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夏日的脚步临近,绵城延续了数月的读书热情终于巅峰。大考在即,京城各大官员的府宅每日里的拜访者更是络绎不绝,而太师府、太尉府和礼部尚书府这三座府宅门前甚至有精明的小商贩摆摊卖馄饨面、包子油饼一类的饭食以供等待在外的考生果腹。
颜暮白父子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谁的求见也不接待,那些送进去的考生大作他们倒是认认真真的看了,但是也一致保持缜默不对外公布评论,以免扰乱监考官的视听。这让那些白身考生感到敬佩之余也有些无奈,他们之中不乏想央求颜暮白举荐的,只是颜暮白早已表明立场,他们是想走后门也无门可走。
由于家中实在纷繁扰乱不堪,颜暮白终于没办法继续在家呆,于是这日下朝之后就跟知交御史大夫李景让虽然御史府门外也有不少投帖求见的学子,但是因为李景让的亲娘是个极为严厉的老妇人,有她把持着家法,所以进得御史府来,里头还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清净啊。
颜暮白和李景让在书房外的小花厅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二人品茶下棋、评书论文是不亦乐乎,不久却只见李景让家的老仆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见李景让还在悠闲的下棋都快要晕倒了:“老爷,您还有心情下棋呢?老夫人现在正往这边来了……”说着,他欲言又止的看了颜暮白一眼,还是识相的闭了嘴。
“我娘过来了?”李景让头正在棋盘厮杀的紧张关头,只是头也不抬的闲闲问了一句,丝毫没听出老仆话中的紧张意味。
“那个……这个……”老仆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真是恨不得把李景让的棋盘给他掀了。不过不劳他动手,背后已经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甩动鞭子地破空声就将他惊得赶紧缩到了一边。
李景让背上突然挨了一鞭顿时叫了出来。皱着眉头看向胆大包天的来人正想发飙时,生气的脸顿时变成了吞了十斤黄连的脸:“……娘。”
来人是一个个头娇小、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她的右手正拿着一条家法用的鞭子。
颜暮白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得没反应过来,见到李景让的母亲都忘记行礼了。待李景让背上挨了第二鞭,他才脸色一变慌忙站起来对老太太行了个大礼道:“暮白见过老夫人。”
老太太极威严的看了颜暮白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坐着,然后手里地鞭子又往李景让身上招呼而去。
可怜李景让一个堂堂御史大夫,胡子一大把下属一大批,居然当着知交好友的面被老娘不问缘由暴打了一顿。颜暮白在旁边是怵目惊心、瞠目结舌,本来想要告辞闪人。但老太太一句:“你坐。”吓得他也乖乖坐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直到老太太抽了十几二十鞭抽的累了,这才将手中的鞭子交给身后的仆妇,然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之前躲开的老仆在老太太走远之后才拿着小药箱走了出来,愁眉苦脸地看着李景让坐在那里呲牙咧嘴道:“老爷,小人刚才已经提醒过您老夫人过来了……”
“那你也说清楚老夫人是带着家法一块儿过来的呀。”李景让在缓过劲儿来的颜暮白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书房,然后脱了衣服趴在卧榻上等着老仆上药。
“小人还不是见颜老爷见。没好意思说出口嘛。”老仆手脚麻利的打开药箱拿出伤药,看架势都知道他是功多艺熟了。
“那个,李兄。你为何会被老夫人家法?”颜暮白现在想想刚才的情形是无可抑制的想要爆笑,但是当着李景让地面又
思,一张脸憋得通红,不过幸好李景让现在趴着看不
李景让听到颜暮白的问题就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唉。还不是因为我那弟弟?景荘自太皇在位期间,每年大考必参加。但参加多少次就落第多少次,我娘说这都是因为我管教不力。所以每年到了大考前都要动用家法以示‘鞭策’。上五年皇上没有开科。所以总算是让我消停了五年,不过今年大考又在即。我娘就又把家法祭出来了。如果今年景荘还是未能上榜,那放榜以后我跟他都得自己到宗祠去领家法,等下年举行常举地时候,我还得继续被我娘‘鞭策’下去啊。”
颜暮白听了李景让的一番解释憋得更是难受,匆匆告别了李景让就以袖遮脸跑了回家。待坐上回家地马车时,就听得马车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地大笑……
后来李景让的这个故事不知道怎地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独孤五岳听了后笑得是前仰后合,还专门叫了颜暮白到御书房问了个清楚。
“哈哈哈,这李景让乃御史大夫,朕相信只要他跟相关官员打声招呼,录取其弟并不是难事,为何他情愿受多次家法呢?”独孤五岳笑意盈然的询问颜暮白,心里想的却是果然是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颜暮白这种固执倔强老头子所交的好友也是如此顽固不知变通。
果不其然颜暮白在听了皇上的话以后面色一凛,心里暗忖:“这莫不是皇上在试探我呢?想看看我会不会徇私舞弊?”嘴上却立即回“朝廷取士自有公论,景让乃朝中大臣,自当深明其意,岂敢效人求关节乎!”言下之意就是:我颜暮白作为主持这次制举的官员是众所周知的,李景让既是我的朋友,就更不会前来求我徇私,皇上您就放心吧。
独孤五岳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心里着实为还有这些刚正不阿的老臣子而感到高兴,于是他再询问了几句制举的准备情况,就让颜暮白下去了,不过在颜暮白临走之前,他还是笑吟吟的开了龙口吩咐:“颜尚书,若今年李御史的胞弟仍旧不幸落第的,那在放榜的时候把他的名字添上去吧,可怜那老儿一年遭一顿杖呢。”言罢又嘻嘻笑了出来。
颜暮白听皇上都开口了,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当即笑呵呵的应了句“是”,代李景让拜谢了皇上就转身下去了。
皇上又兀自笑了一阵,直到门外的通报官传来了细细的询问声:“皇上,太尉周柬之求见。”
独孤五岳一听周柬之求见,顿失了笑脸,想了一会儿方才应允:“宣吧。”