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办公室以后,罗言正在浇花,看到黄医生进来,她赶忙迎上前问道:“她的病情怎么样?”
“她的病本来就少见,加上她又不肯接受手术,什么状况你应该比我清楚。”黄医生说这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看罗言。
原本沉浸在痛苦中的颜汐茜,隐隐觉察到黄医生和罗言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就像两块相同符号的磁铁,一个越想靠近,另一个就躲的越远。罗言的眼睛有哭过的痕迹,颜汐茜没想到一向刚强的她,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这些药够你吃一段时间了,如果你真的决定不做手术,再来医院也没有意义。”黄医生冷冷的把一盒药和一张诊断单顺着桌子推给她。
颜汐茜不用看都猜得出上面写的什么,她默默的把它们装进书包,抬头看到欲言又止的罗言,抢在她前面开口道:“罗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我先走了。”说完她冲出房间,不给自己更难过的机会。
身后传来东西磕碰的声音,伴随着黄医生和罗言的大声争执,她跑的太快,没有听清楚他们具体在吵什么。
“十,九,八……”莫家言高高举起手表,打算数到一颜汐茜还不出来的话,他就进去找她。
数到三的时候,他总算看到颜汐茜捂着嘴泪流满面的走出医院门厅,一时间心痛贯穿他的五脏六腑,他实在不忍心看着最自己喜欢的女孩受委屈,尤其是这种奇耻大辱。
“我不哭不哭不哭。”颜汐茜狠狠咬紧嘴唇,想要抑制住不争气的眼泪,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孩,感到绝望的时候只能流泪。她索性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无视身边的人群不管不顾的失声恸哭,手用尽力气将胸口处的衣服拧成一团。
莫家言的性格属于冷静派,自认漠然的看惯人生百态,已经达到书中所云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然而就在此刻,一个真实弱小的颜汐茜出现在他面前,他见惯了她笑,也见证过她的乐观,是什么生生让美好的她毁掉?莫家言自然不知其中缘由,怒火冲冠的他理智失去平衡,翻身跨上单车朝颜汐茜家方向驰去。
颜汐茜哭得太专注,以至于莫家言从她面前经过的都没发觉。她坚强的太久,已经很累很累了,迫近黄昏远处夕阳如火,云朵层层交叠,她发呆的凝视。
莫家言气哼哼的站在她家楼下,并不知该上几层去找那个不负责任的男生,只好使出下下策,仰头对着楼上声嘶力竭:“钟——泉——是男人就给我滚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丧失自我,被爱情颠覆的快要发疯。
路人皆好奇的指指点点,窗户里不乏八卦的老太婆看热闹,住在这个单元的人普遍都了解钟泉为人憨厚的秉性,看莫家言的样子也不像地痞无赖,免不了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
正在读书充实阅历的钟泉听到似是有人叫自己,便起身走到厨房阳台上探出身子,无辜灵澈的目光与楼下莫家言嗔怒的眼神对正着。
气头上的莫家言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朝上指着他:“你,给我等着!”然后冲进单元楼里,一步跨三个台阶往上赶,这座陈年旧楼颇有种岌岌可危的样子。
“撞撞撞!”他的拳头毫不含糊砸在铁防盗门上,还不忘像野兽一样咆哮:“出来!别当缩头乌龟!”爱情果真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到丧心病狂,要是把莫家言现在的样子作成录像带,估计可以媲美金庸小说中那些视死如归的侠客。
“你是谁?”钟泉推开家门,却是从莫家言背后传来无奈的声音:“我住在这里,你搞错方向了。”他哭笑不得,完全没有觉察到已经焦灼的空气。
莫家言一个激灵转过身,终于看到了自己恨不得用双手撕碎的人,他双眼怒火熊熊上前揪住其衣领,步步将其紧逼至房间中央的沙发上,随后进入狗血式的对峙。
“发……发生什么事了?”钟泉试图挣脱他的纠缠但以失败告终,莫家言要杀人的架势让他心头闪过慌张,只好不明所以的问。
“为什么!你怎么可以对她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钟泉半张着嘴,依旧不明白他所指何事,迷惑的看着他,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莫家言却误以为他在装傻,拳头不听话的重重落下,此刻他的思维在打架,理智终究敌不过对颜汐茜的心疼。他无法阻止强烈的气愤,对面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动作粗鲁,演绎了儿童不宜的画面。
“你是不是疯了!”钟泉的忍耐被拉到极限,一再的解释询问没有结果后,他开始做出适当的还击。
两人厮打在一起,从沙发滚到地上,极力对战中你一句我一句,到底也没把事情说清楚。
颜汐茜难过的眼睛都跟着疼,当她揉着眼慢慢穿过街市走到家楼下后,一群喜欢傍晚聚成堆闲聊的老婆婆围上来,七嘴八舌的给她讲述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
“哎呦,快上去看看你男朋友吧,刚才有个小伙子去你家,看那阵势是来打架的。”
“就是,长得还不赖,你应该认识。”
“我还听见楼上你们家发出很大的声响来,只是这把老骨头不敢去多管闲事。”
她们说着说着还争论起来,相互的表情并不是出于对钟泉的关心,而是在胡乱推测中寻找乐趣,满足好奇心。
无论如何颜汐茜也不可能想到这是场可笑又可悲的闹剧,但她意识到钟泉肯定出事了,她顾不上理会那些八卦问题,往楼上冲的阵势一点也不逊于莫家言。她哪里还管得了身上如被针毡包裹的疼痛,余下所有的精力勉强支撑起一个信念,那便是钟泉不可以出意外。
家门是敞开的,颜汐茜做了不到一秒的思想准备便走进去,看到满屋狼藉再看扭在地上的两人明显伤势不轻。由于光线的缘故,她没有立刻认出莫家言,而是赶紧上前试图分开两人。
“哥,你没事吧?”她紧张的语气,一边用单薄的手推另外一个家伙:“你是谁?”
莫家言发泄的差不多了,头脑渐渐清醒,待他明白颜汐茜回来了以后,顿时冒出一层冷汗,他不知该对她作何解释。钟泉揉着头被颜汐茜从地上扶到沙发上休息,不擅长打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让颜汐茜觉得好难过。
她打开客厅的灯光,心情沉重的再次去看伤寒累累的钟泉,本来已接近干涸的眼睛又一次蓄满泪水。她把怨恨的目光转向罪魁祸首,他用手遮住低下的头,颜汐茜还是一眼认出他,不禁愕然。
“怎么……会是你?”她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在看到莫家言的一刻,甚至恍惚像刚刚从梦中惊醒。
钟泉可谓是无辜又无奈,他不解的问颜汐茜:“你……认识他?”
“他是我们学校的,叫莫家言。”
莫家言乖乖缩在沙发里,还在担心颜汐茜的身体状况,却不知该怎样对这件事做出交代。钟泉重新打量了他,想起以前接颜汐茜放学的时候似是见过几次,他看起来并不像没事找事样子。
“怎么回事?”钟泉和颜汐茜异口同声的对着莫家言问。
“我……”他一想起颜汐茜在医院门口痛苦难耐的模样,就不得不抑制住想再次冲上去揍钟泉的冲动。可是面对她,他感觉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尤其在刚刚她不顾一切冲上前看钟泉的伤势,为他流泪的样子,真让莫家言难过的快要窒息。
“你就……你就那么喜欢他?”他眼眸里都是不甘心的色光。
颜汐茜脸色惨白,眉毛紧紧的拧在一起,她心虚的看钟泉,发现他也在看她。颜汐茜把目光挪开,不知为什么,她此刻更在意的倒是莫家言吃醋的神态,这让她在心底升腾出一小簇本不该有的喜悦。
“先说你为什么无理取闹打人。”颜汐茜转移话题。
莫家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准备要离开,他无法保证自己再多呆一分钟还会发生什么事。他也知道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收回那些对颜汐茜付出的感情,他收拾好一地心伤只想用最不尴尬的方式解决问题。
门被颜汐茜关上,她堵在门口,扬起满脸倔强看莫家言:“不把话说清楚你不可以走!”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六厘米,彼此深深地对视,一切因果更加无从说起。莫家言的狼狈被她一览无余,就连眼底的留恋和躲闪都来不及掩饰,她鼻子酸酸的,想起了很多事情。
莫家言仔细打量面前这张令他很多次在深夜里失眠的脸庞,她的大眼睛还是那么迷人,他曾面对她暗自神伤,也曾面对她自信满满。此刻的莫家言,却是无法言喻的失落,他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想要陪在她身边。
“麻烦让一下。”他好不容易才能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难过,泪水马上就要穿过五脏六腑夺眶而出,也许出了这个门,全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
颜汐茜突然感觉身体里的器官像是一个接一个的爆炸,疼得她额头上渗出汗珠,除此之外她还体会到另外一种痛,是来自对莫家言的情感。对白要怎么说,表情才能不难过,她想着要不要侧身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