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又突然袭击了中州地区。
局长办公室内亮着目光灯,舒烈求在向房局长汇报案情。这时,一个人披件雨衣,水淋淋地进了办公室。舒烈求和房局长朝来人一看,同时惊喜地说;“是你啊……”
原来是出差的老荆回来了。
“这个鬼天气!”老荆将雨衣拄在衣帽勾上,“砰”地关上房门,掏出一条又脏又黑的大方格手绢,使劲地抹着头上的水珠儿。
“来,喝口热茶。”房局长连忙起身,沏了一杯热茶递给老荆,顺便也替自己和舒烈求各沏了一杯。
“有收获吗?”舒烈求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急切心情,还不等老荆落坐,他就忙着发问。
老荆笑了笑,对两位上司做了个“少安勿躁”的手势。现在,他很理解舒烈求这种少见的急躁情绪。他不慌不忙地解开外衣的钮扣,小心地从贴身的衣袋内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舒烈求。
“情况都在上面,你自已去看吧。等会我再详细汇报。”
舒烈求欠身接过材料,急促地翻看着。
趁舒烈求陷进材料中的这点空隙,房局长用手梳理着稀疏的头发,独自理了理思路。很快,他写了张小纸条悄悄递给了老荆。
老荆将纸条不动声色地看过后,便撕碎丢进了身旁的废纸篓内。然后,他向房局长投去一丝会意的目光,默默点了点头。
“刘秋茵的档案查到了吗?”房局长关切地向老荆打听着。
“刘秋茵是一般干部,档案在人事局,还保存着。”老荆偷瞥了舒烈求一眼,压低声音说,“我还找刘秋茵家的邻居了解过。”
“唉,机密档案……”房局长感触颇深地连连摇头。他知道,要从机密档案中找到某种线索的希望破灭了。
“喂!老舒——”房局长瞧了瞧老荆,立即尽快将话题从某种情绪中扭了回来。他突然掉转目光问舒烈求,“你方才说的昨晚突然枪响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正在全神贯注看材料的舒烈求怔了一下,忙放下笔记本,将思绪拉回到眼前的谈话中来。他定定神,接着先前被老荆回来打断的话题说,“猛听见枪声,我和医院的许科长赶忙跑下办公楼,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投了十来分钟,才找到枪响处。您猜是什么原因?”说到这儿,舒烈求霍地一下起身,直视着房局长,像某种积蓄的不满倩结,骤然间找到了发泄的缺口似的。他正想说什么,却又猛地坐下来,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平静的语气告诉方局长,“原来是民兵们的枪走火,弄得大家一场虚惊。”他长嘘一口气。
房局长和老荆也跟着他长嘘了一口气。
“现在,还有个情况令人深思……”
“嗯,什么情况?”房局长问。
“像柳奋然那种人,真知道文物古玩的价值吗?”
“也许。”房局长道,“有些人对民兵活动产生了厌倦情绪,而将兴趣又转移到别的方面。比如金钱、物质?”
“金钱、物质和文物古玩毕竟不能等同而言。”舒烈求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像柳奋然这种人,他可能有兴趣转移,但要他转移到这方面来,似乎还不可能。一他想想,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准确,又强调地说,“不!柳奋然不是这种人。在目前状况下,要他对古墓产生兴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是说……”房局长想了想,问道:“关于第二个盗墓者?”
“对!假定有第二个盗墓者。”
“考古专家们的意见呢?”
“女尸肯定被人动过。撬掉的门牙就是很好的证据。还有那指纹……”
房局长沉吟不语,在仔细推敲舒烈求话中的含义。
“尽管目前还不知道从女尸口中窃去的是什么,但有一条可以肯定,就是此人深知文物、古玩的价值。”
房局长抬眼看看舒烈求,从目光中流露出赞同的神情。
“我看……”舒烈求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盗墓者绝非一人,说不定,这次还会钓上一条大鲨鱼来呢。”
房局长心有所动,正欲说什么,门开了。
法医进来朝舒烈求递上一张鉴定书,“大队长,公安部的结果来了,棺内死尸颁下的指纹既游众凌不是的,也不是柳奋然的。”
“啊……”结果有点出人意外,三人都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惊异。
“干吗送公安部鉴定?”老荆不解地问。
“我们的技术力量还差点劲,将来还得送几个年青人出去进修、提高一下。”舒烈求叹口气告诉老荆,“指纹很模糊,技术室怕鉴定不准确,所以我让他们送公安部去进一步鉴定。”
结果在意料之中,却更在意料之外。一个严竣的事实,一个要将案件引向纵深的结论。
屋里陷入了沉默。
舒烈求将双手届抱胸前,神情专注地依窗站着。他将这种神态维持了约十分钟之久,然后又回到沙发上坐下,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房局长用手支起下巴,在房内踱开了方步。只有老荆依旧坐在沙发上,他将双手交叉在一起,“噼叭、噼叭”地屈着手指的关节,发出一种令人心烦的响声。
法医见他们的神情,悄悄退出了办公室。
蓦地,房局长停止踱步,用商议的口吻对舒烈求说,“将老荆从你这个案子里抽出来,算我暂借去你一员大将。”
舒烈求怦然心动,“干吗在这节骨眼上将老荆借走?”迎着局长那征询的目光,舒烈求若有所思地故意发问。他想试探一下,局长的思绪是否已与自己在同一截轨道上齐头并进。
房局长却不动声色地说,“久分必合,这是必然规律。到结案时,他还是你的副手嘛,有啥舍不得的?”
“好!”舒烈求干脆地挥了挥手,“悉听尊便!”
房局长和老荆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目光,又问苏铁,“燕玟恢复知觉了吗?”
“昨晚就醒过来了,我们去找她了解情况,她推说头疼,丧失了记忆力,硬不开口说话。”
“是否真有这个可能性呢?”
“哼!鬼才信她。头昏是可能的。但绝不会是整个的丧失记忆力。我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舒烈求很有把握地告诉房局长和老荆。
“嗯……经治医生的意见呢?”房局长问。
“态度很暖味。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弄得我们很被动。”
“可以考虑换一个人嘛……”房局长不紧不慢地说。
“啊……对”舒烈求被提醒了,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几分懊悔地说,“真是的,我怎么疏忽了这个该死的宗派意识干扰呢。唉,我过分相信了医德。”
“哼,医德?”一直沉默的老荆插言说,“鬼迷心窍时,还真会缺德呢!”
舒烈求看看表,立即起身说,“我马上去医院。”
房局长没有挽留舒烈求,只朝窗外倾盆般的大雨扫了眼,又目光犀利地转向舒烈求,意味深长地嘱咐他,“风云变化太快,要加紧破案啊。”
舒烈求理解地点点头,大踏步出了局长办公室。
房局长目送舒烈求那充满自信而有力的背影,他放心了。看来,刑侦大队长的思绪是和自己一致,在同一截轨道上行驶着。在这个复杂的盗墓、窃宝、杀人案中,舒烈求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没有被宛若亡妻刘秋茵的那副女人面容干扰他清醒的头脑和思路。
房局长将老荆留下来,又交给他一个新的外调任务。
燕玟住在内科的抢救室里,“特护”由外科借来的护士祖莉担任。她很瞧不起这个女人的品德。现在为了工作需要履行着自己护士的职责,但心情却有点不太愉快。
燕玟成了关键性的人物。要制服柳奋然,还少不了她的证词。而且她也是通向刘柳奋然或另一位犯罪者,追回黄金和珍宝的桥梁人物。此刻在侦破人员的心目中,谁都不希望燕玟再发生任何意外。因此,甄寅和施光明轮流守在病房,院保科的许辉和余褚绗也经常来病房看看。
这时,燕玟依然一副昏沉沉的模样躺在病床上。今天医生又给她开了输液的临时医嘱。昨天输完液后没给她保留滴管,现在又不得不重新注射。祖莉将输液架在病床前摆好,就准备配制液体。她从急救车上拿出点滴瓶一想,这瓶距离高压消毒的日期已经过了七天。按照无菌技术的要求,应该去换一只来。她正欲动身去治疗室另换点滴瓶时,许辉和余褚绗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许辉进门就追不及待地发问,“又要输液啊?”
祖莉朝燕玟偷偷努了努嘴,露出不屑的神情。许辉和喻余褚绗从祖莉的暗示中知道燕玟醒过来了,便没再作声,慢慢走近病床,与甄寅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许辉低头看了看燕玟的神态,掉头问祖莉,“液体多不多?”
祖莉正在核对医嘱,便头也不抬地照着念,“五百西西糖盐水再加两支高渗葡萄糖和维西。”
“要输多久?”余褚绗显得有点焦急地问。“祖莉眨着双眼皮,在暗暗计算。余褚绗马上朝祖莉使个眼色说,“最好能快点。”
祖莉明白了。先前甄寅也跟她说过,他们要尽快提审燕玟。“按医嘱每分钟六十滴的话,到中午还滴不完昵。”
“中午……”许辉有点惊异地动了动眉尖,“成人的浪速不是可以快一点吗。”
“是呀!”余褚绗立即附和,“许科长的话对,成人的液速可以快一点。”说完,她朝佯装不睬的燕玟又投去鄙夷不屑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