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柔细心。
他是一杯蒸馏咖啡,对他,你不能急于品尝。
他是一本侦探小说,对他,你不能早下结论。
匆匆于街道相遇时,一秒里,她想起朋友对他的批语。
他们曾为对方爱过、怨过、恨过,最后心淡。
他们都明白当感情消失那一刻不在乎以往的刻骨铭心。
走了就是走了,不合就是不合。
他不再遗憾,因为她活得幸福,纵使他再不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她不再悲愁,因为他活于过去,纵使此刻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她明白他是过去式。
短短几秒的不期而遇,他们默契地想起自己的手机,里面还有对方的电话,突然他们也高兴那一刻没有把电话删除,虽然此号码已活于过去。
擦身而过那一刻,他们都明白对方已是陌生人,一个曾经亲密的陌生人。
推开窗,深呼吸了一下,突然我后悔了,我忘了这里不是芝加哥。
徐徐地坐在放于窗户下的藤椅,抬腮望天。
香港的天空不“大”,让你永远都没法去欣赏一片云,一颗星的美。香港的冬天不“冷”,让你永远都没法去穿上一件雪衣。
还记得那几年在芝加哥的生活,一到冬季,人也懒了,只想赖在壁炉旁,有点像动物“冬眠”起来。芝加哥有时会漫天风雪,冷得令人直发抖。
第一年在芝加哥过冬,我这个连雪也没有好好体验过的香港人痴笨地穿上雪衣、戴上呢帽、穿上毛靴走到冷清清的大街上跳舞唱歌,倒像一个小女生起来。
雪一直飘在我的衣服上,唇一直抖震,我只能一直喷着气,揉着双手,红着小鼻子又是转又是跳。
也许积雪的问题,从来不冒失的我跌倒了,整张脸登时贴在雪上。
勉强地站起来,却换来头发有点湿,应该是跌倒时不小心沾上的。
不一会儿发丝结冰了,对于我来言着实太奇怪,我忍不住伸手摸摸发梢,感受雪滑到手心……
那感觉到了此刻我还是忘不了……还是忘不了……
轻叹息,把目光从那片天收回来,毫无焦点凝望前方,四肢轻松了随着身体的节拍摆动,穿上厚厚袜子的脚打着拍子。
其实我不怕冷,可惜一到冬天我便会穿袜子,开暖气,纵使不是一定需要,但我还是习惯了。
正如我每一年都会添购新的寒衣、毛靴、一大堆的袜子、电暖炉,怪习惯,可惜改不了。
朋友说我一定是恋上了冬季,他们说这叫“冬天情意结”,碰到与冬季有关的事和人,我便会疯起来。
皱起眉头来了,其实我不爱冬季,虽不致讨厌,但也不致为它而疯狂。
友人道解释为掩释,他们说我逃避……
是吗?我在逃避吗?难道我连喜不喜欢一个季节也要欺骗自己吗?
伸了一个懒腰,别想太多了……
“workhard,playhard”,在us几年,我已经太懂这句话,难得假期……我想不太应该留在家里装“冬眠”。
他国的人总说香港人走路特别得太快,只瞧见目标,却忽略身边的人与物,和各种美丽擦身而过。
我不知道什么是香港人特有的步速,是快如闪电,还是以光速进行?只知道我总是被别人投诉走得太快,他们说女人不应该太急忙,这样的女人不优美。
朋友说会嫁入豪门的女子都是文雅若静,说话有条有理,步姿如跳舞。真的吗?
我故意放慢了脚步,手双握放在身后,这样优雅了吧……嘿……
站在十字路口的行人灯前,空调车子喷出来的热气,因修路而飞起的沙石,它们刺激我的眼睛,我的鼻子。
望向前方,真的是沙尘滚滚。突然一颗石沙乘我不备乘热气攻进了我的眼眶里,登时我不停地眨眼,眸子也湿了,可惜还是冲不出那个可恶的“侵略者”!
我不甘败给一颗沙石,挣扎了、斗争了、强攻了,终于它走了,可惜送走一个“侵略者”,新的又来。
以我估计这颗新的“沙石”威力不弱,因为这颗“沙石”勾不出我的眼泪,令我没法将之以泪带离自己躯体。
“沙石”站在前方的,等待一次的绿灯,乘着风正式走进我的眼眸里。
终于灯转了,车一停,热气也被冷风吹散了,也吹起“沙石”,他终于来到我的眼前,这位带着微笑的“侵略者”。
“溱溱。”
其实我喜欢别人叫我英文名字catherina,只因我姓秦,命溱溱,不幸的是溱这个字可念“津”或“秦”音,从小我一直澄清我叫“秦津津”,却永被别人名“秦秦溱”或“三个秦”。
这情况一直到大家眼睛大了点,英文拼音懂多一点,看清楚我的名是“溱”非“秦”,看清楚我的英文拼音非“chun”。
故我讨厌别人喊我“津津”,纵使念对了,也会勾起我伤心的回忆,不过朋友总说“溱溱”念的时候亲密点,也太好听,故……
“你不是说要”冬眠“的吗?”
“廖烨,你不觉得你的措词可以美一点吗?我在你心中该不会和一只动物一样吧?”扬起眉,眯起眼,目光不是疑惑而是明示我不喜欢被人视为动物。
“呵呵……”我的话换来他几声干笑。
此时热气和沙石又飞扬起来,绿灯已转为红灯,我错失机会过马路了,只因为这位突然出现的男人,廖烨。
他是公司里headofmanagementdepartment,公司的行政有一大半都要他批准。烨在universityofcambridge主修经济。
而我了?我是公司marktingdepartment的seniormnager。我们公司主要业务是广告推广,很多国际大公司也会找我们替他们宣传和策划推广。
可是这几年全球经济都落入一个困局里,大部份我们的客户也受到经济不景气影响而减少在marketing方面的支出,这样当然直接影响我们公司的profit,最后我们公司选择downsizing增加竞争力。
公司找了一间香港有名的financialconsultingfirm给意见,弄得全公司人心惶惶,深怕下一秒自己就进入失业大军里。
一个员工,当然明白公司的苦况,downsizing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尤其在这种经济环境下,要不然公司只会失去competitiveness而倒闭;站在一个劳工的立场,当然不愿接受downsizing,尤其那些家中还有人等着他们养,或是负资产人士。
我是幸运的一个,最少我不是负资产人士,家境也不错,也抱着“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的心态”,所以是此downsizing对我着实影响不大。
“有兴趣一起喝杯茶吗?”
对他扬起一抹微笑,“好,你请。”
我们相视而笑,除了同事关系,我们私底下其实也是朋友,一对只谈将来的朋友。
叉子轻轻地碰了碟上的tiramisu,甜品里的新宠儿。
我欣赏它那咖啡与米白色的强烈对比,那么简单却诱人极。
用叉子切了一小口,一放进口里,嘴吧已经立刻得到满足。
有人说,tiramisu比爱情还要醉人而甜美,会吗?
爱情的甜美建于其奈愁之上,好甜品不应该苦,好爱情不代表没有苦,也因为如此,爱情才如此那么令人着迷,令人无奈,才令爱嗜甜的女人花光一辈子的力气去爱一个男人,只怪上帝造女人时忘了告诉女人︰五味中以甜最毒。
“喜欢吗?”廖烨扬起微笑来。
但笑无言是我给他的回应。
“你还真难讨好。”
他优雅地抬起茶杯,呻了一口气,握着茶杯对我微笑。
“因为你身边的人太容易讨好。”
我不会承认我拥有特别的地方,我只是普通人,别人眼中的不平凡只是因为别人身边的人差于平凡。
“有没有人告诉你男人不爱嘴巴太利的女人?”
“嗯……”我喝了一口红茶,香而浓,“还没有,别人只告诉我男人爱小女人。”
他干笑起来,我发现他很喜欢因为我的话而干笑,尤其那些带点攻击性的说话。
“那么溱溱你就别太强了,小心嫁不出去。”他对我扬起一眉,目光中传递某种情绪,但我拒绝去深究。
扯了扯嘴角,耸了耸肩膀,把目光投向玻璃窗外,路人急速地走过,汽车不曾停下来,一直奔向目的地,云,太匆匆了,一切让我感受到速度的存在。
“溱溱,你相信缘份吗?”忽然他的话吸引我的注意力。
凝望他才发现他正注视我的脸,某种情绪在他眼眶中波动着,倏地我惧怕了,别开了脸,从来我都不是勇敢的女人。
“我们今天这样不期而遇是缘份吗?”他好像不打算放过我,都说他是威力不弱的“入侵者”。
“我们的相遇只是巧合,不是缘份。”
“有分别吗?”
“以量为标准,多则为缘份,少则为巧合。嗯……我们认识了五年,好像才巧遇几次,怎谈到缘份?”
“两个人可以在人海里相遇,我深信已是一种缘份。”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嘴角的微笑带点设计的味道,我不应该再与他谈缘份的问题,乘我还没有跌入他的陷阱前,我要快快离开这个话题。
“你在那本小说找出来?多像言情小说对白!”
“是对白吗?”
我相信以我的智慧,我还没有足够力量和这个男人玩语言游戏。
“茶冷了。”可惜我是一个不愿服输的人。
“再点新的。我请客别替我省。这句话你不会又说是言情对白了吧?”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可是你从来不是一个体贴女人的男人,你拥有太强的攻击力,老爱入侵我的思想里,谈我最怕碰及的话题。
“你是一个令女人无奈的男人。”
“你是一个令男人有征服欲望的女人。”
“我不强。”
“也不弱。”
“我不爱玩语言游戏。”
“但你更不爱玩实际性的游戏。”
失笑了,我摇头半眯起眼来,他真是个令女人哭笑不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