灯在外面等着你们。”
甄寅立即取了许辉的足印进行技术鉴定,果然不出舒烈求所,那行脚印是许辉的。
时光在紧张忙碌中悄然流逝,而现场勘查却没有任何发现。
空旷的太平间内,除了六张水泥台和两具抬进来的尸体之外,被水冲洗过的地上只站着他们五个大活人。
“难道曾经有犯罪分子活动过的地方,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吗?舒烈求望着四壁徒空的太平间,暗自沉思着。突然,他将自已手中的大号手电筒塞向紧挨他站着的许辉,说:“徐科长,麻烦您照着我。”说完,他吃为地俯下身躯,弯腰爬避了水泥台下。
左边三张的台下都细看过了,舒烈求站起来,又照样爬进了右边的台下。“喂,亮一点,再近专点——”许辉听到大队长从台下发出了稍有异样的声音,便跟着弯下了腰。,
这是一张紧靠山墙的水泥台,墙是沿峭壁砌上去的。在靠墙基的地方,舒烈求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砖块四周有着新近挖开的明显痕迹,他用手指细细拨动着,不一会,砖块被他取下了,里面出现了一个四方小洞。
洞内空空如洗,什么也没发现。
“也许,秘密就在这里。”舒烈求站起来,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对许辉说道。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许辉细眯着一双老花眼,迷惘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