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事情的严重性,房内所有的人都比齐庐宾更明白一些。只听余褚绗“哦”了一声,不解地发问,“她家就住在市内,不会不知道她去了省城,为啥还给她来信呢?”
“也许,她没将去省城的事告诉家里。”许辉说。
“不会。”齐庐宾忧心忡忡地说,“她跟我说过,第二天一早去市内,先回家看看她父母,再去赶八点的火车。
舒烈求问许辉和余褚绗,“结婚后,她那位丈夫对她究竟怎样?”
“不好也不坏。”许辉斟字酌句地答道,“调省城之后,一年也没见他回来过几次。听说在外面姘上了女人,可就是不同意跟欧阳丽娟离婚。”
“难道欧阳家对他这位半边子不闻不问?”
许辉实事求是地回答舒烈求,“不过,详情也不太清楚。欧阳丽娟平时很少跟人谈起自己的家事。她的家庭地址和父亲工作单位,只怕还是档案里的记载吧?是不是?余秘书。”他掉头问余褚绗。
余褚绗无声地点了点头
建筑工程师,复姓欧阳……舒烈求在心底里暗怨自己忽视了这个重要的细节。是啊,这联想来得太迟了。当初观看老荆带回的医院建筑设计图上工程师的签名肘,为啥没想到那位姓欧阳的工程师有可能是欧阳丽娟的父亲呢?
想到这些,舒烈求不再作过多考虑了,他立即吩咐小王,“你赶快回局,立即挂电话给市郊所有派出所,组织力量查找欧阳丽娟的下落。”
当着齐庐宾,舒烈求不便说出事态的严重性j,然而在场的小王等刑警一听,便知道要寻找的将是什么样的欧阳丽娟了。
小王神情严肃地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
这时,舒烈求又迅速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对其余的人说道:“诸葛,你留下,协助许科长和余秘书在院里立即立即调查信件下落。假若查不出下落,这说明是有人在有意地藏匿信件,从而使我们相信欧阳丽娟真去了省城。啊——”他突然问呆在一的齐庐宾,“你能肯定省城那封来信是他丈夫写的?”
“前些年,他经常写我的现实表现材料往上报,笔迹烧成灰我都认识呢。”
“哦……”舒烈求挥了挥手,“开始行动吧!我乘车立即去欧阳家……”
舒烈求话未落音,一刑警敲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小王。
“你没回局里?”舒烈求严厉地问小王。他从不喜欢下属在执行工作命令时打折扣。
小王朝那刑警指了指,“大队长,他有紧急报告。”
刑警立即报告说,“郊区分局打来电话,在医院后面大青山背的灌木丛中发现一具被毁了容的裸体女尸。分局的同志请你去一趟现场。”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真不亚于在室内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只见“刷”地一下,齐庐宾的脸色陡地变得惨白。其余的人也全被这意外的消息镇住了。
“咔嚓”一声,舒烈求手内的红蓝铅笔断成了两截。“车呢?”他失掉了惯常的冷静,几乎是朝这刑警怒吼着发问。
“警车没法开上山。”刑警对一向沉静的大队长突然的失态,有点惊讶和不甚理解。他用一种胆怯的目光望着舒烈求,告诉他道,“我也是骑摩托来的,正停在门口等你呢。”
“走吧——”舒烈求猛一挥手,拔腿往外就走。
齐庐宾怔了片刻,突然追上舒烈求,颤抖着嗓音向他请求道,“舒大队长,请让我一起去现场!也许……”他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想着那是具被毁了容的女尸,带上齐庐宾去现场,说不定对辨认死者的身份会起意料之中的作用。于是,舒烈求立即同意了齐庐宾的请求。他望着对方那张顷刻间已变得惨白的面容,语重心长地叮嘱他,“齐医生,万一碰上最不幸的情况,一定要沉着,要镇静。”
对齐庐宾这个钟情男子,舒烈求不得不先打打防预针。齐庐宾用力咬住薄薄的双唇,无言地点了点头。这当儿,舒烈求早已迈开大步往外走了。
少顷,两辆带斗的摩托车发出几声怒吼,顺着公路,拐过暗红色的围墙,向院后的大青山风驰电掣般地驶去。
出了柏油路,经过一段盘桓曲折的“S”型公路,很快就上了大青山。山上到处是一片墨绿色的常青林海。袅袅炊烟此刻合着云雾一起,不时从山谷里飘来。盘山公路上,浮云肆意地追逐着摩托车,“突突”的行车声,又不时被松涛声淹没了。
大青山景,给人以一种大自然质朴而瑰丽的美的享受。可是,此时此刻车内的人谁也无心去欣赏山景暮色,他们全被那具抛露深山的无名女尸摄紧了心房。
齐庐宾更是大气都没出一口,简直是提着心眼儿跟车在飞。刑警将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法医与郊区分局的一个民警已经在现场等着……
现场勘查立即开始了。经法医检验,初步判定死者年龄约在:二十七、八之间,身高一米六三,女性,已婚。
得出了这些结论,舒烈求心内的阴影又无形中扩大了几分。
“齐医生……”舒烈求对着呆若木鸡的齐庐宾轻轻问道,“知道吗?欧阳丽鹃的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嗯,比如说,痣、胎记、痕之类的?”
齐庐宾触电似地想了起来,就在他第一次吻玉蓉的时候,发现她那洁白如玉的颈项旁有一块暗红色的胎印。
“有。”他早顾不上羞涩了,用手比划着告诉舒烈求,“颈旁有块蚕豆大的胎记。”
法医立即开始察看尸体。人们的视线被法医牵着似的,全随着拖手指的移动而移动着。齐庐宾更是紧张,仿佛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
预感被不幸地证实了,女尸的颈旁果然有块蚕豆般大的暗红色胎印。
欧阳丽娟的下落终于在这里找到。她就这样走完人生短暂的历程,度过了自己不牵的一生。顿时,齐庐宾昏倒在地。
“急救——”舒烈求铁青面孔,只对法医吐出了两个字。
“舒烈求啊舒烈求,你还算个什么刑侦大队长呢?”他在一种强烈的愧疚中痛责自己。倘若早从古墓知情人之一——欧阳工程师这条线索来着手进行调查的话,也许对欧阳丽娟就在中州医院工作这个情况会引起高度重视,从而对她采取必要的侦察手段或保护措施。那么,这位不幸的少妇绝不会这么悲惨地结束自己的一生,而暴尸荒山了。想到此处,舒烈求那颗男子汉的心也在流血、在绞痛、在悔恨!多么相似又不相同的一切啊!当年自己遭受过的不幸和痛苦居然又在齐庐宾身上重演。而他——更可悲的是,连公开哭泣的权利也没有。想到此处,舒烈求几乎不能原谅自已的过错。
“报案人呢?”舒烈求声音凝重地问那位郊区分局民警。
“我去请他。”那民警朝山中一座隐约可见茅草房指了一下,“他就住在那儿。”
舒烈求点头同意了。
齐庐宾在寒风中苏醒了。他猛地瞥见惨不忍睹的齐庐宾,好象从一场噩梦巾惊醒过来。他撕心裂肺般地叫了一声:“丽娟—一!”尔后便抱头恸哭起来。久被压抑的情感,他在此刻作了尽情的倾泄。
人们的心,都被齐庐宾哭得酸酸的。
马上要进行尸解了,当着齐庐宾,对他是个更大的刺激。舒烈求立即朝有小王暗递了一个眼神。小王会意,几乎半拽半拖地将齐庐宾送进了摩托车斗内,载着他迅速离开了现场。待二人一离开,法医和刑警立即又开始了紧张的现场勘查和就地尸解。
杂草丛生的地上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有意义的足印,只有一行清晰的脚印向远方伸去。昨晚下过一场大雨,这雨后留下的足印恐怕是报案人的。
刑警在一堆灌木丛中捡到一颗上宥“八一”字样的旧军扣。没有发现欧阳丽娟穿过的任何服饰。
法医马上否定了奸杀的可能。他从死者紧攥的拳头轻轻拔出了几根粗硬的短发。舒烈求接过短发在欧阳丽娟头上比划、对照了一会,便立即将短发装进一个小试管内,准备回局化验血型。
死者头上有个四公分长、两公分宽的致命伤口,显然是钝器所伤。尸体已开始腐败,在眼下这个隆冬季节,根据尸体腐败情况,死亡时伺至少有一周以上。
又是一桩手段恶劣的暴行。
夜幕逐渐降临,荒郊显出照常的寂静。偶尔有几只归巢的小鸟叽叽啾啾地在低空盘旋,寻找它们的归宿。
刚刚做完尸解,分局的民警领着报案人到了现场。看样子,这是个青年农民,苏铁忙迎上去,离尸体较远处站着。
地下是湿的,两人只好站着说话。“煤票不够用,家里开不了火。今天,我想到这一路来弄些枯枝回去,没想到……”
报案人仍心有余悸地朝女尸方向瞥一下,诚惶诚恐地对舒烈求说,“没想到看见个死人。”
“你是来捡枯枝?”舒烈求尽力温和地发问。
“是呀!我看见这里堆着一堆树叶,我想这下面可能有干枝儿,就扒并来一看……”
“啊……是这样发现的?”
“当时,我真吓得要命,赶快跑到村里大队部去给你们打了电话。”
“好,谢谢你!”舒烈求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
等报案人一离开,刑警就开始鉴别足印,那一行通向远方的足印,果然是报案人的。
一个小时盾,摩托车又急驶在人烟稀少的山间公路上了。疲劳、饥饿,全被他们抛进沉沉暮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